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站在无数次梦回的木门前,明明内心无比渴望,却双双失去说话与动作的能力。
他们侧着耳朵倾听,里头叽叽喳喳的姑娘,爽朗清脆的笑声,锅碗瓢盆的碰撞,以及灶台飘出的烟火。
跟冰冷的皇宫比起来,这里才是真实的人间。
“真好,真好。”温知允红着双眼,“又听见妹妹的笑声,听见二哥的嗓门,还有熟悉的大肘子。”
长宴也笑,笑容里增添几分苦涩。
他跟四哥不一样,四哥是荣耀归来,是保护弟弟的功臣,内心饱含欢喜与雀跃。
他则是不告而别,是拒不相见,是破坏美好婚礼的罪魁祸首。
尽管理智上知道家人不会怪罪,情绪却总是酸涩难堪,以至于门环就在眼前,却迟迟下不去手拍。
里头的叽叽喳喳还在继续,似乎在讨论什么喜事。
“好啊好啊,就这么办,到时候又能敞开肚皮吃了。”这是姜笙拍着手的欢喜。
“你就知道吃。”这是郑如谦装嗔怒,“到时候活都归你干。”
“干活怕什么,姑姑姨姨都会来帮我的。”姜笙毫不畏惧,“倒是你,不要吃我们的喜宴。”
“我可是大东家,我为什么不能吃?”郑如谦照常跟妹妹拌嘴。
姜笙叉着腰,“你不是大东家,四哥才是。”
所以……到底是谁的喜宴?
长宴和温知允对视一眼,内心隐隐现出不安。
说起来妹妹也已经十三岁,积极些的家族早就安排起订婚,只等着及笄嫁出去。
哪怕是疼爱子女的世家,及笄之后订婚再留两年,十七八岁的年纪也得成婚了。
难道是江家为姜笙说了亲?
这个认知让两兄弟再坐不住,再多的情绪也得抛之脑后。
长宴一个眼神过去,侍卫就认命地上前拍了拍门。
院内的争执声瞬间停止。
姜笙小心翼翼地问,“谁啊?是大哥散值归来了?”
“不可能。”郑如谦立即否定,“时间点不对,大哥也不会早退。”
“那就是百味生或九珍坊的人。”姜笙挠着头,“总不可能是听到喜宴,过来尝两口的人。”
俩人正讨论着,姜三已经过来落下门栓。
随着木门徐徐打开,两个年轻相仿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笙的表情瞬间怔忪。
小姑娘呆呆地立在原地,反复揉动眼角,既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也没有意料之外的震惊。
她卸下方才的灵动与泼辣,怯生生地拽起郑如谦衣角,“二哥,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五哥回家了。”
第478章 迟到啦
人在极度不敢置信的时候,会产生接近做梦的眩晕感。
像是天旋地转,又像是踩在棉花上,连眼前的光影都逐渐灰暗。
而姜笙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时刻。
在大哥进翰林院忙碌,三哥在边疆血战,二哥去外地奔波,四哥与五哥困于皇宫时,她总是抱着九珍坊的账本失神。
现在的生活太好,不缺吃不愁穿,有爹爹和祖母,她也不再是那个人厌狗嫌的小乞儿,不必摸爬滚打着在饥寒中窘迫。
过去的苦难在岁月中淡化,恍惚中她甚至怀疑,有没有遇见五个哥哥。
那些兄妹互相扶持的日子,共同经历过的酸甜苦辣,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化成泡沫,竟然蠢蠢欲动着飞离。
回过神的姜笙,沁出半身冷汗。
如果富贵的代价是失去哥哥们,那她宁愿回到从前,朝不保夕,艰苦度日。
奈何思念就是如此,越渴望,越恍惚,越期盼,越模糊。
直到那个人活生生地出现。
姜笙的幻梦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像无数个夜晚那样嘴角下弯,鼻尖与喉咙同时酸麻,泪意控制不住地窜涌。
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实,是梦境?
