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你们不要觉得扔进万人坑里难过,这是攻城,我们还得要关锦线,才进行尸体处理。”江继祖撑着九连环大刀环视,“若是在外对拼厮杀,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死去的人啊,只能在阳光下日复一日地暴晒,最后化为漫天尘土,化为黄土枯骨。
“父亲。”江承愿踉跄着上前,“我们来晚了父亲,是我们来晚了。”
方恒单膝跪下,一言不发。
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来晚了,才导致这场惨剧发生,导致上万条生命蒸腾。
“没有晚或者不晚,战争从来没有停歇过,双方的阴谋诡计也不曾消失。”江继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这一次,大渝王朝被鞑子算计了。”
“不止是算计,还是背叛。”江承愿咬牙切齿,“二皇子夺权失败,竟然偷了方将军留下的阵法图投奔鞑虏,那里有包括关锦线在内的四个防线构造,几乎等同于半份兵防图。”
果然如此。
江继祖点了点头,“从关锦线那么轻易被破开,老方留下的阵法轻易溃散,我就知道方家的东西可能泄露了,但我没想到……是自己人送出去的。”
方恒羞愧到无以复加,抱拳哽咽,“是我们来晚了,没能及时通知北疆这条消息,才让关锦线受袭,折损那么多无辜将士。
也许大腿内侧的破皮很痛,也许臀部早已失去知觉,但跟失去性命的关锦线将士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孩子,别太内疚。”江继祖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什么晚不晚,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沉浸歉疚,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是吗?”
成长最应该学会的一课就是:去解决事情,别浪费太多无意义的情绪。
比如懊悔,又比如内疚。
方家的阵图已经丢失,与其在这里接受内心的惩罚, 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鞑虏的进攻。
又该怎么应对,满含愤懑,不惜叛国的二皇子。
方恒与江承愿满脸肃然,对视一眼后,立即展开商讨。
江继祖则亲自扛起失去呼吸的金副将,送进总部的小坟堆里。
官至副将就能有独立的坟包,官至主将就会扶灵送回丰京,在大渝王朝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荣耀。
可人都死了,要荣耀做什么。
江继祖再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两根腊肠,放在坟包前。
“老金啊,你应该不寂寞吧,这里都是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他们都在四周陪着你呢。”
“家里两个小子你别担心,我会让江家进行拂照,你是大渝王朝的功臣,所有百姓都记着你的功劳……”
“这两根腊肠你带着,黄泉路上不要寂寞,也许过不了多久,老江就会赶上陪你。”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几人回啊。”
有风萧瑟,掀起残枝树叶,刮进副将墓园,放眼望去,竟然满是坟包。
这密密麻麻的人,这层层叠叠的魂。
江继祖落寞转身,看向两个英武少年,脸上总算挂上点欣慰。
没有人能够一直做顶梁柱,江山必须代有才人出,家国才能够坚实又稳固。
“可有想出对策。”他扬起声音询问。
方恒与江承愿对视一眼。
江承愿年龄较长,率先拱手道,“方将军的阵法图里一共参与四个边防线的构建,鞑虏今日尝到甜头,很可能再去攻击其他三个边防线。”
“兵贵神速,我们一旦发现阵法图丢失就会有所防备,鞑虏必然会趁着我们没发现的时间里谋取成果。”
“靠着这种信息差别,我们甚至可以反过来将鞑虏一军,让他们有来无回!”
已经十九岁的少年,言谈间隐隐继承其父风范,武将世家的熏陶则让他条理分明,思维清晰。
江继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方恒。
“这次关锦线被袭击的主要责任是阵法图丢失,但还有一个小弊端须得留心。”十五岁的少年内归内疚,并没有因为阵法图是方家的羞于启齿,“周将军一直以为鞑虏来袭的是五万人,按照双方兵力对阵,五万人哪怕冲破城防都打不过十万边疆军。”
“可是藏于马腹下的四万人打乱了己方阵脚,我特意翻开鞑虏马匹进行查看,这所谓的藏于马腹,实际上就是在马背缠绕同色布匹,腹部位置留出空隙躲藏,于交战之际破布而出。”
“这种躲藏并不能撑太久,鞑虏必须要在关锦线不远处进行预谋,而哨兵毫无所觉。”
“将军。”方恒抱拳,“属下认为,哨兵巡查的位置还需再远,哨兵人数也得增加。”
哨兵就是军队的眼睛,只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能有效查探敌情。
江继祖点了点头,同意这个请求。
“那么父亲,我们出战吗?”江承愿问,双眸熠熠生辉。
关锦线的胜是惨胜,金副将的命不能白丢,那么多无辜同胞,那么多倒下的将士。
他们都不能白死!
