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辣鸡粉
“刘警官你们不要嫌弃我粗俗,毕竟我都出社会快二十年了,啥人没见过呢,一个男的要是肯为一个女的花钱,总逃不过那档子事,这还算好的,你情我愿么。但要是一个男的肯为一群女的花钱,那图的就大了,不是让人家睡一两次就能解决的。”
这话听得旁边的女店长面色发红,坐季思情旁边的苗代芬也有点儿尴尬,汪姐却顾不上这些,认真地道:“我又不是那种自以为自个儿年轻漂亮就有资格啥亏也不吃白占人家便宜的小姑娘,男的骗女人钱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多得很。小洋该的那一屁股债,我反正是不觉得和林老板没关系,她一个没娃娃没负担的年轻人,不赌不嫖的,自己一个人花能花得了多少?”
“我请小洋吃宵夜的时候他也来过,和两个男的一起,三个人在我和小洋面前也是会装得很,从头到脚看着都特阔气,可偏偏小洋能开口朝我借口却不朝他借,我就觉得这个人绝对有问题。”顿了下,汪姐忍不住八卦道,“刘警官,你们来问这个,是不是小洋出事真的有林老板的事在?”
刘警官肯定不能把调查进度透露给普通市民,打了个哈哈圆过这茬,又向热心的汪姐了解了下林老板的一些情况,便提出告辞。
返回市局的路上,刘队一面开车,一面对季思情道:“小季,你咋看这个情况?”
季思情摸着下巴道:“我在想,向书洋为啥甘愿花那么多钱买下那么多奢侈品,或者说,姓林的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能让向书洋这种能坚持上班的人,不惜欠那么多债也要买那么多对一般人来说实用性不高的贵重玩意儿。”
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那么一些人天生好吃懒做,正路不走只走捷径,愿意去当人家的情妇、小三、甚至去坐台去卖身,都不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堂堂正正的过活。
停顿了下,季思情又补充道:“向书洋毛病确实不少,但要说懒,我觉得靠不上,她一直干着服装卖场的活儿,没说喊累辞职不干。有五千块工资的工作都不舍得丢,哪怕她确实花钱过于大手大脚、超出了这个收入水平的人均消费,但至少可以证明她对花钱是有数的,她是会在乎钱的,那么她又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积蓄全拿去买那种贵得要死的奢侈品,甚至不惜借钱欠债呢?”
刘队用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儿看了眼季思情,故意道:“你就不觉得,她这纯粹就是虚荣?”
“人嘛,肯定都会有虚荣心的。向书洋的虚荣心可能比一般人强点,但也没到离谱的程度,不然的话咱们贵安市东明区老早就会出现一个疯狂炫耀名牌包的女网红,然后被网民识破炫富的是假包、被全网嘲笑,不至于到现在这种猝不及防发现真相后一下子想不开的状况了。”季思情摇头道。
叶天薇只是个“普通”的大小姐,对名牌包的关注也就只是需要出席某些场合时拿来配衣服的程度,连叶天薇都认得出向书洋那些假包,要是向书洋把自己拥有的“奢侈品”发到网上去炫富满足虚荣心,那老早就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揭穿真相了,也不会拖到向书洋无法回头的地步。
刘队一笑,调侃地道:“小季,你也练出来了啊,琢磨事儿周全得很,没说一个虚荣的大帽子扣过去就鄙夷受害人活该倒霉了。”
季思情一听刘队用上了“受害人”这个词儿,就晓得刘队也考虑到了她想的这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觉得……她也就比我大一岁,就算有错吧,要没人推波助澜,也不到走绝路这一步。”
现代社会还是很宽容的,犯过罪的人服完刑都能重返社会,从事过特殊行业的人都能从良,一个年轻女孩儿只是虚荣、傲气、自视过高,真算不上什么大错。
刘队点点头,又摇摇头,目视前方,语气略有些沉重地道:“哪个人年轻的时候不做几件蠢笨事呢,这名受害人确实自身有破绽,但结合目前咱们了解到的这些情况看,要不是有人故意设局坑害了她,她也不能栽这么大跟头。”
