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现在大家生活水平低, 要真像后世那样维持一栋大房子的水电气暖,再加人工打扫,居住成本也不小。
普通人家还是住楼房开支小, 只有足够豪才会在人口少的情况下住这样的大房子。
钱不多的话可能的情况就是拥有这房子, 但住不起。
她的梦想是住进去。
不过后面这些话她没跟方戬说。
方戬可想不到住房成本, 很乐观地说:“早年修建的房子都很结实,咱们大杂院住了那么久也没见修。”
他觉得他们这样的一般家庭就很好,他又说:“”你别考虑那么多,可能是这几年一直都在忙,该放松一下,要不去香山看红叶吧。”
难得方戬主动提出,初迎说:“那好啊。”
本来她想翘课,但又想着马上要考试,决定还是周日上午去上课,下午去香山。
初迎没想到平日看着板正严肃的方戬也会玩儿,十月份正是看红叶的时候,人乌泱乌泱特别多,不过方戬带着母女俩另辟蹊径。
开车到停车场,他们没有从香山公园门口进去,方戬带着妻女从香山山脚下的村子上山,山不算陡峭,一路上都没看到人,到了山顶,万山红遍,视野开阔。
偌大的山顶只有他们三个,三人铺开桌布,坐在山顶野餐,他们带了各种食物,酱牛肉,卤猪蹄,卤鸡爪,甑糕,排叉,驴打滚。
方戬给她们分了卤鸡爪,又打开汽水盖子分给她们。
晒着温暖的阳光,喝着北冰洋汽水,小赋很开心地问:“爸妈以后能经常出来玩儿吗?”
方戬说:“当然可以,咱们得多陪你妈出来,她又要上课,大早上还要往批发市场跑,太辛苦了,她的生活不能只有这些。”
——
初迎还抽出下午的时间去糕点厂找了趟马来顺,她简单了解一些马来顺的家庭情况,知道他跟他母亲相依为命,他的工资不高,母亲年纪大没有养老金,日子过得略显艰难,想要给马来顺三百块钱当做感谢费。
现在的人即便当了中介也没拿好处费的概念,马来顺坚决不收,说不过是他亲戚刚好有房出售,他也没帮什么忙。
初迎也没办法死乞白赖把钱塞给人家,只能等着过段时间给点别的东西做报酬。
吃晚饭的时候说到这事,方洪年说:“马来顺给我介绍这个院子,其实就是想让我收他当徒弟,我就在厂里随口那么一说,他就上心了,咱们还真买成了房子。”
姜铁梅问:“那你收他当徒弟了没?”
“没呀,我又不随便收徒。”方洪年说。
初迎对给自家买四合院牵线的人特别有好感,说:“爸,他帮了我大忙,我看着小伙子挺实诚的也不错,收徒又不麻烦,你不是收了十多个徒弟吗,马来顺想当你徒弟你就再收一个呗。”
方洪年说:“我这不是快退休了吗,不想再拉扯徒弟,再说马来顺刚到厂里来一年,他跟别人的情况不一样,没人愿意收他当徒弟。”
初迎来了兴致:“他的情况怎么不一样?”
