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冰
再过一两天,姐姐的匿名信大概就会送到谢府了,到时候一定能打消父亲和祖母让自己?和安继荣定亲的念头,那父亲也?不?会再怪罪她?当面给安继荣难看了,说不?定还觉得她?做得好呢!
至于安家这艘破船以后会怎么样,那就不?关她?的事了。万一以后遇上认识的闺中小姐也?被?安家提亲,她?也?可以学姐姐寄匿名信,或者让父亲去提醒一下。
知满越想越轻松,只觉得长久压在身上的大石,正在缓缓落下。
她?跑着跑着,竟不?经?笑了出来。
*
这日,萧寻初正在屋中做事。
他的一样小工具到了使用寿命,没以前?那么好用了,他正打算重?新做一把。不?过谢家没有他需要的熔炉,只好姑且换一些不?需要熔炉的材质代替,可能没有原来好用。
忽然,他觉察到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
萧寻初看过去,只见知满扒拉着门边,半个小脑袋缩在门后,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知满?”
萧寻初暂且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她?:“你在那里做什么?”
谁料,知满被?他逮到吃了一惊。
她?像偷窥被?发现的小老鼠,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
萧寻初:“……?”
那小姑娘在门外徘徊了两圈。
按照以往的经?验,萧寻初本以为?她?不?会再过来了,不?想,今日的情况倒略有不?同。
知满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直了直后背,昂首挺胸地?走到门前?,恭恭敬敬地?对萧寻初行了一礼,郑重?道:“萧公?子。”
萧寻初见她?这般一本正经?,微微错愕。
知满先?前?也?有过数次故作端庄的举止,但这回,她?给人的感觉却有点不?同了。
首先?,她?的衣着打扮和之前?有了很大区别。
将原先?那些老气的衣裳一股脑烧掉以后,知满搬了许多谢知秋小时候的衣服回去。她?现在穿的是姐姐的旧衣服,虽然谢知秋的衣裳和知满的气质并不?完全契合,但比起之前?,知满看上去还是正常了许多,至少有了些小姑娘的青春感。
其次,她?不?像之前?那般故作贤淑的刻板僵硬,表情自然不?少,且神采奕奕,忽然就有了大方之感。
光是这样的变化,就足以和之前?相区别。
同样是正经?的模样,现在的知满应该是真有正事要说,而不?是刻意地?在扮演一个名门闺秀。
只听知满忐忑地?问他:“萧公?子,你之前?说过,你经?常在弄的那些机关器械之术,都是有师承的对不?对?”
萧寻初一顿,颔首。
知满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道:“其实,我对那些知识也?有兴趣,想学一学。请问,你能不?能收我为?徒,将你所知的内容,也?传授给我?”
知满说完,就红了脸。
她?低下头,窘迫地?扯住自己?的裙子,怕看萧寻初的反应。
这两天,她?将姐姐的话想通了。
一味地?讨好别人,指望别人来怜惜她?,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因为?那无?异于将决定自己?活法的权力交到他人手上,对方要如何对待她?,不?过全凭他人心?情。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好好地?做好自己?,至少能活得痛快点。
不?过,这还是她?初次在一个不?是姐姐或者母亲的人面前?坦白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愿望,她?难免有些忐忑。
萧寻初亦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知满可能很久都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一直像之前?那样不?着痕迹地?将知识放到她?眼前?的准备。
现在这种变化,对他而言倒是好事。
既然对方自己?都这样说了……
萧寻初对她?招招手:“过来。”
“……?干嘛?”
知满迟疑地?踏进屋子。
待她?进去,萧寻初便示意她?在桌边站好,没说收她?为?徒,还是不?收她?为?徒,反而故作高深,神秘兮兮地?问她?:“知满,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除了所谓正统的孔孟之道,还有别的思想学说?”
知满:“呃……当然有啊,要不?然我拜你为?师干嘛,不?就是你之前?整天在看的东西?”
萧寻初:“你怎么不?按套路说话,快问我是不?是老庄。”
“啊?为?什么要这么问?”
“别管!快问!这是我们?这一派的拜师传统!”
“啊?哦……呃,那是不?是老庄?”
