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见到了林滢和卫珉,叶知愚似吃了一惊,显然不明白林滢这个陈州十分有名的女仵作来寻自己做什么?
发生了这样恐怖的凶杀案,叶知愚也是无心安寝。
林滢入了房内,斟酌词语说道:“叶相公,我们验尸之后,发现孙铭恩的呕吐物中,夹杂了一些生的马钱子,蕴含剧毒。听闻他时有盗窃别人吃食行径,而且他与你皆有‘短视症’,不知你是否服用什么中药调理双眼,并且,恰好你的药被孙铭恩所窃呢?”
叶知愚先是有些不明白林滢的话,等他细品之后,蓦然面色大变,面颊褪去了血色。
孙铭恩可怖的死状犹自在自己面前,若是对方想要自己死呢?
他喃喃说道:“是,我近日是服用一些清肝明目的汤药。只是那药汤之中加了黄连,十分苦涩,饭后喝下会腹内翻江倒海,几欲呕吐。故而我会吃过晚食,等上一会儿,方才喝药。”
他说到了此处,面色一白。
然后叶知愚寻觅一番,见到了药盅,方才松了口气。
“药盅尚在,看来孙铭恩并没有偷我的药。”
可拿起药盅,叶知愚却蓦然面色一变,面颊流转了一丝古怪。
他打开药盅,里面药汤已空,可叶知愚今日并未服药。
叶知愚喃喃说道:“今日我并未服药。”
难道这碗药,真的是让孙铭恩吃了?
可是药汤已空,药盅怎还会在此?难道孙铭恩吃了药后,还偷偷将药盅还回来。
叶知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滢:“如果叶相公才是凶手目标,那么误服的孙铭恩又为何会被人殴打致死?”
她微微沉吟,眼中一亮:“服用了生制马钱子虽然会危及生命,可是却不会立刻会死。如果容孙铭恩呼救,那么别人就会知晓,他是吃了叶相公你的药,才会中毒身亡。这样一来,凶手的意图就会曝光,而且叶相公你也会心生提防。”
“节外生枝,凶手并不愿意孙铭恩叫嚷出去。因为这是意料之外,所以对方冒险匆匆用铜镇纸杀死了孙铭恩。”
“可是如若事后叶相公发现自己药汤丢失,而死者孙铭恩一向手脚也不干净,说不定就会联想到是孙铭恩盗走了自己的药汤。而且陈州还有一个善于断狱的顾公,说不定顾公就会验出孙铭恩死前曾经误服马钱子。”
“所以,在孙铭恩死后,凶手大叫了一声——”
叶知愚震惊:“那声惨叫,是凶手叫出来的?”
林滢点点头:“死者头部有多处被殴打痕迹,可是众人却只听到一声惨叫。更不必说发现尸体时候,孙铭恩还被塞住了嘴。那一声惨叫,绝不可能是死者交出来。伴随这一声惨叫,众人都被这声惨叫所吸引,纷纷出门围观。于是叶相公你房间也空了。”
“然后这时候,被孙铭恩盗走的药盅,才被凶手偷偷放回你的房中。只盼没人发现你的药汤被盗走——”
“可惜时间匆匆,凶手并没能将补回新的药汤。”
说到了这儿,林滢轻轻一皱眉头。
她这个推论有一个很大的破绽,就算凶手将药盅重新放回叶知愚的房间,可叶知愚发现自己药汤已空,肯定也会有所怀疑。那么这么做的意义呢?
但就算这样,林滢也还是把这个尚不算成熟的推断说出来。
因为尹惜华在陈州,因为她觉得叶知愚很危险。
她要叶知愚提高警惕,也绝不愿意叶知愚成为
PanPan
尹惜华那些报复计划的牺牲品。
所以林滢要引起叶知愚的警惕,让叶知愚知晓自己处境上的危险!
而叶知愚果然面色变幻,面颊上也浮起了惊恐之色。
正在这时候,门吱呀一下被推开,只见吴蝉匆匆推门而入。
吴蝉头发衣衫湿漉漉,雨水顺着她头发尖儿滴落,模样十分狼狈。
林滢注意到她鞋子、裙摆上都沾染了些泥水,可见吴蝉跑得很急。
吴蝉颤声:“夫君,我听闻此地发生凶杀案,我只担心你有事——”
她这样儿说话,嗓音也是在发颤。
此刻吴蝉面颊上流转了恐惧,林滢注意到她情绪十分不对劲,似是受到了很大情绪冲击样子。
林滢也担心吴蝉情绪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不觉上前扶住吴蝉加以安抚:“叶夫人,如今叶相公并没有事。”
当她手握住了吴蝉的手臂时,她发现吴蝉手臂发热颤抖,肌肉紧缩,似情绪十分激动。
吴蝉似摔过跤,衣袖上也沾染了青苔泥水,可见吴蝉跑过来时的失态。
吴蝉颤声:“方才我已经听到了,一定是尹澈宁,一定是他!是你和他作对,跟他不依不饶,所以他恨不得你死,所以他对你下手。孙相公是误杀,他想要杀的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吴蝉泪水大滴大滴落下,叶知愚伸手安抚,她也拼命摇头。
说到底,如今叶知愚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这个男子是她下半生唯一的希望,叶知愚还许了她未来的承诺。如果叶知愚死了,吴蝉无儿无女,自然也是无依无靠。
林滢最初觉得吴蝉态度是过分激动了一些,可想想吴蝉的处境,又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
吴蝉可能有私心,只盼自己夫君能压尹澈宁一头,以出一口自己被抛弃的恶气。
但越是如此,叶知愚对她而言也是越发要紧。
吴蝉警惕的左顾右盼:“夫君如今不要住在这‘贡舍’之中,以免节外生枝,更不要给人可趁之机。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你更要爱惜自己。”
吴蝉虽如惊弓之鸟,可她所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
叶知愚也是生出了几分属于自己的考量,觉得暂且离开“贡舍”,也是可行之策。
两人收拾了行囊,准备离去之际,吴蝉目光扫到了尹澈宁,她面上蓦然浮起了一阵子恼怒。
“尹公子,今日孙相公的死,是不是冲着我夫君来的?顾公已经断出,孙相公死前偷喝了我夫君药汤,药汤之中不知何时却被人下了马钱子。此事,不知是不是跟一些嫉恨我夫君之人所为!”