“设局——”季思情沉吟了下,目中放出冷光,“是了,如果有人设了个局糊弄她,让她以为她花大价钱买到的是能保值甚至能升值的真货,那么向书洋当然会舍得花这个钱。”
向书洋确实是个舍得花钱享受的人,或者说……在被人灌输了一些超前消费的理念后,她就确实如一些商家最期望的那样,变成了个非常舍得给自己花钱、非常“爱自己”、非常讲究“生活情调”的人。
在向书洋舍得多花一笔钱去租房子住以后,在向书洋舍得去用贵妇面霜、吃高价海鲜、穿品牌裙子和大牌鞋子后,再来个人告诉她,有门路用打骨折的价格买到非常“实惠”的、能保值甚至是有升值空间的正品奢侈品,需要钱用的时候可以卖、不需要钱的时候持有就是一种享受,那么已经沉醉在“精致生活”、“爱自己”氛围中的向书洋,确实很难不栽进去。
找到了突破口,到二十二日,经侦民警那边便顺藤摸瓜、依据银饰店老板林庆生的账户流水,一气儿锁定了相互间有频繁转账记录的四名同伙。
其中一人,在警方档案上有案底——是个一八年时才从监狱里放出来的诈骗犯。
刘队和经侦民警根据这伙人的账户流水进行研判,认为这群人欺诈的目标群体应该不仅仅是步行街上那家服装卖场的店员,选择暂时按兵不动,进一步调查与这群人有经济往来的户头。
二十三日早上,经过将近二十小时的紧张调查取证,贵安市市局确定以前科诈骗犯为首的犯罪团伙,针对市内年轻女性所进行的假奢侈品欺诈一案受害人员高达数十名,涉案金额近千万;在固定已掌握的证据后,于二十三日下午正式实施抓捕。
将向书洋从一名普普通通的服装卖场店员发展成“肥羊”的银饰店老板林庆生,于当日下午三点从自宅中落网。
前期调查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把人抓回来后吧,审讯工作倒是相当简单……黄马甲一穿、玫瑰金手镯一戴、审讯位上一铐,基本上问啥答啥,看着比谁都乖巧。
季思情特地抽了个空骑着小电瓶前往市局听审,她赶到时,审讯室里的林庆生正温顺地向两位审讯民警交代案情。
交代出来的情况,和先前刘队和季思情走访后推测出来的情况大差不离……林庆生以银饰店为掩护,从“客户群体”中精挑细选出有一定存款、爱慕虚荣的年轻女性,以各种手段拉近关系后,以一真九假的比例,把手头的仿真奢侈品卖给女客户。
打折的“假奢侈品”便宜的几千,贵的几万,落进局中的女性受害者一般在购买过几次后就拿不出钱来了,这个时候以老板牌面出场的林庆生和他的那俩“富二代朋友”就会故意邀请女性受害者进入声色场所消费,进一步“推波助澜”受害者们的虚荣心;然后再让“神通广大”的、能够弄来便宜正品奢侈品的诈骗犯出面,巧言令色让女性受害者不惜借钱欠债也要买下能够“抬高身价”、让自己步入“富婆”行列的假货……
整个社会市场都在烘托“女人爱自己的方式就是为自己消费”、“超前消费更聪明更有智慧更会享受”的氛围,林庆生团伙物色到的受害者,哪怕是比较机灵的、能在借贷消费前及时抽身的,最少也会在他们这群包装出来的富二代所介绍来的“卖家”手头,买上那么一两款假包。
向书洋全程都不知道自己入了局,更不知道她以为的“友善和气又大方”的、循循善诱地教她如何活得像个“精致独立女性”的“男闺蜜”林庆生,就是把她推进绝路的黑手之一。
她在决定“断舍离”、稍微“委屈一下自己”出掉部分“收藏品”来渡过难关时,着急地请求林庆生帮她联系当初告诉她奢侈品能保值还能升值的卖家,林庆生推诿过后,已经无力偿还欠债利息的向书洋只得在网上联系了一家寄卖行(当铺)的业务员,请人家到自己家里来估价。
估价的结果……就是扔在床上的酒瓶和那版头孢。
季思情默默看着审讯室里痛哭流涕地说着什么“我也不想的”、“我也很后悔”、“我不知道她会这么想不开”的林庆生,掏出电话打给窦女。
“……这种算不算谋财害命?下到地府要去哪个地狱?”
第186章 鬼门开
电话接通后,窦女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奇怪动静,又偶尔能听见有人传出压抑痛苦的、哼哼唧唧的闷哼求饶声。
一肚子气的季思情没顾得上问窦女在忙什么,自顾自把情况说了一下,便请教道:“……这种算不算谋财害命?下到地府要去哪个地狱?”
窦女不愧罚恶司判官,回答得很快:“若依季君所说,此人鼓弄唇舌以为奸计,自然是要下拔舌地狱;又有买卖不公骗害他人,少不得要往刀锯地狱走一遭;再算上为谋财物致他人横死,石磨地狱也免不得。”
季思情一听要连下三狱,肚子里那股无名火消散不少,又畅快地追问道:“刑期呢?刑期会有多少?”
