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当她这么说着时候,阿瑶眼睛里也流转一缕火光!
她一直就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接受朝廷的册封,因为她并不想将梧州交给任何人。
当然如今阿瑶经历巨变,她身子也坏了,被火烧坏的身躯不但面目狰狞,而且十分痛苦。
阿瑶挨着这样的痛苦,可她还未放弃希望。
她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裴怀仙身上,裴怀仙是她的儿子,当然也承受了阿瑶全部的希望。
事实上阿瑶也将裴怀仙栽培得很好,裴怀仙是个沉静、狠辣的人,是一条狠毒冰冷的毒蛇。
至于裴怀仙有没有人性,则并不在阿瑶的考虑范围之内。
裴怀仙也十分果决,说道:“虽有些仓促,可是我已与交南军队相约,今日入夜,就是攻城之日!”
他这么说着时,一双眼睛不觉闪闪发光。
平日里裴怀仙这一双眼睛是沉静的,甚至是恭顺的,可是如今,他那一双眼却是滚热入火。
他感情是冷的,野心也是热的。
甚至裴怀仙的嗓音也是隐隐透着几分热切和激动:“实则这几个月里,交南大军已陆陆续续抵达梧州边境,隐身于灵石谷中。灵石谷离梧州城防有三十里,一日便可靠近。事实上今晚入夜,大军就会攻破梧州城门!”
一个人的热情若没给感情,那必定是给了事业。
裴怀仙也是兵行险招,举事的时间不是一个月,也不是什么三日后,就是今晚!
因为唯独今晚,才能真正让苏司主措手不及。还有苏炼身边那个千灵百巧的女仵作,也实在太过于敏锐。
时间越久,自然就是变数越多。
那么还不如今日就开始,将他们这数年筹谋,尽数点燃。
只是这一日间大军推行虽不过三十里,却毕竟已经太过于靠近梧州。
那确实是兵行险着。
大军再往前推三十里,已十分靠近梧州,梧州备营斥候时常出城查探,那么总会有消息传回城中。
陆六就是这样一个探子!
此刻陆六奔行极快,他心内也不觉有些惶然,更不由得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自从莲花教制造的奉天之乱以后,梧州城已经很久未经历什么战事。
一旦西南生乱,大胤举国之兵皆会聚于此地,区区交南是绝不能于之抵抗。然而饶是如此,这许多年来卫帅仍然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他们这些斥候巡视边界动静也是成为了一个多年以来惯常工作。
甚至到了卫瑄接手,别人都说卫瑄性子软和,不及其父。但卫瑄将军虽锋锐不足,却是谨慎有余,仍将这个习惯延续下去。
哪怕卫瑄即将离职,他低调谨慎的性格也让他仍认真做事,从无半点懈怠。
谁也未曾想到,交南居然当真举兵来犯,意图侵占大胤的梧州之地。
陆六是靠双腿潜行,这样他速度会慢一些,不过却会比骑马的斥候更显隐秘。
他想那些骑马的斥候此刻已经将消息送去了梧州城了吧?但饶是如此,职业习惯也使得陆六绝不敢放松警惕。
然而奔跑中的他却是忽而足踝一痛!一枚铁丸被不知什么弹出来,砸碎他的足踝。接着便有几道黑影灵巧掠过,他们手中有刀,这刀就是为了摘采旁人的头颅。
梧州城外的荒郊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可是也是戛然而止。
一颗头颅就被摘下来,陆六面颊之上犹自凝聚惊恐与不安。
黑衣人娴熟的在陆六没头身躯之上搜身,摸索出一颗藏了消息的密丸以及梧州备营斥候的令牌。
作为这次杀戮的收货品,这两样东西被飞快传至他们这些杀戮者的主人手中。
凉亭里,裴怀仙在等待。
飞奔的黑影奔至此处,然后便恭顺跪下,奉送上自己手中的密丸以及令牌。
这令牌之上犹自带着未干血迹,是陆六这个斥候的血。
裴怀仙瞧了瞧,然后就扔到了一旁的木箱之中。
他喃喃说道:“第二十六个!”
这是被截获的第二十六个探子。
此刻会有上百名训练有素的探子如流星般赶回梧州城,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向梧州城报信,以此示警,方便将沉睡中的梧州城唤醒。
然而这些探子也将会被裴怀仙一一猎杀,绝不容这些消息传回梧州城中,至少也是越快越好。
无论是信鸽还是斥候,今日都休想入梧州城。
他要交南大军兵临城下,梧州城方才能仓促以对。
如此他们的胜利方才会更有把握!
