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习栩儒生
眼见着杨若轻又要滔滔不绝介绍这宣纸有多好,多金贵,柳明安连忙出声:“杨老板不必多言,你刚才给那几位客人介绍时,我都听见了。”
“啊?哈哈哈……这样啊”,杨若轻悻悻然止住话头,眼中含着期待问道:“那这位公子,可想要这熟宣?”
柳明安坦诚道:“想要,杨老板开个价吧。”他打算用这熟宣去给周翼画贺寿图。
杨若轻大喜过望,不经思索脱口而出:“三两银子!”
姜凝挑了挑眉,这破纸什么档次,跟她一个价。
柳明安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有些迟疑道:“杨老板,这未免太贵了吧?”
“公子,不贵不贵”,杨若轻摆摆手,又循循善诱:“你看这个纸,宣州熟宣,但凡懂行的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它就值这个价!”
“可是……”柳明安张嘴想反驳两句。
“可是什么啊?”杨若轻直接打断柳明安的话,喋喋不休劝说着:“整个灵山镇就只有我这里能买得到这么好的宣纸,公子你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有才之士,只有这样的宣纸才配得上你啊。”
“呵!杨老板,你这嘴皮子忽悠过不少读书人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凝突然冷笑一声,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之意。
杨若轻被这话问愣住了,看着姜凝道:“夫人,你是何意啊?”
“她头发都未盘起——”
柳明安见二人关系又被误会,急忙澄清,可姜凝转头对他就是一句“你先别说话”,柳明安只好乖乖闭嘴。
姜凝上前一步,拿过柳明安手中画轴,放到杨若轻眼前:“杨老板,你这上好的宣州熟宣应该在店里放了一两年了吧?”
杨若轻脸色一变,笑容僵在脸上。
姜凝知道自己说对了,又接着道:“我相信你进货的时候,这画轴肯定价不低,但你没想到这熟宣不好卖是吧?”
杨若轻眼中有明显的诧异神色,上上下下打量了姜凝一通,而后抱拳道:“敢问夫人从何得知?”
“两处。”姜凝笃定地开口道:“第一,这画轴轴头处的灰尘。”
“这里。”姜凝用手指着轴头那一小块地方,示意杨若轻看过来。
杨若轻将信将疑地伸头过来,这画轴他打扫得勤,按道理来说不可能积灰啊。
却见姜凝只用指甲在那木轴上刮了几下,白皙的指头上便粘上一层黑垢。
“降香黄檀本身是深褐色,灰尘落上去也不显眼,因此你忽略了这轴头与宣纸空隙处的灰尘。而要形成这样板结的尘垢,不是一两月可以做到的,至少要一年。”姜凝解释着,而后问杨若轻道:“我说的对吗?杨老板。”
杨若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对,这画轴是我两年前进的货,一直没卖掉。”
柳明安又一次领教了姜凝的缜密心思和惊人的洞察力,内心震撼不已,迫不及待追问:“这只是一处,还有一处呢?”
“还有一处就是,这画轴的位置。”姜凝指着一旁的木架,对杨若轻道:“你把它摆到架子最高处,就是因为平时客人都对它不闻不问,没必要放在显眼处占位置。而你这店内布局,卖画轴的架子只有这一处,说明平时买画轴的人本来就不多,因此你才会对买画轴的客人极力推销这积压许久的熟宣,就是为了早日脱手。”
“哈哈哈……”杨若轻放声大笑,看着姜凝眼中满是赞赏和敬佩:“夫人真是心细如发,明察秋毫,杨某佩服!佩服!”
姜凝淡淡回了句“过奖”,接着道:“我们已在一楼选了二十二本书,还准备在你店里买些笔和墨。杨老板,这熟宣画轴你还要收三两银子吗?”
杨若轻摆手道:“不了不了,画轴我一两银子拿回来的,就一两银子卖给你们吧,不图赚钱保个本算了。”
“如此甚好。”姜凝将画轴卷好,塞到柳明安怀中。
“二位还想买笔和墨,随我来吧,杨某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杨若轻笑道,说罢转身往摆放着笔墨的架子去了。
柳明安眼睁睁看着姜凝三言两语砍价砍掉了二两银子,抱着画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姜凝像是知道柳明安在想些什么,贴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柳明安,你懂宣纸,却不懂生意。”
柳明安看清了姜凝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神色,无声哑笑,微微俯下身靠近她,轻声道:“多谢姜凝姑娘赐教!”
