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可孙成却无半点怜悯,就像玉娘说的那样,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烂赌鬼。此刻他只记得这个小娘皮是多么的咄咄逼人,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她不依不饶,若这小蹄子不死,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一个死丫头,居然敢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那时候杜琮应该在里屋睡得很熟,孙成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这位郡马爷。
孙成剥去了惜娘的外衫,如此一来,惜娘只着里衣,便不会有人留意到她首饰被剥了去。
此刻惜娘口中呕出秽物,并且有失禁迹象。可能惜娘体弱,又许是喝酒太多,迷药中草乌的浓度对她而言剂量还是太大了。孙成纵有色心,也嫌她腌臜,故而并未进犯。
当然更重要则是,他始终担心惊动了里屋的杜琮,不敢闹腾太大动静。
接着孙成就讨要惜娘的性命,就像林滢验出来的那样,他利用体位性窒息令惜娘气绝身亡。
孙成在青楼工作久了,自然见过客人跟姑娘玩捆绑play,因此闹出人命的事情。于是他知晓只要将活人四肢捆绑在后背,就能令人呼吸不畅,乃至于窒息而死。如此死法,颈部却不会留下什么掐痕。
那么旁人便算发现惜娘已死,也会觉得是杜琮玩得花出意外,而并不是他动的手。
听到这里,杜琮蓦然向前,一脚踹向孙成胸口,面色极为忿怒:“混账东西,是不是薛润将你收买,令你前来污蔑于我?”
这老丈人不知跟便宜女婿有什么深仇大恨,哪怕孙成交代这是一桩私人恩怨,杜琮仍是不依不饶的cue对家。
此刻杜琮表现得甚至有些被害妄想狂。
“事情败露,你少在这儿砌词狡辩,若非受人指使,为何你偏偏栽赃在我头上。若我因此获罪,蘅儿年少识浅,岂不是任人摆布?”
提起这份爱女之情,这位来彩月楼嫖的杜郡马还双目微红,极是动情,显得父爱滔天。
孙成慌忙摇头,他显然只是临时起意,并不是处心积虑,更没有人受人指使,他更不愿意多担罪责。
孙成甚至觉得自己十分倒霉,为什么标下惜娘的客人居然是杜琮?人家是郡马爷,所以才闹出这般大动静。
杜琮几个大巴掌殴打过去,将孙成打得面颊红肿,牙齿出血。
这位郡马爷看着文质彬彬样子,没想到动拳脚却这般发狠。不过杜琮毕竟是被栽赃陷害的苦主,激动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林滢内心骤然升起了一缕疑惑。
无论如何,清河别院也并不是杜琮做主。哪怕杜琮获罪,锦屏公主才是真正的掌事人,难道锦屏公主就不理会自己的外孙女?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薛润分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锦屏公主能容杜蘅跟他来往,也已经很说不过去了。
这时节杜琮已经停了手,站在一边,胸口犹自起伏,不过看着倒好似平静下来了。
杨炎一挥手,一脸血的孙成就被押了下去。
林滢向着杜琮望去,她看着这位杜郡马,看着他一张面颊浸染了淡淡的阴郁,对方神色极是古怪。不知为何,林滢心里也忍不住微微一动,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可哪儿不对劲呢?她内心梳理了一番,笃定这桩案子不会有什么错漏。无论是现场证据,还是孙成神态,都说明犯人就是孙成,绝不会假。
下一刻,杜琮却是松弛下来,伸手擦去额头上汗水,珉紧了自己唇瓣。他面颊方才浮起的阴郁古怪之色已经不见了,仿佛只是林滢的错觉。
总不能因为杜琮并不是被害妄想狂,孙成并不是临时起意,当真是被薛润收买做局吧?可林滢细细想来,也觉得不想。
林滢虽觉得不对,可又想不出哪儿不对。
案子虽然破了,可林滢心中阴云未散,竟似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个案子似乎还有古怪之处,并没有结束。
林滢禁不住眉头深锁,这时一辆马车行驶而来,林滢吃了一惊,赶紧退后一步避让。
马车车帘轻扬,露出一片衣角,林滢蓦然心口砰砰一跳。
还未彻底落下的车帘令林滢窥见马车中身影,惊鸿一瞥,竟让林滢打了个激灵!
车中之人,赫然正是苏司主苏炼。
虽不过是一道浅浅侧影,然而林滢可以笃定就是苏炼坐在车中。苏炼这样的人,总是存在感极强,令人一见难忘。
这时马车车帘已经落下,林滢情不自禁向前一步,似想要窥探分明一些。
然而一双温燥稳定的手扣住了林滢的手腕,将林滢这样拉回来。
当然也亏得他拉了林滢一把,免得林滢失神时被另一辆马车冲撞。
扯回她的是尹惜华,他一直拉林滢到了路边,确定彻底安全后,才松开了手掌。然后尹惜华嗓音里也有些不赞同:“阿滢,到底为何竟这般出神,若出了事又如何是好?”
林滢以八卦的口气说道:“师兄,我方才好似看到苏司主了。”
尹惜华似微微一怔:“你当真看清楚了?”
林滢:“苏司主那样的人,见过一面,就会印象深刻,我怎么会认错?”
更何况虽然是惊鸿一瞥,林滢作为探案人的本能也观察得很仔细。这一次苏司主做的马车很普通,没有之前那么高调。他还穿着一身墨色衣衫,似比初见时要更有威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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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深有鬼◎
尹惜华失笑摇头:“那你也小心些。”
他说得也是,故林滢嗯了一声,又问:“师兄,你怎会在这里?”
