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习栩儒生
第二天,二人下楼转了一圈,这才发现那沽酒镇的车夫说的没错,茂竹县确实随处可见“竹子”,也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街上琳琅满目的竹子做的物件看得人眼花缭乱,像竹编凉席、竹床、竹扇,竹帘之类的就不提了,酒坊里卖竹叶酒,小摊上卖竹筒饭,卖女子饰品的小摊上还有各种竹子做的发簪。
不过,当看到有人拿着一个木桶在卖虫子时,没见识的柳明安沉默了。
那小贩劈开竹节,里面一堆白花花的扭曲蠕动的虫子。小贩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虫子抖到木桶里。
来买的人,伸手往那堆虫子里插进去,捞起一把在手心挑选,虫子又从指缝中爬出来,沿着手指爬行。
柳明安看到这场面头皮发麻,哪怕背过身去不看了,画面都在脑子里回放。
“这是竹虫,别怕,可以炸来吃。”姜凝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柳明安左右看了看,确定身边没人才低声问道:“不是……蛆吗?”
姜凝刚才看他眉头紧皱,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还以为柳明安是怕虫子,这才知道原来是误会了。
“不是蛆,是竹虫,竹子里面长的,挺干净的。”姜凝有些好笑地说道。
柳明安点点头,心里终于没那么膈应了:“果然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还是见得太少了。”
姜凝跟着柳明安在街上一边转悠一边打听,在买衣服的时候听到了好消息。
那是一家成衣店,老板娘听到他们想去曲水城,一拍大腿激动说道:“昨天有个戏班子来我这里买布做戏服,他们就说要去曲水城呢。戏班子一般都乌泱泱十几个人,肯定有车有马,你们两个去找班主商量商量,让他们顺路把你们带上……”
柳明安连忙道谢,跟姜凝一人买了两身厚衣裳,放回客栈后,根据老板娘给的地址,在一处大的宅院找到了那个戏班。
“你们要去曲水城?”
戏班班主是个六十多岁的和蔼老头,拿着个紫砂壶喝水,看着姜凝和柳明安二人笑眯眯地问道。
“是的,请崔班主帮个忙,我们不认路的。”
柳明安跟老板娘打听了这班主姓崔,单名一个山字,听说是个好相处的人。
柳明安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递过去,接着诚挚地说道:“我们保证不会给各位添麻烦。”
崔山看着这个俊俏斯文又有礼貌的年轻人,“哈哈”一笑,把银子推回去了:“反正顺路,带你们也无妨,一路还能多个聊天的。”
柳明安闻言一喜,连忙拱手准备道谢,却又听崔山说:“你先别急着谢,有话我要说在前头。”
“班主请讲!”柳明安恭敬道。
“从茂竹县去曲水城要经过壮猪村,这个你知道吧?”崔山问道。
“知道。”柳明安点头,百晓楼的老板也是这么说的。
“我们要在壮猪村停留两三日,如果你们不赶时间的话,那三天之后吃过早饭,你们就过来跟我们一道出发吧。”
柳明安转头去看姜凝,却见她拿起银子放到崔班主手边,认真道谢:“多谢班主,我们会来的,这点银子就当请各位喝茶了,先告辞了。”
“哈哈哈……那便多谢了!”崔山不是扭捏的人,大大方方收下了,将二人送到了门外。
三日后,柳明安和姜凝吃过早饭就到了崔山他们所在的宅子。
戏班子一共十二人,加上柳明安他们一共十四人。整个队伍一共四辆马车,除了装人,还有装乐器,戏服,刀具等物件的箱子。
一路上,崔山闲得无事就找柳明安聊天,跟他讲讲自己办戏班子这么多年的走南闯北的见闻。平时他戏班里的人都听烦了,不爱理他,柳明安是个好听众,一直听得认真,还及时给出反馈,崔山看这个年轻人真是顺眼得不得了。
二人聊得投机,不到半天时间,两人已经一口一个“崔叔”,一口一个“明安”的叫上了,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
等快到壮猪村时,崔山说:“明安呐,这壮猪村的村长最喜欢读书人了,你去了肯定是座上宾。”
事实果然如此,当一行人进了村,崔山给老村长一介绍柳明安,那村长立刻两眼放光,拱手朝他拜了拜,嘴里喊着“柳举人”。
柳明安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崔山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过了一阵才悄声告诉他:“村长可能想沾沾你身上的书气咧!”
