作者:陌于之
只听得高人分析,“皇族向来立嫡立长,天家倒是有位嫡子,奈何身子太弱养在他乡,这几年连消息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夭了,剩下几位也就大皇子才情卓越,方家倒是有点眼光在身上。”
优秀的皇子,总能引来天家几分偏爱。
“父皇。”祝长鸿正恭敬行礼,“儿臣正欲出门,却在门后听得两耳朵,本不该插手臣子之事,此刻却是不吐不快。”
先解释自己不是特意赶来帮忙,而是巧合遇见。
再表达出自己观点,“都道家族传承交由嫡长子,方将军的威武亦是常人难及,可他离世后遗孤幼小,方大人也是嫡子,也是次长,怎么就不能扛起方家门楣了呢?”
“退一万步来说,方大人这些年治理方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贸贸然卸去所有,无异于卸磨杀驴。”
“当然,儿臣也不是说方将军遗孤就要受苦受难,儿臣秉承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认为两家应该在这个时候分家最合适。”
分家?
这无异于给了纠结的天家明确思路,他表情温和下来,眉眼也多了慈爱,“鸿儿且继续说。”
“回父皇的话,两兄弟成家以后本来就该分开,大房是一家,二房是一家,既然小侄儿不服气叔叔管家,不如亲自接手大房资产,两家各自发展。”祝长鸿满脸诚挚,“以上乃儿臣浅见,父皇以为如何?”
看天家的表情,应该很满意。
可方家两房之间的争夺,根本不是为了财产,而是人命,是仇恨,是不死不休。
这大皇子生了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中立的局面说成优势。
表面看方家家主要损失不少银钱,可方家拢共多少资产,方家大房又能分得多少东西,不都是家主说了算。
方恒满心怒火,强行压住,用余光瞟向人群。
那里,立着僵硬的许默,怔忪的郑如谦,茫然的温知允,以及面色苍白的长宴。
事情有些超乎预料,方家的底牌比他们猜测的所有都要大,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呀?
姜笙收到方恒的求助,又看五哥没反应,只能心下一横,直接用胳膊肘捣了过去。
“嘶。”长宴魂魄归体,倒抽两口凉气,“轻点轻点。”
别人家姑娘用胳膊肘是撒娇,咱们家姑娘的胳膊肘能杀人。
不过好处就是清醒地特别快,长宴来不及想些有的没的,给了方恒一个眼色,又用口型转达,“嫁妆。”
对,嫁妆。
方家家主可以吞下祖产,却不能吞掉母亲王氏的嫁妆。
“启禀皇上,草民不敢分方家银钱,更不敢跟二叔抢祖产。”方恒想起小四弟哭哭啼啼的样子,努力掐出哽咽,“草民只要方家归还草民母亲的嫁妆,还请二叔把母亲的嫁妆还回来。”
大家族,吞金吞银,吞天吞地,唯独不敢吞女子的嫁妆。
因为嫁妆乃女子傍身之物,通常于身故前后交予子女,与夫家干系不大,算是相对能随心支配的财产。
有大皇子说的话在前,天家点头应允在后,方家家主就得照着王家给的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地还回来。
而嫁妆还能做个对比——大将军征战二十年的资产,总不能比王家的陪嫁还少。
此番试探,虽然没能扳倒方家,但发现了方家最大的靠山,还拿回了部分资产,也算是对得起方恒的十几个头了。
只是这个靠山,实在是大到让人震撼。
随着天家判决,双方没有异议,皇城门口人群四散,贺家家主深深看了眼方恒,很快转身。
受伤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顶着满额的鲜红,回到兄妹跟前。
“我……”他刚开口,就被姜笙狠狠瞪了眼。
“你什么你,怎么那么笨呢。”小姑娘嘟囔着,从怀里掏出最软的帕子。
方恒配合地弯下腰,任由她轻拭,各种抱怨。
温知允在旁边默不吭声地倒出金疮药,又取来干净水,为他包扎伤口。
虽然额伤很疼,虽然方家的靠山很大,但这一刻,方恒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
“大哥,二哥,小五。”他压低声音,“有皇子做底牌,这次大哥殿试的名次可能要又要被方家搅合了。”
数十年寒窗苦读,从童生走到秀才,再到举人,贡生。
殿试,是最后的关卡,也是最重要的关卡。
如果能顺利取得名额,尤其是三甲,往后的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官运亨通。
反之,也能拿上同进士的名额,但未来会随之腰斩,甚至可能终身庸碌。
这对许默不公平,也对他两次会元的才学不公平。
他们不能任由这个局面发生。
可殿试乃天家钦选,哪怕是世家也没办法指手画脚,只有皇族才能吹点耳边风。
第381章 长宴失神
意识到这件事情,兄妹们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方恒绞尽自己前九年的富贵脑汁,“也……也不一定,殿试毕竟是天家做主,大皇子与天家也就是父子关系而已。”
而已。
这话真不如不说。
天底下除了夫妻,就只有父子能说得上话了,亲儿子恳求两句,当爹的还能权做耳旁风?