“这个倒没有一定标准,须将那恶魂拘到孽镜台前,按罪判罚才是。”窦女答完这个问题,轻笑了下,“不过也是巧了,这两日来地府所拘恶魂犯这三狱者甚众,妾身才刚抓回来个罪魂进了拔舌狱,季君又来问。”
“哦?”季思情顿时眼睛一亮,“地府已能运转了吗?这就开始捉拿恶魂了?”
“正是。将巴蛇捉回冥界后,府君言择日不如撞日,初一(农历闰二月)便令开府了。”窦女轻快回话道,“如今人间世道清明,作奸犯科者远少于旧时,满神州下来所拘也不过数百有余,我等省事不少。”
“对了,险些忘了告知季君,地府接引善魂共计一千八百六十七位,有一千四百余位愿担山神土地一职镇守一方,不日便要上任,还望神州公门行些方便,于各地兴修些小庙神龛供人容身才好。”
季思情听得嘴角直抽抽……
G省省政府公开册封的土地山神顺利上任后,国内其他省份和自治区也跟进寻觅善魂册封,全国上下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拢共才寻摸出一千二百多位善魂,结果地府两天的功夫就赶超到了正国政府前头去……这特么还真是术业有专攻,羡慕不来。
不过地府把正国政府没封完的善魂封了也不是一件坏事,反正这些镇守人间的鬼神总归都是从新正国的人民群众里走出来的,胳臂肘应该也不会往外拐;季思情连忙请窦女把地府封的鬼神名单发给她,她好转到总办那边让领导安排统一修庙。
她这边忙完这事儿,市局的审讯也搞得差不多了。
季思情目送林庆生等人被民警押着灰溜溜地上了看守所的车,心里面念头还是有些不通达,又给刚结束通话没多久的窦女去了个电话。
“季君还有何事?”窦女有些意外。
很少麻烦别人的季思情纠结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把安姐曾经半开玩笑地提过一嘴地府重开后直播地狱行刑的事儿说了出来……
窦女那头沉默了十几秒钟。
“要是不行的话,你就当我啥也没说。”季思情也晓得这个要求多少有些强人所难,连忙往回找补。
电话那头,窦女犹豫了下才委婉地回道:“妾身亦知,季君所愿是为了警示世人莫要为非作歹,倒是一片好意,只是……若使世人只知敬畏阴司地府,而不知敬畏神州公门,恐怕于季君晋身无益。”
旧时,地府阴官阴曹也不是没跟人间的朝廷打过交道,而旧时的人间朝廷,皆对地府存在与否讳莫如深,原因正在此——人人都只晓得去敬畏惧怕地府地狱死后清算去了,哪个还把人间朝廷放在眼里?哪个还愿意给皇帝老儿缴税纳赋?
季思情听得窦女的顾虑是这个,顿时长长出了口气。
封建王朝要统治神州,又没有那个靠实际政绩踏踏实实地赢得民心的本事,自然只能打君权父权的大旗,人造出皇帝天子这么个竖在人间的、万民朝拜的象征,不容许任何有组织的团体或个人分权——要不然《西游记》也不能因为猴子说了句“皇帝轮流做”的大实话就被打成禁书。
现代正国,还真不在乎这个——真要畏惧民众有了更向往更崇拜的目标就生异心,那当初国家弱势时正国领导人也不可能拿得出大开国门上下改革的气魄。
不过在阴阳两界官方正式产生联系这么大的事儿上,季思情也不敢自作主张,挂断电话后就把这事儿报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安姐那里。
安姐接到季思情的电话后吧……挺有些哭笑不得。
她当时说那话的意思其实安抚成分更多一些,自己都没想过能落实——地府毕竟是阴间大佬泰山府君的地界儿,以窦女向来对人间公门敬而远之的态度,安姐并不认为泰山府君会容许人间公门踏进人家的地盘里。
没想到这回窦女忽然就“开明”起来了,都没说拿请示泰山府君之类的借口来推诿。
“……难道是巴蛇之首那次的事儿,让地府调整了对咱们的态度?”安姐摸着下巴琢磨。
不得不说,安姐真相了……当着黑白阴帅的面儿“试射”的十五发天师二号太有份量,份量重到让地府那边愿意主动将阴司册封的人间鬼神名单和上任地点爽快转交给神州公门、一点儿犹豫不带的程度。
神州大地各处灵脉都是天然的阴阳两界通道,镇守各地灵脉的人间鬼神名录交到神州公门手上,这意味着啥可以想象。
季思情只考虑公示恶魂地狱受罚警示世人,安姐考虑的显然要更多一些……地府这个根植于华夏大地数千年的阴间机构,不排斥对人间公门展开大门,这可是个意义重大的信号。
让季思情先回分部来等消息,安姐麻利地打了份报告,发往总办请示领导。