“什么?”柳明安不懂。
“这村长自己年轻时考过秀才,考了一辈子没考上,逼着自己两个儿子去考,可惜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孙子身上,这次请我们来,就是给他刚出生的大孙子唱戏来了。你知道唱的哪几出戏吗?”
柳明安摇头,他不了解戏曲。
崔山眼里藏着窃笑,跟个老顽童一样掰着手指给柳明安数落:“《状元拜母》,《状元媒》,《屠夫状元》,《状元谱》,《中状元》……我们这两天就唱这些。”
柳明安听完,脑子里就剩下“状元”两个字了。
“哈哈哈……所以他尊敬你,你受着就行了,这老头子是有些执念,一辈子的心病了……等我们唱完了戏,咱再一块儿去曲水城。”
崔山说完离开了,去指挥着在村口搭戏台子了。
柳明安第一次因为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有此殊遇,一时还是无法理解。
“阿凝,你说这个村长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信念呢?”
自己折腾一辈子,儿子也被折腾,连刚出生的孙子都被寄予了这么深厚的期望。
姜凝想了想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柳明安不太同意:“士农工商,哪有高下之分?”
姜凝看了看柳明安,少年人眼中干干净净,目光如同稚子一般清澈,心思单纯简单,一看就是没被现实毒打过。
别说是在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了,就算是喊着“人人生而平等”的现代,人和人的差距也往往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哪里有真正的平等?
柳明安这十九年没出过灵山镇,眼界见闻都受限于那几本圣贤书,世界的阴暗面尚且还没来得及向他展现。
姜凝没想过说服柳明安,赤子心肠是世间难得珍贵的东西,她愿意尽可能去守护柳明安这份率真至纯。
最后,姜凝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们去帮崔班主搭台子吧,他们好像忙不过来。”
第93章 抱孩子,杀年猪
戏台子是在一行人到达的第一天晚上搭好的,村长说第二天杀了猪就可以唱戏了。
“杀猪?”柳明安诧异道,杀年猪不是该腊月二十四吗?现在就杀?
崔山解释道:“壮猪村嘛,不一样的。一来他是村长,他先杀猪,把过年这个头开起来,让村里热闹起来。二来,也算给他小孙子办个满月酒,图个吉利。这个村里的人,都希望自家小孩能跟小猪崽一样能吃能睡,快快长大。”
柳明安又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晚上,村长把戏班子的人分别安排在其他村民家里歇息,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怠慢了,随后热情地邀请柳明安和姜凝到自己家,说已经收拾好了一间屋子给他们住。
“去吧去吧!村长家房子大!”崔山笑眯眯地看着柳明安说道。
柳明安和姜凝跟着一脸喜色的村长去了他家,本以为就是借宿过个夜,直到村长把一个用小花棉被裹着的小婴儿塞到他们手里,柳明安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刚出生几十天的小孩,被抱在浑身僵硬的柳明安手臂中,睁着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抱着他的陌生人,小拳头挥着,嘴里“咿咿呀呀”,发出声响。
柳明安抱着那小小一团的婴儿,面上如临大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连忙看向村长求助:“村长,你快把孙子抱回去吧,我怕不小心摔着……”
“哎!柳举人你放心抱着嘛,我和老婆子看着呢,孩子他爹娘也看着呢,你抱着抱着,让我小乖孙沾点你的读书气!”村长手一挥,满不在意地说着,笑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柳明安又转头看向姜凝,却见她后退两步,俨然一副不想沾边的模样。
无奈之下,柳明安只得继续抱着奶娃娃跟村长交涉,好说歹说,终于在一刻钟后把孩子交出去了。
“呼~”柳明安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孩儿明明轻飘飘的,他抱这一会儿只觉得像抱了个大石头。
等睡到床上,柳明安才跟姜凝吐槽:“这村长真是的,吓死我了……”