只要攻破了梧州主城,那么梧州境内便无险可守,占据起来也是丝毫不费力。
此刻梧州城中,一道婀娜身影却匆匆赶出城门。
卫馥是得了一些消息,故而急急从赵府离开,准备前去城外一探究竟。
此刻她眉头深缩,不觉心事重重,显得分外谨慎。
梧州备营自然未曾收到什么凶讯,更不知晓城外情况。可有时候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异常。
每隔一个时辰,随身带着鸽子的斥候就会传回平安讯。
可是今日这平安讯显然已经迟了。
梧州的斥候近两年都是卫馥打理,这个异常的情况顿时也传至卫馥耳中,使得卫馥匆匆离开赵府。
卫馥刚到城门时,便有侍卫匆匆赶来,手里还握着一只鸽子。
“三小姐,方才陆续收到几只平安讯,城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如此看来,竟好似虚惊一场!
可卫馥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如今飞回几只鸽子?”
那侍卫一怔,回答道:“总共回来四只。”
一缕不安情绪也是涌上了卫馥心头,使得她脆生生说道:“将此事告诉卫将军,令梧州戒严。告诉卫将军,说十只信鸽皆有延迟,而且只回来四只,只怕城外定有异样。另外,将此等异样告诉苏司主。”
若是论及公事,卫馥便绝不会以兄妹相称了,而是以官职称呼。
如今卫家要撤出梧州了,只不过是等待朝廷旨意下来。
换做旁人,也不会这么仔细细致。可卫馥知晓,无论是兄长还是自己,皆会认真到底,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出了城,卫馥便令随行二十多个下属弃马不用,以免目标太大。
二十余人皆换了暗色的劲装,方便在密林河谷处潜行。
卫馥和他们一并融入了密林之中之中,就像是灵巧的游鱼。只是这只游鱼并不是在河水里游动,而是在陆上潜行。
卫馥是在离开梧州五里外发现了异样。
她瞧着一枚残肢安静落在地上,那枚残肢是被人用刀生生斩断,然后落于此处。
这残肢虽不知晓属于何人,可是单看手掌,就会发现对方手骨粗壮,又生有厚茧,应当是个习武之人。
卫馥正欲发出暗讯,唤下属前来,却蓦然微微一顿。
她想到如若梧州城外当真有什么异样,那么城内却一点消息也没有。甚至连报平安讯的鸽子都能飞回几只——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对方对梧州备营斥候的运转情况那是相当之了解,故而方才能精准拦截,甚至放回鸽子加以欺骗!
如若自己发出了暗讯,那么她便会暴露自己方位。
更不必说眼前这枚残肢,说不定就是诱饵!
卫馥灵巧的退后了几步,宛如最轻盈的猫,也没发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声音。
然后她感觉一点温热滴落在自己面颊之上。
当她抬起头时,就看见自己的下属丁铁被掉在树上,已经悄无声息气绝身亡。
那一点鲜红宛如温热的血泪落在了卫馥面颊之上,再滚落在卫馥的衣襟之上。
如此悄无声息间,自己同伴已经被一一猎杀。
卫馥纵然震惊,此刻甚至并未回头,却也是蓦然往后甩出袖中短剑!
一道黑影已经靠近卫馥,准备以死去的丁铁为饵,将引来的卫馥猎杀。卫馥一剑甩出去,听风辨位,正巧甩入他胸口!
那黑影发声要叫,却被欺身向前的卫馥捂住了嘴唇,顺势还扯出了自己短剑。
血喷了卫馥一身,但卫馥也顾不得嫌脏了。
她心念一动,准备解下这黑衣人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可她忽而身躯一僵。
卫馥灵巧的翻身跃起,就像是一只灵动的小燕子,向着身后另一位敌人刺去。
然而她招式好似被人预料到一般,对方侧开一个微小弧度,就这样刚刚好避开。
接着就是卫馥手腕一沉,被人扣住手臂。
这样对招有些熟悉,卫馥小时候仿佛就是跟某个人这样对招过,所以对方对她反应十分了然。
然后一片手掌就握住了卫馥颈项!
那手指微微用力,顿时使得卫馥眼前一阵晕眩!
在卫馥晕过去之前,她看见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正是裴怀仙!
卫馥并未曾昏迷太久。
她只是气血不畅,导致眼前发黑。如今她已然缓过劲儿来,也渐渐有了意识。她暗暗摸索自己的处境,发现自己双手双足被缚,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而自己藏在衣袖里一片刀片也被搜出来,使得卫馥并不能将绳索悄悄割开。
自己如今是被塞在麻袋里,被什么托着行走。
察觉到了自己处境,卫馥暗暗顺下自己心神。
她压下了满腹的酸楚恼恨,并没有发出声音。
等到了目的地,有人将她从麻袋里抱出来,卫馥也扮做未醒的样子。
对方两根手指摸着她脖子,然后她便听着裴怀仙说道:“阿馥,不必装了,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卫馥只得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