叶知愚的离开引起了些动静,更不必提吴蝉这时候还说出了这些令人震惊的言语,直如撕破了脸一般。
人家只差指着鼻子说尹澈宁就是杀人的凶手,准备对叶知愚不利。
这话已经撕到明面。
尹澈宁面容之上顿时流转了一缕不快,似有些难看:“无凭无据,此番言语简直令人觉得可笑。”
吴蝉咬着发颤的唇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眼中流转了一抹恼火。
可谁也都能看出吴蝉眼底深深怀疑。
尹澈宁白日里传出私逼顾公婢女,笼络不遂后对之动粗的丑闻。到了晚上,又被另一个女子指认有杀人嫌疑。
几番组合套路下来,尹澈宁显然是有些狼狈,怀疑尹澈宁的也不少。
一次是如此,两次也是如此。
再者尹澈宁跟叶知愚不和之事,是许多人都知晓的。那么今日这妇人的质疑,似也并非无缘无故。
林滢顺道送这夫妻二人一程。
上了马车之后,吴蝉情绪上似缓和了许多,而且软和解释:“林姑娘,妾身也并非无理取闹。只是若非要说一个处处针对我夫君,且一定要致他于死地的人,也只有这位尹公子。我当众点明,若,若夫君真出了什么事,世人皆知晓是他所为,想来他也是会有些顾忌。”
一番话倒是显露出吴蝉的个人智慧。
这女郎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当真是势成水火,如此挑成明牌,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叶知愚伸手握住了吴蝉的手掌,禁不住感慨:“蝉娘,你有心了。”
吴蝉的话却提醒了林滢什么似的,使得林滢心里仿若灵光一动。
林滢心忖,吴蝉所言,也有些意思。
如果凶手有意杀害叶知愚,为何手段会如此的曲折呢?既然他可以杀了孙铭恩,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暴力手段杀害叶知愚?反倒弄得如此的曲折。
有一个解释,就是这个人是叶知愚的对头,如若叶知愚被人杀害,那么他就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所以他不好暴力杀害叶知愚,而是在叶知愚的汤药之中下毒。
古代验尸验毒死很困难,尤其药汤里下的不是□□而是马钱子。此药服下后,也不会产生什么中毒后皮肤发黑之类情景,很容易显得是突发急病。
那么谁是叶知愚的对头人呢?是叶知愚如若身死,就会第一个被怀疑对象?
这个人当然就是尹澈宁!
风口浪尖,如若叶知愚身死,那么尹澈宁就是第一嫌疑人。
林滢心目中,尹澈宁也是最大嫌疑人。
一想到了这儿,林滢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揉揉太阳穴。她复盘细细的捋顺了一遍,觉得自己这个推论并没有什么错处。
可是林滢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不知不觉间收到了尹惜华的影响。
她想到这次尹惜华回到陈州,跟自己相遇,然后就遇到了尹澈宁,然后就知晓了他们兄弟之间不和的八卦。甚至,尹惜华还跟自己谈了谈过去。
然后就是在师兄的马车之上,自己遇到了吴蝉,于是知晓了这个婢女曾经跟尹澈宁的曾经。
那时候吴蝉人在尹家,还被叫做侍琴。
那么自己得出尹澈宁是杀人嫌疑犯的推论,当真没有收到尹惜华的误导?
等将叶知愚夫妇送到了客栈,林滢忍不住侧头对卫珉说道:“卫小郎,咱们去见见师兄吧。”
桃子曾问过林滢,可曾知晓尹惜华的住处,彼时林滢说不知晓。
这自然是谎话。
尹惜华安顿妥当后,曾经告诉林滢自己住所之所在。
这一次回到了陈州,林滢显然感觉师兄富裕起来。他不但花钱租下宅院,还雇了下人。林滢简直猜不到尹惜华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福王也不至于如此大方吧?她只盼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非法的勾当。
想到尹澈宁茶气浓浓给尹惜华塞银票,林滢就觉得有些好笑。
天色已晚,可等林滢通传了姓名,她还是顺利见到了尹惜华。
雨还是在下,这一次林滢也打起了伞。
卫珉随林滢一并进去,他内心也是对尹惜华充满了好奇。虽然是在福王府见过,可是卫珉也不理解尹惜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雨水沙沙落在了伞面上,两人进去时候尹惜华正在轻轻抚琴。
尹惜华仍然是一身素衣,他有钱置办宅院,却似无意改变自己的衣饰,也并不打算穿戴得华贵些。
琴为心声,尹惜华的琴音里也透出了一缕愉悦,似是心情不错。
有什么事情令他格外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