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这种阻碍到了尹澈宁前程的仇恨,是足以令人铤而走险,行凶杀人的。
林滢觉得,是时候去盘问这位尹公子一番了。
之前叶知愚已经搬出了“贡舍”,也不知怎的,尹澈宁仍然是居于此处。
可能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心虚,也可能为了避免一些风言风语。
当他听闻到叶知愚的死时候,尹澈宁面颊之上却泛起了一股奇异的怒色,仿佛是有些恼恨。
他尖酸的说道:“林滢,叶知愚之所以会死,这都是因为你将我视作杀人凶犯。如今我自在‘贡舍’读书,谁想却将这桩杀人勾当弄在我身上。来陈州前,我听说顾公教出一个女仵作,善于断案验尸,十分聪慧,心中还十分佩服。可如今瞧来,你除了会栽赃陷害,妄自揣测,又会些什么?”
“一个女人,想要做出些成绩出来,便冤枉别人入罪,以此博取名声?”
尹澈宁不但说话尖酸,毫无配合,还对林滢进行了性别攻击。
林滢不以为意,并未动怒:“尹公子若没做过,回我几个问题,又有何不可?”
尹澈宁非但没有因为这些话而乖顺配合,而是大步走出房门,于走廊上大声说道:“林滢,你不依不饶,是不是因为你与我兄长相熟,一直觉得我这个弟弟对兄长不够恭顺?你不是第一次栽赃陷害于我了,如今你还想要将叶知愚的死栽赃在我身上。”
时值上午,“贡舍”里的士子大都已经起身,用过早膳。尹澈宁搞出这么大动静,惹得许多人纷纷出来探头探脑。
林滢突然发现这一幕有些眼熟。
当日自己就是这么大声嚷嚷,说尹澈宁动手伤了自己。
林滢正要说尹公子你想多了,可这时候一道身影却如风一般掠过来。
只见吴蝉发髻散乱,未整仪容,一副因为亡夫故去而无比失态的模样。
她大声说道:“尹澈宁,你事到如今,还在这儿装模做样,侃侃而谈。林姑娘不畏惧你尹家权势,定不会饶了你。昨夜,我亲眼所见,是你从我夫君房中走出来,是你!”
吴蝉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交头接耳,好一阵子议论。
生前跟尹澈宁不和的叶知愚已死,林滢又寻上门来,如今吴蝉还说出这样的话。
吴蝉这个寡妇眼睛里流转了浓浓憎恶,她凝视着尹澈宁,似恨不得将尹澈宁生吞活剥。如此仇恨,若并非尹澈宁所为,吴蝉又何至于如此?
许多人也不免对尹澈宁产生了一抹怀疑,莫非真的是这个世家公子一时心态失常,动手杀了与他不和的叶知愚?
尹澈宁闻言不觉面泛怒色,好似悟到了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尹澈宁出身鄞州尹氏,家族颇有声望,若将我拿下,就能博得一个不畏权贵的好名声?所以你处处针对。好啊,你是拿我尹澈宁做踏脚石,用我这一腔鲜血,染你红得发紫的前程。”
林滢心里面也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内心之中并不愿意吴蝉当众说这些话,这样有引导舆论的嫌疑。
林滢终究还是沉静说道:“尹公子,我只盼你告诉我,昨日辰时初,你人在何处,又做过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5 20:14:37~2023-02-26 18: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草、lvan 20瓶;茶叶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啪啪打脸◎
然而尹澈宁竟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昨夜尹澈宁跟一堆才子饮宴, 辰时,正好有许多人跟他在一起,替尹澈宁做不在场证明。
饮宴的地点是见月楼,距离叶知愚被杀客栈颇有一段距离, 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
便算骑马, 也要半个时辰。
哪怕席间尹澈宁借故小解, 也并无作案时间。他若离开太久, 毕竟也是会被人察觉。
林滢心眼儿有点多, 觉得尹澈宁这个不在场证明有些刻意。
乡试在即, 尹澈宁不专心温书, 反倒饮酒作乐,是不是有几分作死?
