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公子,公子,公子。”
郑如谦正傻笑,冷不丁又挨了一下,才发现小二哥已经叫到嗓子快哑了。
“公子,我已经跟掌柜的回禀了,他说也要五百斤。”小二哥一脸纳闷,“您刚刚怎么了,叫了好多声都没有回应。”
郑如谦闭上嘴。
他能怎么回答?说自己大白天做梦?
那也太有损自己公子的形象了。
“五百斤可以,我们需要签订契约,再付下定金,二十天左右即可送货上门。”郑如谦恢复一本正经。
方恒在他身后,颇有些无奈地转过头。
刚好看到一个纯黑的身影,迅速闪避到卖货的架子后。
若是在别的地方,方恒也就以为是眼花了,可这里是府城,有王家人的府城,如此鬼鬼祟祟的身影,让方恒头脑顿时警铃大作。
没多大会,郑如谦拿着定金和契约喜滋滋地出来。
“老三,走了。”
兄弟俩进入茶馆,把二两银子的定金往桌上一拍。
“哇,二哥真厉害,这么快就谈成了。”姜笙眼睛里的星星更多了。
郑如谦简直快飘天上去了,“谁让我的腊肉奇货可居呢。”
因为稀奇,因为美味,因为独一无二,即使是目中无人的府城悠然居,也愿意一口气订下五百斤。
相反菜就没人肯要。
不过没关系,现在是夏天,哪里都买得到菜,所以郑如谦的菜显得平庸无奇,只有到了冬天,那些从遥远地方运送来的各种新鲜蔬菜,才是各大酒楼稀罕的存在。
兄妹几个起身,姜笙利落地把二两定金收金小荷包里。
现在就看张启全有没有寻到合适的地方了。
他们回到最初分开的地方。
马车还在原地拴着,刘翠跟张香莲正站在旁边讨论着什么。
看到孩子们回来,刘翠双眼一亮,“来得正好,相公找了三处地方,正在考虑选哪个呢。”
她把图纸呈上。
郑如谦双手接过,其他几个小脑袋也纷纷凑了过来,刚好围成一圈。
第一处地方,在显眼的街道,前面是店面可以售卖东西,后面是二进院子可以当作坊,好处是能够扩大腊肉销量,坏处是价格实在太贵。
一年居然要五十两银子。
直接把郑如谦所有的预算给占完了,那人工,进货,买材料用什么?
算了,看第二处。
院子比第一处大了不少,但地方太偏僻,差不多在城门位置,适合当作坊,但住人差点意思,要二十两银子一年。
第三处地方在第一处和第二处中间,是在一个二进的宅院基础上扩建的院子,很大很宽敞,据说原主人用来养花的,但后来主人出嫁,宅子仆人离去,自此失了打理。
优点是价格不贵,那么大的地方加上一个二进的院子只要三十两银子一年,坏处是房屋年久休失修,大概有十来年没住过人了。
郑如谦双手合十,猛地把图纸合上。
并着其他几个孩子,异口同声道,“第三处。”
年久失修怎么了,破庙都能住人,只要会修缮,就是一处好房子。
“我们一起去实地看看。”许默提议。
等张启全一拐一瘸地带着牙人过来,他们赶着马车,抵达第三处宅院。
这是一座雅致的别院,听说原主人也是有身份的,只是后来亡故,这房契就落到了亲戚手里,拿出来租用。
听说原主人爱花,一进去就感觉果真如此,这宅院里处处都是花茎,攀爬的藤架,绵延的枯枝,即使十几年过去了,仍然保留着最初的姿态。
方恒跟在哥哥们身后,单手抚摸着墙壁上岁月的痕迹,忽然想起来丰京方家主院也总是花团锦簇,云蒸霞蔚。
母亲常常躺在摇椅上,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听下人念边疆战况。
当听到父亲屡传捷报,她就会露出浅浅地笑,然后再叹息一声,轻声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无人察觉时,方恒眼眶蓄满泪水。
第80章 有刺客
空荡荡的大院里。
张启全跟牙人走在最前头,看地势,谈价格,问详细。
郑如谦双手背在身后,既要维持自己公子的身份,又要在心底掐算,修个屋角要多少钱,修个墙壁要多少钱,不会超预算了吧。
姜笙则是在摇头,只觉得这处宅院太空了,太大了,长的野菜还都是不能吃那种,不适合居住,容易饿死人。
冷不丁,她看见方恒眼底的泪,顿时一怔。
什么野菜啊,吃东西啊,全都飘到脑后,小姑娘脸上写满了担心,又怕三哥偷偷掉泪是不想让人知道,只好不露痕迹地放慢步伐。
等所有人都走到前头去啦,她才小心地挪到方恒跟前,轻轻拉住他的手。
没有语言,没有呼唤,只是最简单的陪伴。
方恒泪眼朦胧中,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内心浓郁到散不开的悲伤,终于被缓释一二。
“三哥你怎么啦?”等了好大会子,姜笙才轻声询问。
方恒低下头,“想娘了。”
姜笙一愣。
娘啊……是张姑姑那样的吗,会给窝窝头,会给梳小辫,可是张姑姑就在呀,姜笙没有想念的情绪。
难道比张姑姑还要亲?会抱抱姜笙吗?会给姜笙穿小裤裤吗?还是会……
会什么呢?
