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苏炼唇角噙着一丝冷笑,他满身的肃杀之气自然绝不是冲着林滢去的。
当苏炼目光落在林滢身上时,他似有几分犹豫,然后指着一处说道:“你打开那枚匣子,瞧瞧里面之物。”
林滢不明所以,她匆匆过去,打开匣子,见着内里有一封信。
林滢匆匆读完,面色大变,然后看着上面落款,面色也变得很古怪。
赵愈心神难安,心心念念寻觅了这么多年,想找的可不就是这样一封信?
任天师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对每个人都是甜言蜜语,真情实感。
他写个赵愈书信也充满了诱惑力,哄赵愈跟他共分江山,割梧州为赵愈所有。有着这么一封信,赵愈也十分心动,故而当初对朝廷赐婚的郡主不冷不热。
看来任天师不单单是跟卫家有一封盟书,曾经跟赵愈也是有过这样一段勾搭。
只可惜男人的甜言蜜语听听就是了,千万不能当真,男人最会骗男人。
后来情势变幻,任天师情势不利,不能出兵梧州,故而画风一变,改向跟卫家勾搭。赵愈这一场好梦也是落了个空。
那么如若这封信落入朝廷手中,赵愈情形就会十分不利。
林滢心里沉了沉,她捧着这封信,想着今日赵愈离去时的背影。而这么一道背影,又渐渐和之前行刺李玉珠的刺客重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哈,不过比较晚感谢在2023-04-14 21:15:12~2023-04-15 21:0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剑心魄 10瓶;柳柳州、白小能 3瓶;源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二更)
◎这神明落凡,终究不免沾染秽血◎
林滢正自这样想时, 苏炼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会有事的。”
苏炼话语里颇有安抚之意,林滢回过神来,匆匆将这封信放回匣子中。
她将要合上匣子时候,却微微有些异样。
这信封与信皆是旧物, 不过信纸颜色洁白如雪, 可是信封却是微微淡黄, 看着好似档次要低一些。
如若让林滢分辨, 这写信纸是楮树所制, 故而颜色洁白, 质量上乘。至于信封, 则是竹制。竹制纸易碎,不算上等。
不过林滢匆匆间也不及细思,就将这封信放回匣中。
她听着苏炼对自己说道:“阿滢, 替我挑件衣服吧。”
此刻苏炼身处赵府, 却有应敌之意。
林滢心中一紧,她忽而想到, 苏炼仿佛病得极重。大夫替他瞧过了,看过了也直摇头。
只是苏炼一贯强势, 倒是让旁人忽略了他的病弱。
她替苏炼挑选衣衫,外衫许多红色和墨色, 都是杀了人不大容易瞧得出来颜色,看着样式也差不多, 只是做工和刺绣有所不同。
林滢选了选, 给苏炼选了一身暗红色外衫,苏炼穿上之后则更增几分的艳意。
苏炼头发未梳, 犹自散着。这正要梳理之际, 屋外却生出悉悉索索的动静。
赵愈的嗓音在夜色里宛如一条毒蛇:“苏司主, 如今梧州生乱,你可知晓?”
林滢心里沉了沉,她想到了李玉珠的死,想到了匣子里的那封信,还有这时候赵愈出现。
屋外当然不止赵愈一个人,还有随着赵愈而来密密麻麻的亲卫,将这处院落挤得满满当当。
灯笼里光辉烧得光影摇曳,使得赵愈面颊浸透了一缕幽润,还有一丝恨意以及狠意。
可能赵愈已经厌恶透了这一切!
当初苏炼刚刚到梧州时候,还不过是个让赵愈看不起的毛头小子。从前典狱司的势力根本无法涉及梧州,这个得天子圣眷,年纪轻轻就掌控典狱司的苏司主也不过是个青瓜蛋子。
那时候赵愈并没有将苏炼如何的放在心上。
他怎会料到苏炼居然这么有手段,这般步步为营,乃至于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对一个青年人卑躬屈膝。
他听着屋内传来几声轻轻咳嗽,苏炼影子投到了门上,然后苏炼对他说道:“不过是交南大军逼近梧州城,卫三小姐出城时已经发现不对,使得宣威将军早就调动梧州备营兵马加以提防。如今梧州内外精兵,包括典狱司密骑皆已上城御敌。”
赵愈口中说道:“城中精锐尽调,苏司主难道就不怕城内邪祟作祟,兴风作浪?”