“不?。”
有句话萧寻初老早就想说说看了,现在终于有机会。
他学着师父当年的样子,作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道:“是更惊人,也?更不?容于世的东西。”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他本来给知满准备的教学手记。
不?过,萧寻初很快发现这手记上面没字。
于是他随机应变,随手拿了纸毛笔,大笔一挥,在封面上写了个“墨”字。
知满:“……”
知满嫌弃地?看了萧寻初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笔记。
相比较于对萧寻初,知满拿到手记倒是既紧张又兴奋。她?一边生怕碰坏了,一边又想快点打开看看。
她?尽力控制着手中的力道,这才慢吞吞地?翻了几页。
待看到里面各种结构图的简画,知满的眼睛逐渐发光。
不?久,知满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她?的虎牙位置是空的,看上去有点傻,不?过,知满似乎并不?在意。
她?就这样咧着嘴,很快投入到手记里去了。
第四十六章
知满和安家的联姻, 不久就?没?有人再提了。
正如谢知秋和谢知满姐妹料想的那样,当谢知秋将附了布券作为证据的匿名信送到谢家以后,谢老爷大惊失色, 立即进行了有针对性?的详细调查。
结果当然是发现信中?所?写全?是实情。
于是, 谢家毫不犹豫地断绝了安继荣和知满议亲的可能性?,也坚决不再与安家来往。
万幸, 他之前没?有头脑发热真?的口头答应安继荣什么, 一切都在可挽回的范围之内。
不过, 两家毕竟有一段时间来往甚密,为了降低对知满的影响,此事也没?有闹大, 其结果就?像一颗小石头被丢进水里, 冒了几滴水花后,水面便再无痕迹,看不出曾经的端倪。
谢老爷相当气恼安家那个安继荣竟然试图骗他, 不想轻易放过安继荣。
奈何安家的根基是在昭城,并?非梁城,两地相隔数百里远, 而布匹生意也和谢老爷的文?玩事业少有交集,谢老爷就?算有心报复,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再者, 安家毕竟是个庞然大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安继荣手上又通过布券囤积了大量现钱, 外人无法得知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气数, 万一把对方逼到绝境,决定?来个鱼死网破, 那以谢家的财力,也未必能独善其身。
谢老爷想想自己家里有妻有女还有老母亲,本来无论议亲还是断缘都是为了知满能过得好,不能本末倒置,拿辛苦积攒的家业去冒险。
所?以饶是再生气,他还是咬咬牙咽下?了这口气。
不过他也算记下?了这人,他倒要看看,这安家布行在如此飘摇的局势下?,还能再撑几年。
只要时机合适,他不介意上去落井下?石,帮助安家的船沉得再快一点。
*
另一边,自从谢知秋开始练骑马,就?早出晚归,鲜少待在草庐里。
五谷几回上山,都没?能立即见到少爷的面,而好不容易等?到谢知秋回来,又发现少爷身上伤痕累累。
头一回发现谢知秋浑身是伤的时候,五谷吓了一跳,大惊道:“少爷,你怎么伤成这样?!难道是你中?了举人后,出门到处炫耀自己的秋闱成绩,因为太?嚣张终于被人打了?!”
谢知秋:“……”
谢知秋有点佩服五谷的想象力。
不过,她也早就?找好了借口,道:“我想找一种比较特?殊的矿石,要在远一些的山上才有,而且那山山体陡峭,难免难爬一些。”
五谷听得咋舌。
“这得是多难爬,才能摔成这样?”
五谷嘀咕。
“少爷,您就?算真?的不想放弃墨家术,也还是要惜命,保重?身体啊。”
不过,说归这样说,五谷也没?再指责谢知秋什么,反倒主?动为她上药。
谢知秋这段日子伤得很多是背,自己上药的确不方便,便未拒绝,将萧寻初的背部坦给五谷。
五谷实在不愧为全?能小厮,连上药这等?事都得心应手,谢知秋几乎没?觉得疼,伤口便都包扎好了。
待包扎完成,五谷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他为少爷披好衣服,用木盆洁了手,用手帕擦干,又觉得有点渴,便随手拿茶杯倒了杯茶打算喝。
两人尽管过去是主?仆,但现在萧寻初名义?上离了家,他为人又相当随和,当五谷是朋友,五谷在这临月山的草庐里,也比寻常小厮要随意许多,比起仆人,更像是一个助手。
他与谢知秋随口闲聊:“所?以少爷这段时间一直就?在采矿石?找到那种矿石了吗?”
谢知秋回答:“尚未。”
五谷道:“说来,放榜前一天,少爷说要去趟集市,本来说中?午便归,结果一直到傍晚才回来,那天少爷莫不是其实也是去采矿石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连我都瞒着?”
谢知秋一顿。
五谷本以为自己只是问了个很平常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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