三月二十四日上午,刚参加完某个重要会议的特管局大领导,给贵安分部发来视频通话。
再次从季思情口中确认地府松口愿意让七部外勤进入地狱摄制后,大领导立即拍板,让贵安分部放手去干。
三月二十五日,周六。
季思情和艾娴这俩原贵安宣传小组唯二的骨干成员,带着各自负责的新人苗代芬、张溪,一大早就背着大包小包搭乘高铁前往水城。
张溪的审查工作是季思情完成的,这个三十一岁的原个体户小老板是个传统意义上以及现代价值观下的双重好人,为人豁达,乐善好施,除了喜欢吃吃喝喝没啥大毛病。
但也就是因为他喜欢呼朋唤友地吃吃喝喝的关系,导致他接受的审查比苗代芬繁琐冗长……这家伙长期招待的酒肉朋友里面,有前科犯。
进了七部,晓得自己差点因为过于“好客”与传说中的“龙组”失之交臂后,这家伙后怕不已,连忙关停了烧烤店、和以前的酒肉朋友断了往来,每天勤勤恳恳地上班打卡、接受各种培训参加各种学习,对负责带他的艾娴也是特别亲热,一口一个“师父”叫得贼顺口。
把所有人的行李塞进行李架上,张溪一坐下来,就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一脸倦色的艾娴:“师父,这回咱们有机会进地府,能见着黑白无常吗?阎王爷呢?”
“这我咋知道,我也只见过窦女而已。”艾娴打着哈欠道。
张溪不死心,又目光炯炯看向季思情:“季师父,您说呢?”
季思情尴尬地道:“呃……张哥,你叫我小季和思情都行,别叫我季师父。”
“那怎么行呢,您跟我师父可是搭档呢。”张溪立即道,“您别叫我张哥,我受不住,叫我小张就好了。”
“行了行了张哥,你别这样,咱们七部不搞这种论资排辈。”季思情好笑地道,“芬姐你千万别学他啊,太尬了。”
苗代芬笑着摇头:“我肯定不学,思情你交代啥我就做啥。”
张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
他这人吧,是好人没错,就是社会习气太重,而社会习气太重的人吧,多少都有点论资排辈的毛病;往好了说叫有规矩,往坏了说,容易搞出等级风气来,不是啥好事。
到了水城,季思情看了眼时间,一行四人也来不及跟本地的兄弟部门打招呼,便急匆匆坐上了开往县城的中巴车。
下午一点左右,扩充自四人的宣传小组抵达了水城辖下县城,赶到了一家民办养老院。
这家私人养老院环境挺清幽,修得跟公园似的广场上有护工推着老年人散步,还有一些能自理的老人聚在凉亭里打牌下象棋。
四名外勤没去打搅老人,只远远在广场另一头、靠近公路的花坛旁边等待。
季思情一面盯着时间,一面用手机查阅这家养老院的负责人资料,艾娴在一旁拿着相机摆弄,苗代芬和张溪这俩新人则紧张地盯着养老院正对公路的那栋建筑。
一点十一分,苗代芬和张溪紧盯着的那栋建筑中传出惊叫声。
“来了。”季思情精神一振,艾娴立即将相机镜头对准那栋建筑。
惊叫声过后,在广场上照看老人的护工们有些骚动,其中几人奔向了那栋建筑。
不多会儿,就有好几个年轻力壮的护工抬着担架急匆匆地从那栋建筑里跑出来,奔向一辆停在广场边缘处的面包车。
艾娴让张溪稍稍往前站、帮她挡住相机,镜头一直追着众护工抬着的担架。
担架上的人并不是老年人,而是一名五十来岁的壮年男性,头部捂着的毛巾上染红了大片,似乎是刚发生了什么意外。
焦急的护工们把担架抬上面包车时,隔着小半个广场像是看热闹一样注视着这边的季思情,看到担架上那男人的手垂了下来。
养老院的面包车把意外重伤的负责人急匆匆地送往县医院,而在面包车开走之后……原来停车的停车位上,多了一个平躺着的男性鬼魂。
“——卧槽!”头次亲眼看到恶魂的张溪,情不自禁吐了句口条。
他给招进七部的时候G省的善魂已经上岗了,错过了G省各部穷搜亡魂的时段,只见过金光闪闪的新晋土地山神,没见过要下地狱去赎罪的恶魂。
这回,张溪算是开了眼界……地上那团黑黢黢的、咋一看去像是团煤渣成精的玩意儿,要没人说压根难以想象那是个刚死之人的亡魂。
“师父,这东西拍下来,没人能相信那是这家养老院的老板王世东吧?那咱们不白忙活了吗?”张溪忍不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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