尹澈宁却反唇相讥,说林滢可笑, 不知晓名声也是成绩一部分。若不赴宴, 不去吟诗,不出版几本诗集, 又如何扬名?如何造势?
他乃是去做正经事。
林滢似信非信,但尹澈宁不在场证明却是实打实的真实。
林滢跟卫珉问过若干宾客, 都证明案发当时,尹澈宁确实是在宴会上饮酒作乐。
如此一来, 官府至多将尹澈宁盘问一番,也只能放人。
吴蝉得闻此事, 不觉匆匆寻上了林滢。
她满面都是失望之色, 显然不敢相信尹澈宁居然没有事。
“林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夫君当真是尹澈宁杀死得呀!一定是他!便算有许多人为他作证, 这许多证人必定是被他收买, 做不得数。”
吴蝉满面刻骨的恨意, 也不知晓是恨尹澈宁杀夫,还是恨尹澈宁当年将她抛弃。
当然吴蝉再如何恼恨,她对尹澈宁的指控也是不切实际的。
昨夜诗宴,参会者甚多,也都是一些有功名的读书人。若说他们齐齐被尹澈宁收买,也是不大可能。
林滢还盘问了见月楼的掌柜、伙计,这些人都能证明,昨日尹澈宁确实人在见月楼,分身乏术。
林滢心里一缕怀疑却越发加深。
她忽而望向吴蝉:“蝉娘,昨晚辰时,你当真见过尹澈宁?”
吴蝉脱口而出:“那是自然!我知道了,他必定是使了什么诡计,才使别人以为他并不在现场。”
林滢:“我怕未见得。当我质问你是不是真撞见过尹澈宁,你那时候心绪激动,正为了夫君之死而伤心。如果你真的撞见尹澈宁却遭受到了质疑,你应该十分愤怒,应该竭力分辨你说的是真话。”
“可你没有!蝉娘,你竭力分辨自己逻辑的正确性。你说尹澈宁不好假手外人,身边小厮也是温蕴挑选,不会愿意替他杀人。所以,他必须亲自动手。然后他只好自己来到客栈,对叶知愚行凶。”
如今想来,吴蝉这番话也太多可疑了。
因为吴蝉已经离开了尹家多年,未曾想到居然还对尹澈宁的处境十分了解,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抛开其他不谈,吴蝉一番话也显得太过冷静了。
林滢说道:“你说这些话,也实在显得太过于冷静了。这样冷静的话,听着就好似假话。因为情绪上头的真话不需要逻辑,可一个冷静的无中生有的谎言,那就需要一些逻辑了。”
吴蝉要使人相信尹澈宁来过客栈,就自然要考虑,尹澈宁一个世家公子,为什么要自己亲自动手?
是因为心里太恨?还是无人可用。
可这么有逻辑的解释时,反倒透出几分不真实了。
吴蝉不觉抿紧了唇瓣,蓦然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她似有些不是滋味,心内也有些不好受。
面对林滢的质问,吴蝉终于低声说道:“不错,林姑娘,我并没有说真话。昨夜我回来时候,并没有撞见尹澈宁。”
“可是我证词虽然是假的,所说的事情却是真的!我夫君真的是尹澈宁所杀!一定是他!”
“他争强好胜,性子十分讨厌。他想要胜过他哥哥,可大公子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他如何能及?我夫君好胜,眼珠子里揉不得砂子,和他处处过不去,更妨碍他在这次乡试之中被点为解元。我知晓他必定内心生恨,必然是不死不休。”
“我本来想劝夫君放弃跟他计较。可是一想到过去种种,我何尝能咽下这口气?于是,我也是不劝了。可正是因为我这份私心,方才使得夫君遭受这杀人之祸!”
“这都是我的错!”