“笨手笨脚,不机灵,学不出来,别说老师傅,有点手艺的都嫌他笨不愿意带他,你看我收得那些徒弟哪个不是特机灵的,任福兴都当副厂长了,等老厂长卸任,下一任厂长肯定是他。”
说起这个最有出息的徒弟,方洪年格外自豪。
方洪年是饽饽厂里水平最高的老师傅,手里掌握着各种各样的点心方子,在糕点制作上就是绝对的权威,制作流程、工艺把控、口味把关就连厂长都得听他的意见,只是他毫无管理才能,要不也不至于只是个拿最高工资的普通职工。
姜铁梅也希望方洪年收下这个徒弟,就说:“我就不信诚心想学做糕点还有学不出来的,就像做饭,就是熟能生巧的事儿,但凡用点儿心都能做得好。”
初迎心说可真不一定,她从娘家还有婆家都没啥做饭的机会,到后来分开单过她做饭也不好吃,怎么练都练不好。
方洪年说:“你以为做点心有多容易呢,做糕点的好多都听说过我,收这样的笨徒弟坏我名声,到我退休都带不出来,到时候他跟人说是我徒弟,别人得笑掉大牙。”
“哪有那么多讲究,他帮了初迎大忙,人家就想认个师父,你就收了他吧,咱们也得讲点良心,要是我早就收人家当徒弟了。”姜铁梅说。
次日,方洪年做桃花酥的时候又听到老师傅呵斥马来顺,对方说:“桃酥是最简单的点心你都做不好,咱们厂的桃酥都是低温慢烤,你看你烤的这是啥?又干又硬,这桃酥没法出厂,得从你工资里扣钱。”
马来顺低着头搓手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又把温度调高了一点。”
“扣你工资也活该,你看你浪费了多少材料,这些桃酥都得作废,你看看你连桃酥都做不好,还能学别的嘛?以后不如你就干搬运、打包这些活儿,还能发全额工资。”
“曹师傅,我想学做糕点,我会好好学。”马来顺就想学点手艺,他读书少,初中都没读完,好不容易进了点心厂,很想学一技之长傍身,生怕自己被分配去做搬运。
“这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不能学就别勉强,干点别的也照样拿工资。”对方的语气很不耐烦。
方洪年平时觉得司空见惯,今天动了恻隐之心,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掰了点桃酥尝了尝,又说:“曹师傅你也别动气,马来顺以后是我徒弟,我来教。”
他也不想收这个徒弟,有些年轻人一进厂就上手特别快,马来顺上手实在太慢,但姜铁梅说得对,马来顺帮了初迎的忙也就是帮了他的忙,他还诚心拜师就姑且收下他。
马来顺又意外又惊讶,半张着嘴看向方洪年,半天没反应过来,曹师傅也同样吃惊,看了看方洪年,看他很认真不像随口说说,又骂马来顺:“你愣着干啥,傻了吧唧的,方师傅说收你当徒弟。”
马来顺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眶红红的,叫了声师父,下意识地想要就地跪拜,被方洪年一把拉住说:“现在啥社会了,不兴这一套,你可别跪,我怕折寿。”
“师父。”马来顺声音哽咽。
实在不敢想厂里水平最高的老师傅愿意收他当徒弟,刚才还觉得看不见出路,现在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接纳他。
曹师傅不太确定地问:“老方,你真要收马来顺当徒弟啊,他可不是一般的难带。”
方洪年说:“我看他挺虚心,从来不偷奸耍滑,就先收下他。”
“你先跟我学和面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来了也一年了,只要你失误做坏的糕点都得你拿工资赔偿。”他又对马来顺说。
马来顺欢欢喜喜地说:“我一定好好学。”
曹师傅说:“老方,你可得悠着点,可别让他做太复杂的,要不把工资赔没了还不得喝西北风。”
方洪年又叮嘱自己新收的小徒弟:“你做的糕点要是能符合厂里标准,你就可以对外说是我徒弟,要不你别说是我徒弟,你说我也不认。”
“知道了,师父。”马来顺态度恭谨。
以后他也是有师父的人了。
这件事轰动全厂,手艺最好的方师傅收了个关门弟子,竟然是厂里最笨的。
多少新人想当方洪年的徒弟,没想到这个最笨的走了狗屎运,当上了方师傅的徒弟。
“自己多用点心,做糕点也得多琢磨多问,别人家说你笨你就觉得自己笨。”方洪年边指导徒弟和面边鼓励他。
“是,师父。”马来顺声音轻快。
——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陶芋说:“初迎,我听人说了点事儿,你想知道吗?”
初迎看了对方幸灾乐祸的神情一眼说:“啥事儿,你想说就尽快说。”
陶芋脸上都写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几个字,说:“你不是把车给别人开,你自己整天骑自行车吗,你知道不,人家把你的车当自己的开,家里有啥事都开自己的车。”
初迎还没表态,姜铁梅先激动起来,说:“这是啥事儿啊,人家把初迎的车当自己的开?我就知道把车给别人开不妥。”
初迎语气平静:“你要想说什么事儿你就说得清楚一些。”
方晋南看了陶芋一眼,说:“初迎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么兴奋干啥,你不会又想挑事儿吧。”
听婆婆声调这么夸张,陶芋感觉非常满足,说:“你们别怪我事儿多,得到这些消息我肯定会告诉初迎。你不是找了个姓冯的小子给你开车,有人看到他开车载着她妈,都好几趟了,你说他能好好拉活挣钱吗,你把车交给人家根本就管不了人家咋开,明明是你的车,你看你多亏的慌,车在人家手里随便开。”
初迎微微皱眉,看来还真有人关心她的事儿。
她知道冯兵兵她妈腿部骨折需要去医院,她前两天还去他家看望过。
初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有俩司机给我开车,我跟他们说家里有啥急事儿都可以开车去。”
陶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真的?你允许他们开你的车办私事儿?你怎么不给他们定规章制度让他们遵守?”
