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姜有酒
第91章
◎二合一◎
会议室人太多, 姜安宁和孔令生出了会议室去了外面的院子。
“孔同志,是有什么事吗?”
孔令生一脸歉意,“上次你说的合作研究白蝶贝养殖的事, 我已经和所里提过了。今年我们所里不少人去了农场参加劳动教育,所里人手不足, 也担心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考虑过后,没同意合作。很抱歉,没帮上什么忙。”
“原来是这件事。”姜安宁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的孔同志,我理解研究所的考虑。你能帮忙我问,已经帮了我大忙。”
现在还是特殊时期, 研究所的人被下放的也不少, 考虑谨慎也理解。目前有马氏珍珠贝养殖工厂暂时也够用。等过几年时局明朗了, 再研究白蝶贝的人工养殖也不迟。
孔令生见她确实没在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次遇到和自己长得像姜安宁的事,回家的时候, 他无意中说起。没想到母亲会感兴趣,还希望请姜安宁到家里做客,想见见她。
可这么说实在有点唐突,提出这样的要求总觉得太奇怪了。
只是自从大哥去世后, 母亲少有开心的时候。这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管结果如何, 他还是想试一试。
姜安宁在心里组织语言, 正要开口问孔令生疤痕的事, 话还没说出口, 就听到孔令生的话。
“姜同志, 遇到你的事, 回去我和我妈提了一句,她很好奇我们长得有多像,想见见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说完,怕姜同志有负担,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方便,没关系的。”
“我方便。”姜安宁也想多了解一点。
小花妖的直觉很少出错,她是真的觉得孔令生很可能是她的舅舅,哪怕现在还有一些疑问。
孔令生本来还想若是姜安宁不同意,回去怎么和母亲说,没想到她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真的是个一个很善解人意的人,一定是看出他的窘迫了。
“谢谢姜同志。”
姜安宁笑着道:“不用谢,其实我也有一些事想问问伯母和孔同志。这次我妈从老家来看我,她告诉我一个新的线索,我小舅舅的身上有疤痕,这是我小舅舅小时候爬柿子树被树枝挂的,赤脚医生说消不掉。”
说完,姜安宁看着孔令生,他身上会有吗?如果没有,那他真的不可能是自己小舅舅了。
“疤痕?”孔令生脸色惊讶,“你小舅舅的疤痕在什么位置?”
这怎么可能,她小舅舅怎么可能有伤疤?难道又是巧合,巧合到现在,孔令生也无法说服自己了。
姜安宁心里升起希望,“我妈说在后腰往下的位置,大概有巴掌长。”
在后腰往下一点巴掌长的伤痕?这不是和他的伤痕一模一样吗?难道他真是她小舅舅?可他的记忆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努力去想,却觉得头疼欲裂,他以为的那些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雾,与奇怪的情景交织在一起。
姜安宁见他脸色苍白,担忧道:“孔同志,我送您去卫生站。”
“没事,我休息下。老毛病犯了。”
“那你等等我,我去帮您找张椅子。”
姜安宁四处张望,见不远处的屋子外面正好有一张空椅子,连忙过去拎过来。
“来,快坐下。”
“谢谢你。”孔令生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头不那么疼了,他虚弱地笑笑:“让你担心了。”
“真的不需要去卫生站看看吗?”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老毛病了,我休息一下就行。”
见他坚持,姜安宁也没多说什么,他休息了一会儿,脸色确实好多了。
孔令生恢复后,想到刚才的事,解释道:“这件事太奇怪了,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
姜安宁理解他的混乱。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她也有一些问题需要确认。
自己可能就是姜安宁的小舅舅这件事,对孔令生来说是很大的冲击,不是不想相认,而是对过去记忆可能是错误这个问题无法理解。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等阿曼一出来,姜安宁便把要去见孔令生母亲的事说了,阿曼还有一会儿要忙,便留在研究所,等姜安宁回去的时候再来接她。
孔令生的母亲姓翁,是疍家人。
姜安宁之前听说过,疍家人大多属于汉族,不过他们没有田地,以舟为家,耕海为生。孔令生的母亲就是海沙岛土生土长的疍家人,现在在海沙岛东南部的海面上。
小刘开车载他们过去,因为路不太好走,花的时间稍微久一点。站在岸边望去,不远处的海面上遍布疍家人的小船。