“林姑娘,我知晓我说了谎,如今你对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必然觉得我是满口谎话,为人可恶可恨的人。可是尹澈宁是杀人凶手一定是真的!一定是!”
“我不知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有不在场的证明,可是我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杀人的一定是他!你看他杀了人后,犹自恬不知耻,洋洋自得。如果不是我张口说见过他,那日他还不知晓如何羞辱你,更连回句话都不肯!似他这样的人,怎能饶了他?”
说到了这儿,吴蝉泪水簌簌而流,也是一副伤心到了极点的样子。
“林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说谎。只是杀害我夫君之人,一定就是尹澈宁!”
她坚称杀人的就是尹澈宁,哪怕尹澈宁有许多时间证人,也无法改变吴蝉的个人观点。因为这是她一个女人的直觉。
不过林滢办案就不能依仗女人的直觉,更何况吴蝉这女人的直觉也说服不了其他人。
其实一开始林滢就对吴蝉口供存疑,所以她寻尹澈宁质问时候,也并没有引用吴蝉这段证词。
因为她觉得吴蝉这个人证是有问题的,多少有些早年的私人恩怨在里面。
但她没提及吴蝉,吴蝉却自己跑过来,对着尹澈宁就是一通输出。
这自然并不是林滢的一番本意,可别人又怎么看?那些话虽然是吴蝉说出来的,可吴蝉出现时机十分巧妙。别人听了,就仿佛是林滢也默认案发时尹澈宁就是出现在了客栈。
当时吴蝉这个料确实啪啪打脸尹澈宁,为尹澈宁惹来许多的怀疑,彼时也使得尹澈宁咬牙接受了林滢的质问。
然而如今尹澈宁有了不在场证明,可巧案发之时他人在别处,绝不能分身乏术,去寻叶知愚晦气。
那么如此一来,林滢就是无端指责,栽赃入罪,非要冤枉一个无辜的世家子弟。
尹澈宁立刻就跳起来。
陈州出了杀害参加乡试士子的凶案,顾公这个当世名臣不但未能寻出凶手,还纵容下属,污蔑一个无辜之人。
如此捕风捉影,穿凿附会,甚至栽赃陷害。
倘若他尹澈宁未有人证,是不是就会成为千夫所指,乃至于获罪入狱,前途尽毁?
林滢这是在污蔑他!手段狠辣之极!
尹澈宁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还将阴谋论扩大化一下,当初尹惜华落难,也是顾公收为幕僚,必定是私交甚笃。想来顾公也是怜尹惜华才华盖世,不忍埋没。
只是尹惜华境遇一落千丈,这纵然是造化使然,心下却对他这个同胞兄弟羡慕嫉妒。
兄弟不和,尹惜华又做过顾公幕僚,指不定上了什么眼药。
林滢若自己被踩上两脚也就算了,如今见尹澈宁一咬三,把顾公都拖下水,便觉得不是很对劲。
她心中愧疚,主动向顾公认错:“是阿滢处事不周,才让人有机可趁,更让人诋毁了顾公清名。”
林滢心中的愧疚也是难以言喻,只觉得无论顾公如何责罚,自己都是心甘情愿。
顾公往日里一向严厉,如今却并未呵斥,反而沉声说道:“好了,此事你并无不妥,不过是寻常问话,是有人借题发挥,闹得满城风雨。”
林滢谨慎,并没有因为私怨采信吴蝉证词。只不过那日十分凑巧,那些话虽并不是从林滢口中道出,却给人一种林滢也如此质问过的印象。
林滢当然也可以为自己辩解,只是她觉得倘若自己处置妥当些,有些事情也未必便会发生。
所以她并未甩锅。
可顾公却并没有责备于她,只和声安慰:“今后你便要知晓,你要追寻的不仅仅是真相,还要注意一下别人的看法。有时候谨慎一些,就会避免许多质疑。至于尹澈宁之事,你也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