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不管是抬头看她的,还是没抬头的工友,都特别羡慕。
现在请客吃饭跟后世不一样,后世被请人能来是给请客人面子,现在被请人倍儿有面子。
再说建国饭店多高级啊,跟她们分处两个世界,她们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踏进建国饭店的门。
姜铁梅坚持回家换了身衣裳,把大棉袄换成平时舍不得穿的毛衣跟雪花昵外套,初迎这才骑车带婆婆到建国饭店门口,见到穿着一身板正西装,锃亮皮鞋等他们的陈周钊,很精神,身材保持得好,没有发福没有赘肉,看起来像四十多岁。
姜铁梅惊讶得不得了,拉着初迎的胳膊问:“这是你三舅啊,像大老板!”
明明气度不凡,看这样也不像是落魄的穷光蛋啊。
初迎也表示了适度惊讶,说:“三舅,你穿这身衣服确实像是大老板。”
陈周钊还接着演戏呢,他说:“到这儿吃饭总得有身好衣服撑场面,这衣服是租的。”
热情给他们鞠躬并开门的门童让姜铁梅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服务,等到大堂里面,看着宽敞到极致又豪华的装修更是连呼吸都放缓了,尤其是走得小心翼翼她生怕走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会摔跤,忙拽住初迎手腕。
初迎体贴地挽住婆婆手臂,跟陈周钊一块去了二楼四季餐厅。
看到洁白的厚实桌布,精美的高档餐具,姜铁梅只觉得束手束脚放不开,尤其是她觉得陈周钊彬彬有礼又绅士,怎么看都不像穷光蛋。
陈周钊把菜单推过来让姜铁梅点菜,姜铁梅慌忙把菜单推了回去,说:“还是你点吧。”
他们点了金华玉树鸡、脆奶拼虾球、麒麟龙利球、冰花炖银耳、五彩大拼盘,一顿饭花了二百多。
听到一顿饭吃了她四五个月工资,姜铁梅心疼到差点背过气去。
吃完一顿豪华大餐,陈周钊声称他要去蹬三轮,可其实他还有工作要忙,婆婆自己走回工厂,初迎骑车去上班。
姜铁梅从饭店拿了打火机、牙签跟餐巾纸作为她在建国饭店吃过饭的证据,一回到工厂就跟女工们开始吹嘘建国饭店的饭菜有多及精致美味有多贵。
她描述得色香味俱全,女工们听得津津有味,这次经历大概够她吹上一辈子。
等吃过晚饭回到家,姜铁梅迫不及待跟家人分享去建国饭店吃饭的事儿,一顿豪吹。
陶芋抓住问题关键:“为啥只请你,没请我们,方戬跟小赋也不是没去嘛!”
姜铁梅自豪地说:“我们婆媳关系好呗。”
陶芋:“……”
吃了人家的饭,姜铁梅关心起陈周钊来,晚上等初迎下班回家,提议说:“初迎,你得跟你三舅说,钱得攒着,不能那样花。”
初迎敷衍道:“知道。”
“我看你三舅通身的气派,压根就不像是穷光蛋,像大老板。” 姜铁梅又说。
初迎说的话神秘莫测:“你们都只看皮囊。”
等晚上准备睡觉时,初迎跟方戬说自己的计划:“等我有钱了,我……”
方戬正在脱毛衣跟秋衣,初迎看到他边缘清晰微微凸起的腹肌,视线向下,是他修长笔直的腿。
为什么上一世她没意识到方戬身材那么好,白白浪费了一生的时间!
“你有钱了想怎么样?”方戬边穿睡衣边问。
她本来要保证说请方戬跟小赋去豪华饭店吃饭,但她现在改主意了。
我,当然要包.养你!
怀着这种阴暗扭曲心思,她脱口而出的话三观极正:“有了钱,存到银行。”
可方戬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媳妇有拜金的苗头,一定要把这种小火苗掐灭于微末,他说:“我们现在要讲奉献,讲付出,讲成绩,工资能够满足温饱就行,不能把钱看得太重……”
可以想象她从三舅那拿来巨款方戬会有多震惊。
她扬起俏脸凑到他面前,柔软的唇合上他的:“检察官同志,你不能教育我,我不听,除非你亲亲我,抱抱我。”
方戬下颌线紧绷,初迎什么时候学会了撒娇,他招架不住!
他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个媳妇:“……”
他伸出有力长臂,环住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身上。
——
第二天周日,陈周钊就摊牌说自己仍然是个富商:“我只不过想知道亲人对我的态度,初迎,只有你通过三舅的考验。”
初迎清澈的双眸圆睁:“三舅,真是这样吗,怪不得我看昨天三舅穿西装的样子气度不凡,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初迎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并拍马屁之后,陈周钊和蔼地问:“要是我给你一笔钱,你会用来做什么?”
来了,跟上一世一样。
他希望初迎做服装生意,他提供货源,初迎一定会发大财,甚至她以后可以自己建厂,他可以手把手提携她。
初迎想了想,才说出已经盘算很久的计划:“年后可能允许个体开出租车,我想开个人出租车站,买车自己开,应该有不错的收入。”
陈周钊颇感意外,这是他没想到的,他的看法再次被证实,初迎确实是个有头脑有想法的人。
他现在觉得初迎方方面面都很优秀,知道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她居然还那么淡定、冷静。
陈周钊问:“你需要多少启动资金?”