柳明安靠得太近,温热的气体喷洒在耳边,姜凝皱了皱眉,条件反射地伸手把柳明安往后推了一把。
柳明安愣了下,有些无措,不知是否冒犯了姜凝。
走在最前方的杨若轻恰好回头看见这一幕,只当是小夫妻调情,“哈哈”一笑道:“公子,夫人,快过来看看,墨香阁的毛笔也是这灵山镇最好的,跟外头那些劣品不一样,包你们满意。”
姜凝冲杨若轻点了点头,转头对柳明安道:“你去选笔墨吧,我不懂这些,我四处看看。”
柳明安仔细盯着姜凝的眼睛,发现她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波,并未见恼怒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等柳明安挑完笔和墨,杨若轻亲自送他们二人到一楼。
“老板,你怎么下来了?”袁掌柜有些意外地看着杨若轻。
杨若轻没多解释,只让袁掌柜从柜台里出来,自己拿着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算账。
“公子,一共四千一百文。”片刻后,杨若轻道。
柳明安爽快地付了钱,随后问道:“东西太多不方便拿,不知派人送到荷花村要多少钱?”
“再多给三十文就好,明日我就让人把东西给公子送到家里,还请公子详详细细地把家里的位置告诉我。”
“好。”
二人走出墨香阁时,柳明安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未时过半了。
“现在去陈家米行?”姜凝问。
“嗯。”
二人依照原计划去买了米和面粉,并让店家在第二日送到家里。米行隔壁就是卖肉铺子,柳明安跟老板说好第二天新杀的猪留一块猪板油,一大块猪肉送到米行,姜凝想了想,还要了两只活鸡,一并送到家。
准备离开镇上时,路过买衣服的门店,姜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衣,又扯着柳明安进去,一人买了几身成衣,顺便买了鞋袜。
等到走出灵山镇街道时,除了盒子里的十一两金子,柳明安身上就只剩下二十个铜板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花钱如流水的感觉。
“别纠结了,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懂吗?”姜凝一眼看穿柳明安的心思,开口道。
柳明安没有反驳,笑道:“我只是不太习惯。”
“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姜凝想了想,接着道:“按照这个物价,你包袱里的钱应该够我们两年吃喝不愁吧?”
“十年。”柳明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姜凝目光幽幽地看了柳明安一眼,没再说什么。柳明安还不懂什么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且她也有种预感,他们二人不会在这个荷花村待太久。柳明安要参加科举,而她要探寻自己的身份,在荷花村的安稳日子就像手中的流沙,正在一点点从指缝溜走。
第43章 暗生祸端,归途暴雨
“啪!”