后人会为他们讨回公道,还他们朗朗晴空。
江继祖这次没有点头,而是直视两个未来的将才,“你们认为,接下来鞑虏会攻打哪个防线?”
有方将军参与的防线一共四个。
关锦线,固原线,大同线,宣暨线,其中宣暨线跟大同线位置稍微远点,关锦线跟固原线距离较近。
如果进攻的还是那批人,在兵贵神速的基础上,固原线肯定是最优的选择。
“应该是固原线。”江承愿难得笃定。
谁知江继祖摇了摇头,“不。”
第507章 反杀鞑虏
江承愿与方恒同时愕然。
“不,你们还是年轻了。”江继祖语重心长,“仔细想想,固原线真是最近的吗?”
近具有相对说法。
鞑虏要是在东边,大同线是最近的。
鞑虏要是在西边,宣暨线是最近的。
再仔细想想,对今天的鞑虏来说,最近的地方,应该是哪里?
“父……将军。”江承愿的手忽然哆嗦,“你是说,他们还会反攻关锦线?他们想要赶尽杀绝?”
此次对拼杀敌,双方都折损万余人,去掉伤兵后所余战斗力不多。
城门垮塌如入无人之境,大部分士卒都在情绪低落地收拾尸体,根本不可能料到敌人会杀个回马枪。
“可是,他们也受伤了,他们也士气低落。”方恒提出异议,“关锦线是折损人手了,但其他地方也会调兵遣将过来啊。”
“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目前的人手主要来自总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很快总部就要遇到一小批的袭击。”江继祖双手负在身后,“总部误以为敌袭就会撤回部分兵力,剩下的伤残失去原本的城防,很难抵御住鞑虏。”
反观鞑虏,拿下大渝王朝引以为傲的关锦线,既鼓舞了己方士气,又打压了大渝信念。
届时,失去性命的不再只有大渝将士,还有关锦线后面守护着的无辜百姓。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江承愿咬牙切齿。
方恒目露愤恨。
“既是作战,便需要作战的心机与手腕,比拼的是周全与魄力,今日这些都是我个人猜测,也可能鞑虏过去攻打固原线,也趁着总部人马多在关锦线而试图进攻。”江继祖缓缓道,“大将军这三个字可不是轻易就叫出来的,这需要绝对的判断力,也需要绝对的责任。”
一旦判断失误,就是数以万计的性命。
成你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败你臭名远扬,千古骂名。
历史不会因为你做过对的事情,就模糊你错的选择。
史册永远都不温柔,每一笔带着绝狠。
“那属下这就去关锦线防备,务必让今日的敌人有来无回。”江承愿拱手,“同时派人通知边境上所有的防线,尤其是方将军参与的四个,要他们务必改变作战策略,改动城防弱点。”
“将军……”方恒欲言又止,“属下还有个想法。”
江承愿转身的步伐微顿,带着稀奇看来。
江继祖心平气和,微笑示意。
“既然鞑虏要来总部偷袭以声东击西,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顺势将这批鞑虏捉拿部分,消灭他们的气焰。”少年一字一顿道,“就算捉不到人,也能预防他们针对总部,进攻总部。”
江承愿的眸子亮了。
计谋就是如此,你能算计我,我也能反过来利用你。
你能利用我,我同样再反过来算计你。
来来回回,比的就是谁心思灵透,比的就是谁深思熟虑。
“你们……”江继祖沉吟半晌,“你们很好,这个想法很不错,就是人手可能有点紧缺,总部满打满算也才七万人。”
这七万人难以分成两批,一批在关锦线埋伏,一批在总部埋伏。
“不需要那么多人手,埋伏也可以分很多种的。”方恒双目亮晶晶的,“将军交给属下,一切自有属下布置。”
天下若都是这种儿郎,大渝何愁不昌盛。
江继祖再按耐不住喜悦,哈哈大笑两声,“好,好,你们且速速安排。”
两个小将拱手,转身离去。
魁梧的男人依旧在大笑,笑着笑着回看满地坟包,又忍不住叹息,“老金啊……你们是看不到了,但相信有一天,大渝定能国运昌盛,海晏河清。”
我们都会过上平静的,没有战争的,安详且幸福的生活。
会的啊。
江继祖没有多留,趁夜色即将覆盖天地,负手离去。
也就是在他转身之际,一只流浪不知多久的馋猫儿盯上坟前的腊肠,“嗷呜”一声冲过去,放肆地啃舔咬嚼。
直到饥肠得以缓解,它才轻松地“喵呜”一声,蜷缩在坟前,沉沉睡去。
夜色逐渐沉入水。
寂静笼罩边疆天地,瞳孔骤然失去作用,只余下耳朵顺着风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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