因为她怀了孕,走海上木板不安全,孔令生特地让她在岸上等一等,等他摇船过来接她。
上了船,姜安宁好奇地四处打量,周围用木板或者竹竿绑成的井字的框架,有木屋就修在上面。
孔令生见她睁着大眼睛好奇打量,一边摇船一边介绍道:“这叫渔排,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时期,疍家人用渔排来捕鱼,也会在渔排上搭建木板修筑房屋。邻居家串门可以走木板或者像我们这样划小船。”
原来这就是疍家渔排,她以前看纪录片的时候扫过一眼,但是没有见过真正的渔排。
“你别看这些渔排很简陋,其实用处大着呢。等到了晚上才热闹,大家会用灯光吸引鱼群靠近渔排,在附近打窝,洒下渔网捕鱼。若是运气好遇到大鱼群,一网捞上来密密麻麻都是鱼,噼里啪啦在网里蹦跶。”
孔令生描述地太有画面感了,姜安宁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鱼获满满的画面。
那样的感觉,真的好让人期待。
这里的疍家人都属于同一支的,彼此间都还算熟悉,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见到孔令生都笑着打招呼,见到和他长得像的姜安宁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生,这是你亲戚吗?长得可真不错,小姑娘,来来来,我是阿生的三舅奶,这条马鲛鱼是今天刚打上来的,你们拿回去吃。”
孔令生摇着船,笑着回道:“三舅奶,您这话说的,我家还能没有鱼吃。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我妈估计等急了,我们先走了。”
一路上大家看到她都非常热情,孔令生怕她不习惯,笑着道:“这些叔叔婶婶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了,看到你和我长的像,都很好奇。你别介意,他们这是稀罕你呢。”
“不会呢,他们都很可爱。”姜安宁一点也不介意,这些阿公阿婆这么热情,看的出来很喜欢她。
讨人喜欢是一件好事。
两人一路聊着天,瞧着倒是比方才刚知道疤痕线索时多了一丝放松和亲近。
孔令生家的屋子并没有修渔排上,只是直接住的船屋,是一艘木帆船,看起来和周围的船没什么两样,除了空间大一点外。
“阿妈,我们回来了。”孔令生朝船上喊了一声,扶着姜安宁踩上甲板,“小心脚下。”
“来了。”船屋里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船屋的门帘被撩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这就是安宁吧,我来扶你。船有点晃,小心脚下。”
她就是孔令生的母亲翁梅。
翁梅大概一米六的个子,因为常年在船上劳作,肤色比常人要黑上一些。
姜安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的脸上,那双眼睛果然和孔令生一样都是杏眼,只能说眼型很像,并没有到一模一样的程度,肖了五六分,不如她和孔令生像。
她的心里更加确定,孔令生大概就是自己的小舅舅没跑了,只是他的记忆究竟怎么回事还是要弄清楚。
见到她,翁梅脸上洋溢着笑容,眼角的位置还有笑纹,看得出来经常笑,性格很好。
“之前听阿生说你们俩长得像,我就想到底有多像,没想到居然这么像。真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安宁明显感觉到她的表情有一丝异样,似乎有高兴也有唏嘘。
姜安宁弯了弯眉眼,乖巧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没有相认前,她还是按照两人的年纪来称呼。
“安宁,快进来坐。”翁梅招呼她进去,随即又对孔令生道:“阿生,你去四叔公那里买点海鲜回来,顺道去供销社打点鱼露回来。阿妈和安宁说几句话。”
说完拉着她到船屋里坐下,船屋收拾很整洁干净,角落的位置还有鱼线,翁梅方才应该在织鱼网。
“随便坐,我给你拿点吃的。”翁梅扭身就走进帆船里面。
“麻烦阿姨了。”姜安宁没有客气,早上走的急,军用挎包里的小零食忘带了,这会儿肚子里已经唱起了空城计。
“不麻烦。水果都是新鲜的,山竹吃吗,这个对孕妇好。”翁梅喜欢她不扭捏的个性,笑着把篮子拿出来放到桌上。
“吃的。”姜安宁接过山竹,剥开,把果肉塞进嘴里,白皙的果肉甜软多汁,非常好吃。
“好甜。”
翁梅看着她,很亲切:“甜就多吃点。这是阿生他爸早上去附近岛上摘的,新鲜着呢。还有这个绿橙和杨梅,都是今早刚摘的,也很好吃。”
“谢谢阿姨。”姜安宁抵挡不住翁梅介绍的热情,把几种水果都尝了一遍,果然都很好吃。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寒暄。
姜安宁掰开一颗荔枝,“阿姨,有一些事想跟您打听打听。”
“是关于阿生的吧?”翁梅看着她的眼神柔和,拿了手帕递给她擦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知道阿生是不是你小舅舅?”
