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彩
这个月他跟白棠都忙,两人都没去厂里。
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到了罐头厂。
厂里跟以前一样没啥变化。值班的保卫科工作人员,看到何天成还笑着打趣:“大学生这是来厂里干啥呢!”
大学生何天成乐得瞪了对方一眼:“我就是没事,还能不来瞧瞧你们这些兄弟啊!”
寒暄了一番,何天成把自行车停在保卫科,就走着进了厂里。
厂区这边分为加工厂房、办公楼房以及仓库这三大功能区。
去办公楼房需要经过仓库。四月份厂里的订单并不多。何天成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不少装卸工人靠在墙角休息。
不过,在这些人中,顾立强就显得有点特立独行。
只见他站在仓库的阴影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手还紧紧插进兜里,看着好像在攥着什么东西一样。
何天成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先去会计那领工资。
结果,到了财务室,又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说话的声音。话题围绕在王小荷跟庞志光的离婚事情。
这些说话的人见到何天成进来,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何天成也不想跟女人争辩什么。拿了钱签了字就先走了。
倒是财务室剩下的那几个女人,小声嘀咕何天成会不会把她们说的话告诉王小荷。
王小荷作为财务室的老会计,这些天忙着跟妇联掰扯,积压了不少工作。最后这些工作,又只能分派给同事。所以这些人才会特别不爽。
何天成摇着头离开财务室,边走边想这些人怎么这么有空,老是在背后说人是非。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放到顾立强身上了。
从财务室出来,原路返回的时候,何天成再次看到了站在阴影下的顾立强。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顾立强在干什么。
如果让何天成形容现在的感受,他心中只有一个单词来形容:窝草。
“你是疯了吗?”
在看清楚顾立强到底在干什么之后,何天成冲过去把他手里抓着的折叠刀打掉。同时,另外一只手紧紧攥紧顾立强另外一个手腕。
手腕上有被他自己刚刚隔开的伤口,伤口不大。但何天成这一用抓,直接让他痛呼出声。
两人所站的地方是仓库的背阴处。大部分装卸工人是在仓库大门那靠着休息。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何天成听到顾立强的惊呼声,立刻放松力道。同时压低声音再次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许是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别人听到。顾立强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你别管我……”
声音嘶哑中透露点绝望。让一直生活在阳光下的何天成,觉得浑身难受。
他低头看了看顾立强的手腕,发现还有些微血渗出。又见对方神情中的恳求。何天成咬咬牙,掏出随身带着的一块干净手帕。直接把顾立强手腕上的伤口包上。然后拉着人从阴影处走出来。
对着靠在仓库大门外墙的壮汉喊道:“老汪,顾立强身体不舒服。你帮他去找领导请假。我先把人带去看看医生。”
顾大爷也在仓库工作,当他听到儿子身体不舒服的消息出来时,顾立强早被何天成带去了陆坚那。
——
“你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回家。现在在这里就可以了吧!”
陆坚的独立办公室里,何天成对着沉默不语的顾立强说着话。同时,示意陆坚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身为制衣厂保卫科科长,办公室常备有各种外伤药物。加上陆坚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对一些简单的外伤都能处理。
来之前何天成以及观察过顾立强的伤口。伤口不深,就是割破了浅表的肉,才显得格外吓人。
当陆坚给顾立强包扎伤口时,见到对方手臂上那一条条划痕。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生气。
他们当军人的,哪个身上没有点伤痕。但那是为了保家卫国留下的功勋。
而眼前这个生活在和平环境的顾立强,身上那些划痕,看刀口位置就知道是自己划的。
于是,他态度比较僵硬,帮着顾立强包扎完伤口就不说话了。
何天成给陆坚道了句谢。接着拖了把椅子,直接做到了顾立强对面。
从被何天成抓到后,顾立强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就连陆坚给他伤口消毒时,他也不吭一声。
何天成再次把目光从顾立强手臂上那一道道划痕扫过。
这些划痕看愈合情况,应该是在这两个月时间内造成的。现在想来,这两个月大家都忙着各种事情。还真没人注意到顾立强的动静。
“说吧。你到底遇上什么难事呢?”
不习惯当会聊天的知心人士,但何天成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容易沟通。怎么着,这都是一条人命。而且大家虽然不太一起玩,但从小认识到大,情分还是有的。
见自己问话后,顾立强就跟一根木头一样。何天成也没生气,而是仔细分析道:“你有一份正式工作,爹妈身体健康,没有兄弟姐妹矛盾,更加没有不良嗜好。所以,唯一能够让你痛苦的,应该就是妻儿了吧!”