初迎早就想好,不过在三舅面前,她盘算了一会儿才说:“一辆波罗乃兹牌汽车加上牌加营业执照是五万块,我要跟别人合伙,共需要八万块。”
她需要跟初贰合伙,初贰没钱买车,她还要借给初贰两万块钱。
“这点钱够么?”陈周钊问。
初迎点头:“够了。”
“我给你钱,去开个体出租,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支持你。”陈周钊说。
初迎的存折本上存入了一笔八万块现金,接下来当然要回平谷陈家庄。
初迎去邮局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叫来初贰开的出租车,顺便把陈秀镯叫上一块往平谷走。
看到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每根头发丝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陈周钊,陈秀镯简直惊掉下巴。
“老三,你怎么糊弄我们。”陈秀镯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试怎么才能知道只有初迎心地善良,跟你们都不一样。上天并不残忍,还给我留了个有赤子之心的外甥女。”陈周钊心情愉快。
陈秀镯大脑都短路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等出租车到陈家庄,拐上去大舅家的路,有不少群众围观,初贰把车停路边,三人下车。
陈周钊老板气势十足,跟质朴的乡村景物格格不入。
“哎,那不是他三叔吗,是不是啊,跟大老板似的。”
“不是吧,你们认错人了,他三叔是烧锅炉的。”
看到众人震惊的神情,初迎扬起笑脸:“咋了,这才几天认不出来了,这是我三舅,我三舅做生意,跟你们说烧锅炉你们就信啊。”
“真的?周钊你看着挺有钱啊,你没把钱败光啊。”
初迎这个大佬的小跟班神气活现:“正如你们所见,想不到吧,不是给你们修路了吗,走路的时候不念好,以为人穷了自我感觉良好指指点点的。”
分开人群,陈秀镯跟陈周钊往大舅家走,初迎到二舅家喊了一嗓子,把二舅、二舅妈跟两个表哥表嫂全喊出来了。
看到他们震惊、遗憾、无奈的各色表情在各人脸上闪回,陈周钊心情更好了。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这些人像过山车一样的心情。
“三弟,你这是咋回事!”陈周江慌张地问。
陈周钊气场扬到八米开外,把一圈人全震住。
看到对方那笔挺的西装,还有溜光水滑的发型,他们不难想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钊,你不是烧锅炉的?”陈周海结结巴巴地说。
初迎想三舅的心理素质可真够强大的,之前那么尴尬,现在又能平静无波。
两兄弟额头上的冷汗蹭蹭往外冒,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是陈周钊不装穷光蛋,他们能是那个接待态度?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初迎把陈周钊的做法跟初衷解释了一遍。
召集他们来,陈周钊主要是想说:“你们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拿钱,只有初迎想尽办法帮我挣钱,以后我只认初迎这个外甥女,别的亲戚一概不认,我给了她一笔钱,这笔钱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试图从她这儿分走一分钱。”
“三弟,初迎怎么都是外姓的,她是别人家的人,你不能不管四个侄子啊!你侄子才是咱们老陈家后人,才跟你血脉相连,给老陈家光宗耀祖还得靠你侄子,以后还得侄子们给你养老。”陈周海说。
为什么初迎是那个幸运儿,为什么一大笔钱没有砸到他们头上,为什么?
陈周钊语气比三九天的冰块要凉,说:“我倒是想提携你们,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要,掉钱眼里的亲戚我一个不认,以后我只认这个外甥女。”
“不能这样绝情吧,三弟,我们是至亲啊!不管我们说过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啊,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初迎本来不说话,美滋滋地欣赏着各人追悔莫及又懊丧的表情,这时候可忍不住了,说:“认钱不认人的还不是你们同姓的,说得比唱得好听,说什么血脉相连,当时是谁不愿意给三舅养老的,见三舅有钱就想给养老了是吧,反正没良心,姓不姓陈有那么重要?”
陈秀镯也不高兴,说:“二哥,你这样说我可不高兴了。”
俩舅妈慌里慌张去做饭想要赢得一波反转:“三弟,我们当时也是为你好,你别跟我们计较,你先别急着走,我这就去做饭。”
他们想尽办法想从陈周钊这儿捞点钱,想赢得他的好感,获得他的提携,无果后悔恨、酸腐的气味弥漫在小院上空。
并没有耽搁多久,言简意赅地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嘴脸,告诫完亲戚们不要跟初迎要钱,他们又坐上出租车准备返回市里。
一行人都追了出来,拼命的说好话,自责反思,拼命想要挽回,无济于事。
初迎倒是希望这些人能有点自尊,能够愉快地自食其果,可他们的追悔情绪展露无疑。
“三弟,下次啥时候回来?”
陈周钊没有应声。
把三舅送到建国饭店,回家路上,初迎脚步轻快,等临近胡同口,更是快乐到要飞起。
初迎,万元户,扬善胡同首富!
她简直想要横着走。
当首富的感觉特别踏实,动力十足。
初迎兴奋到放声歌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啊亲爱地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刚好方戬带闺女从小卖部回来,方戬看着受惊四散而逃的麻雀,扬眉:“……”
媳妇这是?
闺女也在奶声奶气地哼唱:“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方戬很务实地提醒她:“春天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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