姜笙也想不出来了。
娘啊,就是一个符号,只看见三哥四哥眼泪汪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汪汪,姜笙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
其实她不应该想这么多的,因为活着就很好了,吃饱饭就更好了,有哥哥们就已经顶顶好啦,姜笙不贪心。
谁谁谁说的来着,知足常乐。
“三哥不哭不哭。”她从袖子里掏出小手绢,踮着脚尖跟方恒咬耳朵,“我听姑姑说,晚上给咱们炖大肘子。”
方恒眼底明明都是泪,可瞟见妹妹嘴角流出晶莹剔透的液体时,他的眼眶又风干了,无奈地伸出大拇指,为她揩去口水。
“哎呀。”姜笙惊呼,“这这这,一定是大肘子太香了。”
以至于还没吃过,只是想起偶然间在别人家门口路过时闻到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出口水。
方恒所有的悲伤烟消云散,他啼笑皆非地拉着姜笙跟上大部队。
“等以后啊,三哥也赚钱,给你买大肘子,一车一车的大肘子。”
前头,张启全和郑如谦似乎在跟牙人磨价。
后头,花苑高墙上爬出个黑色的脑袋,穿着黑色的衣裳,似乎在确认什么。
好大会子,他终于确认完毕,正准备下去,冷不丁踩到一块年久失修的砖瓦。
只听得“哗啦”一声。
方恒最是敏锐,立即扭头,却只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还以为是眼花了。
其他人更是迷茫,以为自己幻听了。
只有郑如谦,突然薅住牙人的袖子,急迫道,“那边有个瓦片碎了,这房子老旧到不行,三十两银子贵了,你得给我便宜。”
牙人被磨到不耐烦,“行行行,二十五两,行了不。”
院子里终于心满意足地签约了。
院子外,斜阳新县令摸着自己摔成八瓣的屁股蛋,龇牙咧嘴,泪流满面。
“大人。”小跟班在后头压着嗓子问,“写信吗?”
他猛地一扭头,恨恨道,“你才是大人,你爬不上墙,你让大人爬。”
大人还摔了个屁股墩。
小跟班缩着脖子不敢讲话。
新县令咬着牙龈,“写写写,就说确认了,是大姑娘的嫡子。”
小跟班连忙从袖子里掏出纸笔,又在舌头上舔了舔墨尖,随后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下“确认”两个字。
雪白的信鸽扇着翅膀落下来,被扣上脚环以后,又翩然离去。
新县令这才松了口气,拍拍屁股上的泥土,优哉游哉地远去。
远远地,还听到小跟班在问,“大人,回斜阳县吗?您现在是一县之令。”
“我能不回吗?”
“不能。”
“那你问什么?”
二十五两银租下一个大院子,外加二进的住房,在府城这种地方,可真是顶顶便宜了。
不过还没等郑如谦沾沾自喜,牙人拿着银钱与收据,就一溜烟地跑了。
好像生怕他们反悔。
郑如谦瞪大眼睛,心底有点嘀咕。
还好张启全在,安慰道,“别担心,就是老旧了点,明天雇人来修缮修缮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就塌了。
一滴泪从郑如谦的眼眶滑向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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