胡梅梅那样的女人,何天成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但显然,这个女人对顾立强的影响,那是相当之大的。
“你要是再不吭声,我是真的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你爹妈的。”
“别……”
听到告诉爹妈,顾立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那种绝望,让何天成跟陆坚听着都不舒服。
“他们年纪大了,别告诉他们。”
“但你总得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割自己了吧!”
何天成其实想说得硬气点,但显然顾立强的状态让他觉得很棘手。他是真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于是,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陆坚。结果发现对方跟他一样懵逼。
陆坚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要是在部队,对方是他手下的兵,他直接罚他越野十公里。跑完回来后,人的心情就开阔了。自然有啥烦恼都会说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看起来心里特别脆弱的男人。
两人都对顾立强有点无从下手,但又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被两个高壮的男人盯着,顾立强额头开始冒冷汗。冷汗过后,他艰难地继续说话:“我保证不会再割伤自己了……”
这保证虚假的,就是何天成也能一样看得出来。
他很无奈,但见对方情绪这样低落,又真不敢去找顾大爷、练大妈。不然,真怕顾立强想不开啊!
最后,两个大男人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一直跟着顾立强。
看着拘谨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的顾立强,何天成跟陆坚一直走到了角落,小声商量起来。
“你个小子,给我找了这种麻烦。”
“老陆,这不是想着救人吗?”
何天成烦躁的抓了把脑袋,继续道:“你有认识这方面的医生吗?”
虽然很少见,但何天成听说过有医生专门跟病人聊天,舒缓情绪的。他们俩都是门外汉,没有办法做这个事情。
陆坚瞪了何天成一眼:“我去找老战友们帮忙联系,在那之前你得贴身跟着他。”
何天成无奈点头,寄希望于陆坚那边的关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下午没课。明天一天也放假。一天半的时间,陆坚怎么着也能找到专业人士了。
“你今天也别上班了。咱今天就在这个办公室陪老陆上班。明天也陪老陆干活儿去。”
陆坚没想到何天成还带上自己,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啥。
说到底,一条人命在眼前,是真没法儿不管的。
于是,白棠抱着一盆河虾,兴匆匆回到家里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何天成,而是一个电话。
“那你中午跟下午都在陆坚那?”
“对。”电话里传来何天成有点郁闷的声音:“情况很复杂,具体的我晚回去再跟你说。”
挂断电话后,白棠人都有点懵。
到底是啥情况,能够让何天成跟陆坚两个大男人都感到棘手。
河虾放太久白棠怕会死掉不新鲜。何天成是不回来了,但这饭还是得做。
于是,中午白棠一个人做了一大盆白灼河虾。配上自制的蒜蓉辣椒酱作为蘸料。河虾香软弹口,蘸料味美刺激,吃进嘴里简直鲜美得不行。
白棠见自家娃儿吃得脑袋都抬不起来。好笑地说道:“你们爸爸是没口福喽。这么好吃的东西吃不着。”
“爸爸去哪儿呢?”两娃听到爸爸,齐声问道。
“跟你陆叔叔去吃饭了呗……”
听到跟陆坚去吃饭,两个娃儿还以为爸爸是去国营饭店吃大餐。
——
实际上,陆坚的办公室里,三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简单的大米饭加上点土豆肥肉。
“厂里的伙食就是这样,你们将就着吃吧!”
何天成想到打电话回家时,白棠说家里中午吃白灼虾,就忍不住叹息起来。
偏偏没过多久,李惠明就走了进来。
“听说你小子一个上午都在陆坚这。都来厂里了,咋不来你李叔那走走。”
见到李惠明进来,何天成站起身来喊道:“李叔,这不是不好叨扰你上班吗?”
“嘿,这有啥的?你们三小伙子就吃这么些够吗?”
李惠明是吃过饭过来的,见三人饭盒的饭量不多,诧异道。
“这不是陆坚这小子借个饭盒都借了好久。到了食堂也没啥饭菜了。”
几人说话的时候,顾立强一直没有吭声。
李惠明人老经验足,立刻注意到了顾立强的不同寻常。
他也没直接问,而是交代一句:“吃了饭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妈都说你好久没带一家人上门来做客了……”
——
吃过饭后,何天成到了李惠明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