尹惜华塞给她一把伞:“我看天色阴沉,将要下雨,故而特意给你送伞。年前你就是淋了雨,病了月余。”
林滢谢了他了。
此刻尹惜华提及了年前那件事,她便想起年前的病因。林滢想想,也觉得好笑。其实再见苏司主,她也并没有那么怕了。那时候自己是第一次亲眼近距离见到死亡,所以才有点儿不舒服。
见识过了,她的阈值也有提高。
就像现在自己再一次见到苏炼,也没有如何,还很八卦。
日近正午,正好又破了彩月楼的案子。
顺利破案加故友重聚,杨炎便请尹惜华和林滢上附近的福意楼吃一顿。这福意楼的厨子在陈州也是数一数二,昨个儿杜琮在彩月楼嫖妓,还特意去福意楼订餐。
温青缇早就定了一处雅室,本来还准备遣人去请尹惜华,不过尹惜华恰好来给林滢送伞,倒是免了一趟相请。
大胤高层流行分餐制,福意楼走高档路线,也是一人一几的格局。
林滢提及自己瞧见了苏炼之事,杨炎与温青缇也有些吃惊。
苏炼毁誉参半,但他这个人并不热衷敛财,和前任几个司主不同,未行大肆搜刮之举。所以他行事虽是酷烈,名声总体来说也不算很坏。
据闻他年纪不小了,府中却无妻子主持中馈。有人猜测他指不定私蓄内宠,却并不愿意添一位声势显赫的妻族。
陛下曾有意给苏炼说亲,却被苏炼以胎中带病,恐命不久矣婉拒。
但这位典狱司司主骤然来到了陈州,亦不知是何用意?
林滢听了,也不觉微微有些惊讶。
她也见过苏炼一回,只觉得苏炼温和里带着深沉,出手又狠辣无比。那样子的人,却看不出病弱。
不过苏炼曾居宫中,又得圣宠,请御医给他请脉又不难,估计不会是假的,否则便是欺君之罪。看来,苏炼身体真的有些问题。
这时福意楼伙计满面堆欢前,如流水般送上菜肴,色香味俱全。
林滢大快朵颐,待燕窝糕送上来时,她已经吃不下。
福意楼的燕窝糕做得既精致,又可口,林滢便想带回去,跟桃子白芷分着一起吃,便请伙计帮自己打包。
温青缇微笑:“福意楼不但燕窝糕做得十分精巧,据说点心里的金乳酥也是滋味妙绝。不若再加一份金乳酥,一并带回去尝尝。”
林滢是大为佩服,温青缇才刚刚来陈州,没想到已经做好美食攻略。可见这姑娘不但颜值高,性格也是既细心又周全,她搞社交必定令人舒服又熨帖。
林滢托福意楼的伙计替自己送外卖,她下午还去府衙办公,到晚上才回住所。
桃子和白芷都留着点心,等着林滢回来了一起吃。
听说林滢被请去福意楼吃席,桃子是满面羡慕。好厨子显然也是个好吃货,桃子不但会做,还很会吃。不过福意楼实在太贵,今日若不是杨炎出血犒劳,林滢也没机会去。
桃子问:“这福意楼做的菜,跟我做的比起来怎么样?”
林滢跟她甜言蜜语:“用的食材要名贵些,味道只能说一般,完全不能跟你做的菜比。”
桃子听了直笑,听说今日林滢又破了个凶杀案,顿时缠着林滢要听。
桃子这个人就是又菜又瘾大。她明明胆子小,却喜欢听林滢讲凶杀案,一边喝茶吃点心听,是越听越有滋味,只觉得比说书人的话本还有意思。
白芷听完今日发生种种,听到林滢又见到苏炼,不觉担心的瞧了林滢一眼。
这日入夜,林滢又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在雨水里奔跑,双足发凉,被冷冰冰的水冻得脚趾发僵。
梦里林滢也是可以思考的。这还是因为白日里见过苏炼,又听过这位苏司主的八卦。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有进步的是苏炼并没有在她梦中出现,也没梦见他双眸浸血的样子。
林滢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怕他。
然后她还是惊醒过来,出了一身汗。
咚咚!这个时节,天色已晚,居然有人在敲门。
林滢擦了把汗水,嗓音有些沙哑,问道:“是谁?”
然后一道熟悉的少女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阿滢。”
屋外的人是白芷,白芷真不愧是中国好室友,居然还给林滢送来一盏温热的安神汤。她还特意放了颗枣,加了蜂蜜调味,喝着甜甜的。
白芷比桃子要细心,性子也很成熟,她叹息:“我早知道,你若遇到苏司主啊,白日里不觉得,晚上一定要做噩梦。这一次喝了安神汤,就好好睡觉,不许跟上次一样病了。”
有个这么贤惠体贴的闺蜜,林滢只觉得人生何求。
林滢脸一红,为自己辩驳:“我哪儿有!是,我是心中有事,不过我是惦记今天白天惜娘那个案子,想着惜娘的死,我便睡不着觉,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稳。”
她这么说,慢慢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安神茶。
灯花乍然一亮,竟嗤的一炸。
这时,深深黑夜里,一道身影悄悄潜出,一袭斗篷掩住了婀娜的身躯。
那女人扯拉斗篷看路时,月亮正好破云而出,恰好照清她的脸。
这女人赫然正是彩月楼的玉娘。
玉娘本是杜琮姘头,据说小模样和死去的嘉柔郡主十分相似,曾经也在杜琮面前受宠。可是伴随玉娘年纪变大,又在杜琮跟前失宠。
如今玉娘面颊透出了一种诡异的得意,就好似偷腥成功的猫,眼角眉梢俱有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