姜安宁笑着点头。
翁梅:“如果没有意外,阿生应该就是你舅舅。”
果然,姜安宁听到翁梅的回答,心下安定了。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真的确定的时候,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我小舅舅走丢的时候已经十岁了,也记事了。为什么孔舅舅却说自己是在海岛上长大的?”这也是他们一直无法确定的地方。
翁梅的语气一下子低沉了不少,“其实从小在海岛长大的是我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令生的弟弟阿奇。”
姜安宁迷惑了,“孔舅舅不是只有一个大哥吗?”
她记得之前孔舅舅说他们家两个孩子,他是弟弟,有一个大哥,已经去世了。那个大哥也喜欢吃鸡屁股来着。
现在阿姨又说在孔舅舅有一个弟弟,没有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翁梅叹了口气,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当初翁阿姨和她的丈夫去羊城探亲,遇到了逃荒走丢的小舅舅。当时小舅舅因为饥饿和疲惫生了病倒在路边。他们救了他之后,本想把小舅舅送回家,可没想到小舅舅被烧糊涂了,记得家里人,知道自己有爸妈,有姐姐,一家人出来逃荒了,但是却不记得家里的具体地址,只知道是北方。
翁阿姨夫妻没办法,只能把他领回家,打算慢慢打听。当时交通不方便,逃荒的人太多,死的死,结果这一打听就是两年。
这两年翁阿姨把小舅舅当成自己的儿子,他们的亲生儿子也把小舅舅当成大哥。谁也没想到,一个平常的下午,阿奇提议去沙滩上玩,阿生就带着他去了,没想到浮水的时候会遇到离岸流。
离岸流被称为海滩杀手,是一股垂直海岸或者接近垂直海岸方向往外流的水流,它的出现没有规律,速度很快,一旦被卷入,就会被水流裹挟着往外流。
翁阿姨的儿子就是精疲力竭被卷走了。
“那孔舅舅的记忆?”姜安宁不解。
“阿生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内心非常自责,我和他爸也沉浸在伤心中,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等我们发现时,他的记忆就出问题了。”
翁梅眼里闪过一丝自责,当时阿奇出事他们只顾着伤心,没照顾好孩子。其实阿奇的事并不能怪他,离岸流的出现是意外。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救阿奇了。
“他把自己当成了阿奇,认为死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关于在海岛的记忆,也是他根据阿奇告诉他的拼凑起来的。我们也找过医生,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要我们提醒他真正的身份,他就会头疼欲裂,无法接受。这些年我们一直顺着他,他也一直没有再犯过病。”
姜安宁觉得这应该属于认知障碍的一种,可她前世虽然混迹人类社会,但是对这方面也没有研究。
也怕强行唤醒小舅舅的记忆,会导致他犯病。相认的事还是从长计议,等她回去问问三姐,看看三姐有没有办法。
那天她回到家,和爸妈说了这件事后,就去了三姐家。裴政委和自家丈夫一样去了小橡岛,三姐这些日子都是和他们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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