姜铁梅跟她一样惊讶:“你让他们私事开你的车?随便开,那他们还能好好跑活吗?”
这下连方晋南跟方洪年都颇感意外地看向初迎。
“那要不然呢,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啊,给他们提供点便利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初迎语气轻松地说。
现在给公家开车的司机哪个不私下里偷着用车,或者把车开出去挣点外快。
那么配车的领导要么宽宏大度,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她这样的个体户。
现在出租车还不能打表,靠看里程表计算里程或估摸着收费,她现在把车交给人家,全凭人家自觉交给她营业收入。
周日有时候她自己用车会让他们把车开到胡同来,但总无法避免因为私人事情用到她的车。
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人有事可以用车。
她关注的是营业收入,只要营业收入合理,她就不说什么。
陶芋实在理解不了,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乐坏了,巴不得赶快告诉初迎,她想初迎平时看不惯这看不惯那,肯定去跟两个司机算账搞得鸡飞狗跳,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她说:“可是私事用车那么一来一回没准就几十块出去了,你给人家随便用你不心疼?再说凭啥人家那么心安理得地用车?这司机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已经给他们开那么多工资了,就是不让他们用车都得好好干。”
“我也没把俩司机当外人,把钱给到位人家才能给你好好干,会开车不可能找不到工作,要不人家凭啥给我干啊,再说那么抠搜小气干嘛,也得讲点人情味儿。”初迎说。
方戬看了自己媳妇一眼,初迎有自己的做事风格,大气爽朗,他觉得很好。
方洪年赞道:“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初迎厚道,她这样做有她的道理。”
听了初迎的话,陶芋心绪翻腾好一会儿想不出拿什么话来应对。
“初迎,你可真不一般。”陶芋心服口服地说,“我大概知道了你怎么能放心地把车交给人家开,还能顺利拿到营业收入,还有服装生意也能那么红火。”
除了这俩司机死心塌地给她开车,她还去过市场看徐逢春卖货,徐逢春可比她们这些给公家占柜台的强得多,好像摊位是她自己的,死乞白赖在那儿卖货。
换做是她,卖多卖少关她什么事儿啊,她才懒得多说一句废话,钱又装不到她兜里。
初迎从来不让她占便宜,到现在她也不让他们用厕所洗衣机,可她经常往家里买各种食材跟熟食水果,他们一家三口跟着沾了不少光,初迎也没说什么。
初迎给小赋买什么东西,有时也会给方芬带一份,她对侄女很大方。
想到这儿,陶芋百感交集。
初迎下海能够成功不只是因为她赶上好机会,有货源,她大方豁达,让人愿意追随他。
“谁跟你说的这事儿?”初迎问。
陶芋说:“秋谷,她看到告诉我的,她当时添油加醋地跟我说这事儿,就是希望你知道后去找俩司机算账。”
初迎嗤笑:“那还真叫她失望了,我跟她又不熟,她还真是很关注我,你跟她说我把俩司机当兄弟,让她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又不当售货员了,你咋还跟她来往,有句话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陶芋:“……”
方晋南教育自己媳妇:“秋谷就是初贰原来那个对象吧,跟老外跑那个,你说她都能跟老外跑人品能好到哪儿去,你以后离她远点,能不能交点正经朋友。”
陶芋:“……是她来找我又不是我主动找她。”
吃完晚饭回到自己房间,方戬说:“有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干我们这一行讲究是非曲直,讲究黑白分明,但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初迎笑道:“我也是摸索着当老板,从结果来看,这样做确实不错。”
方戬伸手揉揉初迎发顶:“不错,有前途。”
——
初迎这些天一直在打听付翠芳的情况,这些摊贩比初迎更八卦,她陆陆续续听到对付翠芳的处罚,据说没收全部营业收入还罚了一大钱,那些洋垃圾被管理人员查到的其它走私货一起集中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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