就算皇族多纷扰,天家对大皇子并不能全盘信任,但父子的关系注定了,大皇子但凡给许默下绊子,就要比普通人更轻易。
“大哥可是从解元考到会元,整个丰京都知道的第一,方家能在殿试下什么绊子?”郑如谦疑惑开口,“就算下绊子,堂堂会元殿试排序倒数,会不会太离谱?”
这就是外行人不懂了。
为什么科举的最后一关设置成殿试?
除了彰显帝王恩惠,避免其他人通过提拔结党营私以外,就是防止有人死读书,读死书,只会书面作业,也就是俗称的纸上谈兵。
在漫长的科举道路中,除了会写文章,还得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有不卑不亢的气质,足够从容的谈吐,才能够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前朝就有会元因为胆小发怯,在金銮殿上闹出不少笑话,最后草草得了个同进士,官位也永远停留在七品。
也有会试成绩普通的人,因为谈吐优异得天家青眼,最后摘下进士,甚至位列三甲。
“方家能够任由大哥摘得会元,就说明这个身份并不够起眼,只要殿试中发挥普通甚至失误,大哥将来也翻不出多少浪花。”方恒叹气。
叹着叹着,又开始内疚。
都怪他,兄妹六个从踏入安水郡开始,所有的风波都是由他而起。
如果没有他,大家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罪,遭那么多苦难了。
方恒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堵得慌,恨不得直接拿起大砍刀,将方家屠戮个底朝天。
哪怕最后他也要进大牢,哪怕付出这条性命,只要哥哥弟弟妹妹能平安,也值得了。
他越想越激动,细长的手臂上青筋跳动,布满茧子的掌心开始灼热,仿佛是在催促他,快啊,去啊,杀啊。
可还不等他握紧刀柄,一只温热的小手伸过来,用力抓住他臂弯,“三哥,你别冲动,不怪你,就算没有你,没有方家,也会有赵家李家孙家。”
方恒回头,看见了满脸担忧的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大哥沉默,二哥寡言,四哥出神,连五哥都白着个脸不说话。
幸好姜笙机灵察觉到不对,苦口婆心规劝,“走到这一步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但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好好面对,千万别内疚也别难过,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分彼此。”
不能享受益处的时候,兄弟姐妹亲亲热,遇到困难就分你我。
家人就是要共渡难关,就是要互相帮助。
他们自愿帮助方恒,自愿得罪方家,他们每个人都不后悔,也愿意去面对。
“更何况已经到了现在,后悔什么的都没有用,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姜笙好像又回到五年前,用自己丰富的生存经历来教育兄长,“三哥,你都十四岁了,要成熟点呀!”
方恒啼笑皆非,但握住刀柄的手,却是轻轻松开。
“妹妹说得对。”许默不知何时回过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鲁莽和后悔能够解决的。”
关键在于,他们要怎么破这个新的局。
“或许,我们再去求江家帮忙。”郑如谦挠头,门外汉开始出主意,“贺家不是愿意帮三哥吗,那么多世家加起来,总能抵得过皇子的分量。”
贺家动机不明,但愿意对方恒伸出援手,说明至少不会成为仇敌。
“可眼前的问题,根本不在于世家。”许默闭了闭眼,跟大家分析,“方家能够选择大皇子,说明是赌这位殿下有极大机会成为大渝王朝的下一任主人。”
他为君,尔为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管是殿试也好,跟方家的斗争也罢,双方势均力敌又或者输赢都只是当前的局面,一旦大皇子成为他们的君,就只剩任人宰割了。
“有这个结局在,我们此时此刻的所有行为,包括殿试结果,都显得那么可笑无力。”许默自嘲摇头,“反观方家,只要扶持大皇子成功上位,未来可算得上明途坦荡。”
“那我们能不能也去帮大皇子……”温知允才脱口,就闭上了嘴。
凡事讲究先后,大皇子与方家已经结成盟约,任何后来者都不可能超过方家的地位,也正因为此,方家才能死心塌地扶持大皇子。
两两结合,外人难以入侵。
他们真想要谋求生路,只能攀附其他皇子。
“天家四位皇子,大皇子与方家结盟,二皇子生母不显,四皇子跛腿残疾,五皇子久病不出。”许默再次闭眼。
他们选不出合适的皇子,也没资格攀附皇子。
江家倒是有资格,可百年清流的世家,怎么能为保他们就污了家族清名呢。
这个恳求,姜笙张不开嘴,他们兄弟也不愿。
“也许我就不该趟这个浑水,不该入京赴试。”许默长叹口气,“走到现在才发现,没有身份背景,在这偌大的丰京,可真是寸步难行。”
遇到县令,他们找郡守对抗。
遇到郡守,他们找世家制约。
遇到世家,他们找其他大家族制衡。
但遇到皇子,难道他们找天家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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