思绪来回交错,到底是对失落的畏惧大过期盼,周围的景象随之扭曲,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身边人的衣角。
“二哥,我又做梦了,我梦见五哥回家了,我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尽可能地絮叨,像道尽惶恐,又像是念尽不安。
等到布料真实的摩擦感传来,姜笙才后知后觉感到,这似乎并不是梦。
扭曲地景象渐渐恢复,喧嚣嗡鸣的声音消失,活色生香的小院在脑海中铺开。
伴随着,还有熟悉的呜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小五……这不是梦,这是真的。”郑如谦咧着嘴嚎啕,“小五真回来了,姜笙你醒醒,这不是梦。”
这真的,不是梦。
姜笙豁然抬起头,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个雌雄莫辨的少年,随着年龄更迭增长出几分英俊,却依旧美到让周围人都黯然失色。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五哥!”姜笙撕心裂肺地大叫,张开双臂就往前扑。
然而有个人比她更快。
又高又壮的郑二爷用屁股撅开妹妹,一把冲过去抱住长宴,涕与泪同时汹涌,“你个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你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天天锦衣玉食逍遥,把我们这些在外头过苦日子的都忘了。”
“你见过大哥,你见过小妹,你见过小四,你怎么就把二哥给漏了,难道二哥不想你吗?难道二哥不亲吗?”
“没良心,你就是小没良心的。”
他一边哭一边骂,还不忘用帕子兜住涕泪,怕蹭脏弟弟华贵的衣裳。
所有人都啼笑皆非。
姜笙的悲伤更是被冲到天边,好笑又无奈。
但仔细想想,郑如谦和方恒的确是唯二从张姑姑大婚就没见过长宴的人,方恒在边疆姑且算作谁都见不到,剩郑如谦垫着脚盼,却始终盼不来弟弟。
在兄妹六个的情感世界里,不是只有哥哥和妹妹,还有哥哥与弟弟。
就像现在看见二哥抱着五弟,温知允也忍不住小声嗫嚅,“二哥,你不想我吗?”
“想想想,两个都是小没良心,两个都想。”郑如谦总算收住嚎啕,左臂将小四弟揽住。
一个高挑中带着几分壮实,两个单薄中透着瘦削。
此刻依偎在一起,竟是那么和谐温馨。
如果他们没有回头,看到茶壶精的话。
“你们倒是兄弟情深,我去犄角旮旯呗。”姜笙双手叉腰,“四哥五哥好不容易回来,二哥你凭什么撅我。”
“我刚才是情急之下。”郑如谦狡辩,“谁让你没我高壮的,下次多吃俩肘子。”
姜笙的眼珠子越瞪越大。
眼看兄妹俩又要闹腾起来,长宴赶紧打圆场,“放心吧,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这下轮到姜笙和郑如谦面面相觑了。
一个挑眉疑惑。
一个皱眉担忧。
在他们思绪扭成麻花之前,温知允赶紧开口,“不是被撵出来的,也没有被剥夺身份,小五以后自由了,再不必躲躲藏藏。”
无权无势的五皇子要躲藏深宫,权势滔天的太子殿下可来去自如。
那些遮掩的关系,那些在意的人,终于可以全部纳入羽翼之下。
听起来很不错,但谁还记得,他从前雕木头的悠闲惬意,伸手抚风时的自由欢快,遥望远方时的希翼期待。
他肩负着母亲的那份期待,本应该在远方自由翱翔,却生生陷入这浓稠泥沼里。
他真的快乐吗。
姜笙不知道,也没办法询问。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现状。
不成熟的人才会在定局以后揭开别人伤口。
姜笙心里再难过,也得扯起笑容冲过去,拉起两位哥哥的手,对着姑姑撒娇,“姑姑姑姑姑姑,四哥五哥想吃大肘子。”
“我看是你想吃。”张香莲拭去眼角泪意,“知允跟长宴喜欢的菜我可都知道,这就去准备。”
不管怎么说,回家就好。
短暂停寂的小院再次鲜活,炊烟伴着香气飘散远方,大肘子跟小炒菜顺序被抬上桌,还有九珍坊新出的糕点,以及百味生最透烂的羊肉。
缺席很久的家人重新围绕在圆桌前,笑着执起碗勺。
“大哥不回来吃饭吗?”温知允环视一圈,小声询问。
看来小四也想念长兄了。
郑如谦在端菜没过来,长宴笑着解释,“翰林院是提供午食的,官员们太过忙碌会选择就地果腹,以期早些散值。”
大渝王朝律法周全,官员们不仅有点卯时间,迟到了还要受惩罚,扣俸禄。
同样为防止尸位素餐,每个官员需要在每天完成的任务也不同,完不成还得延长归家时间,也就是所谓的散值。
这也就罢了,金銮殿的官员才最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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