金玉坊二楼的一间房,胡老六看着无功而返的猴子和虎子勃然大怒,将手上的茶碗重重摔在二人脚边。
“两个大男人,还抓不住一个黄毛丫头”,胡老六阴沉着脸,以无比嘲讽的口吻说道:“抓不住人就算了,还被她摆了一道,呵呵呵……”
虎子低着头不说话,脸上有羞愧之色,让一个娘们儿不费吹灰之力放倒了,他本就觉得没脸见人,现在胡老六这么一说,更让他无地自容。
猴子盯着地上的碎瓷片,也是一言不发。
“我胡老六纵横赌桌二十多年,别说灵山镇,就是整个宝吉县,凡是跟‘赌’沾边的,哪个没听过我的名字?哈哈哈……”胡老六怒极反笑:“如今倒好,出了个‘赌桌女侠’,让我半生威名荡然无存,我的那些个手下败将,此刻一个个的,怕是都在看我笑话吧……”
胡老六一脸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想接受他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的事实,但又不甘心。
“你们不知道刚刚那些人是怎么看我的,他们一个个的,盯着我,都在笑,像是在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我从来没受过这种耻辱!”胡老六咬牙切齿道。
胡老六说完,屋内沉默许久。之后,猴子目光从地上的碎瓷片移开,微微侧头冲身侧道:“虎子,你先下楼去。”
虎子战战兢兢地抬眼瞅了胡老六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只要胡老六不反对,猴子就做得了主。于是虎子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舅舅,那婆娘有些邪门”,虎子走后,猴子才沉沉开口道:“她身手很好,能眨眼之间把虎子打晕,还能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身后,用刀控制我……”
猴子说到这里停下了,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脖子处的细长伤口,满眼阴鸷。
“还疼吗?”胡老六也看到了伤口,皱着眉头问了句,眼中有关切之色。
猴子摇了摇头,说道:“舅舅,我觉得现在要做的是先确定那个婆娘的身份,找到她的住处,然后再从长计议。”
胡老六点点头,表示赞同。
猴子接着道:“灵山镇就这么大,她戴着个面纱,特征明显,一定有人见过她,只要留心打探一下,一定会找到的。”
胡老六沉吟片刻,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你安排他们去四处打听看看,看看这个丫头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看看我们惹不惹得起。若是个惹不得的人物,就当吃了这个哑巴亏,算了;若她只是个普通人……”胡老六没说完,眼中全是狠戾之色,话外之音不言而喻。
“好!舅舅放心,我一定办妥!”猴子承诺道,转身就要往外走。
“泽华啊”,胡老六叫住他,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外甥,郑重地嘱咐道:“找到她就行了,你千万不要再动手,她这次只是在你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谁能保证她下次不会割破你的喉咙呢?舅舅不愿你涉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到了地下该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啊……”
这番话情真意切,猴子难免动容:“我知道了,舅舅,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那你去吧,我休息会儿。”胡老六摆摆手。
猴子听话走出房间,通过走廊的窗户往外一看,原本晴朗的天气变得灰黑暗沉,云层压得很低,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不会是要下雨了吧?”另一边,走在回家路上的姜凝看了看天色,转头问柳明安道。
柳明安肩上背着装笔墨纸砚的包袱,手上拎着刚买的新衣服,闻言跟着抬头看了看天。
“应该不会,这个时节,灵山镇是连续一个月不会下一滴雨的。”柳明安笃定道。
谁知话音刚落,有些微凉的雨丝就落到二人脸上。
姜凝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道:“不会下一滴雨?”
柳明安尴尬地笑了笑,又道:“没事的,就算下雨也只是毛毛雨,不会下大的。”
姜凝表示不信。
果然,五分钟之后,事情就像姜凝预感的那样,雨下大了,还不是一般的大,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在脸上都有些疼,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两个人浑身上下湿透,活脱脱两只落汤鸡。
身边没个能遮雨的地方,柳明安将包袱放到姜凝头上,想帮她挡一挡,但雨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别费功夫了,这是阵雨,一会儿就停了。”姜凝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只有这样的音量才能在嘈杂的雨声中将话传到柳明安那里。
柳明安抹了一把脸,看着“噼里啪啦”打在姜凝身上的雨,二话不说解开手中的包裹,扯了件衣服出来,盖在了她头上。
湿哒哒的布料贴着肌肤,虽然确实可以减少雨点的打击感,但却会让人觉得更冷,滋味并不好受,姜凝权衡之后,伸手就要把衣服扯下来。
“别动!”柳明安按住姜凝的手,劝解道:“聊胜于无,将就一下吧。”
雨水浸湿了面纱,糊在脸上,姜凝一把扯下塞到怀中,而后对柳明安道:“湿衣服披着冷。”
柳明安愣了下,他按着姜凝的手,的确可以感受到她冰凉的肌肤。眼见着姜凝要挣脱他的手把衣服掀开,柳明安想了想,张开双臂把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柳明安只想着让姜凝好受点,却没有看到她那双瞬间瞪大的眼睛,也忽略了姜凝僵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身体。
雨还在“哗啦啦”地下,姜凝头上盖着布,眼前是柳明安湿透的衣服,这个怀抱好像让她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等雨停了再走吧。”
柳明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凝头抵着他的下巴,感受着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鼻端萦绕着淡淡的皂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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