姜凝轻笑一声,附和着说:“有些人是这样的,自己看自己孩子哪哪儿都好,就总觉得别人也会喜欢。”
柳明安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再想到刚才姜凝避之唯恐不及地动作,遂迟疑着问道:“阿凝,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姜凝想说是的,她不喜欢小孩子,在她一贯的印象里,小孩子都是会扯着嗓子哇哇大哭无法沟通的一种生物。但一想到刚才那个乖巧安静的小婴儿,姜凝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属于刻板印象了。
“不哭的还好。”片刻后,姜凝犹豫着说道。
柳明安“嗯”了声,不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要是他和阿凝有了孩子,哭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把它抱远些,千万不能让小东西吵到阿凝。
第二天一大早,柳明安和姜凝刚吃过早饭,就见好几个汉子拿着绳索和木棒往村长家里来了。
“贵叔,我们来了!”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喊道。
村长一家人迎出来,满脸笑意,引着他们往旁边的猪圈走去,过了没多久,柳明安就听见一阵猪叫声,还有那些男人的声音。
“哎哎哎!按住按住!你按住前脚,别扯尾巴!”
“绳子拿来!快,把这几个蹄子绑上……棍子呢,穿上穿上……”
“准备啊,来,一、二、三!”
当几个人抬着一头五花大绑的大肥猪走出来时,轮到姜凝这个现代人没见过世面了,一脸兴致盎然,拉着柳明安就跟了上去。
那头猪看起来可能有三百斤,四个蹄子被绑着,用绳子穿在木棒上,一路惨叫连连,抬它的四个男人倒是听得开心,一边走一边喊:“杀猪咯!杀大肥猪咯!”
村里小孩儿都出来了,一路跟着,拍着手跳着跟着喊:“杀猪咯!杀大肥猪咯!”
等姜凝他们走到村口,才发现这里已经摆好了好大的阵仗。
场地正中间支起了一口大锅,里面烧着满满一锅水。锅边搭了一个简陋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块门板大小的木板,台子下放有一个木盆。
另一边的树底下,有个打赤膊的男人在用石墩子磨刀,刀身有小臂那么长,刀尖窄刀口锋利,看起来很有分量。
“是一把捅人的好刀!”姜凝在心里点评说。
那几个男人把猪抬到了木板上,解了猪蹄上的绳索,一人一条腿把猪牢牢按住。磨刀的那男人站起身,提着刀走到了猪旁边,比划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入刀。
姜凝正看得起劲儿,眼前忽然一黑,一只温暖的手遮到她眼上,接着是柳明安那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凝,有点血腥,别看了吧。”
姜凝:“……”
姜凝不由分说拉下柳明安的手,一转头才发现他目光游移,表情不大自在。
“你怕啊?”姜凝后知后觉,读书人讲究“君子远庖厨”,不就是看不得杀生吗?
柳明安不说话,姜凝贴心地安排道:“没事,你去找崔班主吧,我待会儿来找你。”
姜凝是真的好奇杀年猪是怎样一个场面,把柳明安支开后,她索性找了个空地坐着,专心致志盯着那屠夫动作。
屠夫用脚踢了一下木盆,使它正正好落在猪头下方,嘴里喊了声“按住了哥儿几个”,手上尖刀对准猪脖子处斜着捅了进去。
霎那间,血流如注,屠夫缓缓退出刀,同时用手挡在伤口上,不让血乱溅,猪血被木盆接住,猪抽搐了几下就死透了。
等血放干,村长他媳妇乐呵呵过来把木盆拿开,接着好几个人围到猪旁边,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块黑色的铁片。
“那是什么?”姜凝支着下巴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却见有人用瓢从锅里舀了一瓢滚烫的热水,往死猪身上一浇,接着另一人就用那铁片在浇过热水的地方一刨,猪毛立马褪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古代的“褪毛神器”!
几个人上下其手,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一锅热水用尽,猪毛也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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