他口里说得十分客气,却并没有跟苏炼闲谈兴致。
所谓反派死于话多,赵愈可能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手一挥,身后侍卫早拉满弓箭,嗖嗖嗖箭如雨下,齐刷刷向着内堂射去。
然而在赵愈射箭同时,屋内若干道红甲卫掠出,个个手执厚重盾牌,皆为精铁所铸。以此为盾加以抵挡,顿时传出一连串叮叮咚咚刺耳之声。
可伴随这箭雨而来的,还有赵愈精心网罗之杀手,趁着这箭雨纷纷落下,几道黑影匆匆向屋中掠去,誓要将苏炼斩杀以图厚赏。
赵愈心内自然是有所盘算。他自然知晓苏炼身边有个小晏武技极高,可只要这几个悍不畏死的死士稍作纠缠,就能让人将病体孱弱的苏炼斩杀。
只要苏炼一死,典狱司必然生乱,到那时候梧州城更会生出大乱,血流成河!
然而这几道黑影未进去多久,就得闻几声惨叫,接着就是几道身躯被生生甩出。
方才几个掠入刺客皆已经气绝身亡,更有一人生生被快刀斩成两截。
房门已被撞开,露出内里情形。
只见苏炼手中执刀,刀上有血,刀锋上鲜血淋漓,透出了一股子令人生惧血腥杀伐之气。
今夜天空无月,房中倒有灯火微歇,如此轻轻的落在苏炼身上,衬得苏炼宛如仙人一般。
只是这菩萨般的仙人却是身染鲜血,直如修罗。
在场叛逆皆被苏炼气势所慑,居然微微一惊。
刺客不是小晏杀的,而是苏炼亲自动的手,今日苏司主杀气极盛,就连小晏也要暂避锋锐。
别人都道苏炼这个典狱司司主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却忽略了他是个极勇悍极具战斗力的一个人。
赵愈也瞧得目瞪口呆,失声:“你为何——”
他话说到了一半,并没有立刻问出来。可苏炼只听到了一半,也明白赵愈意思。
苏炼嗤笑一声,缓缓说道:“你是说今日你特意请自己心腹替我瞧病,得知我伤病极重,命不久矣,觉得自己发难很有优势?”
赵愈当然是这么想的!
他心思一口被苏炼道破,面色也不免有些不好看,甚至还不免疑神疑鬼。
苏炼倒是颇为大度,甚至宽慰于他:“你放心,你的那个下属吴大夫确实忠心于你,并不是典狱司安排。只是我脉象一向如此,生不生病都是这么一副凶脉,可我还不是活了这么多年。赵宣抚使,你终究还是错算了。”
赵愈当然知晓自己错算了。
甚至今日苏炼刻意留在赵府养病,只恐怕也是处心积虑,是削弱自己提防之意。
苏炼:“赵愈,陛下对你恩宠有加,不但对你加官进爵,还允你世袭罔替,此后子孙血脉代代相传这宣抚使一职,你什么都有,又何故生出异心?居然跟交南贼子里应外合?”
赵愈面色十分难看,蓦然冷笑:“这梧州之天下,当真是属于我赵愈的吗?什么世袭罔替,结果还不是受朝廷摆布。赵月虽是我女儿,可定她为继承人,不过是郡主跟朝廷商量结果,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怕朝廷旨意一下来,我这位梧州宣抚使也再没什么作用!”
“郡主这些操作算什么?算去父留女?只要她女儿的继承权一定下来,只怕那女人都盼着让我早死!”
“不错,郡主对我是恭敬客气,从无一句硬话,每句话也好似为了我好。可是实则所有权力,都是在郡主这些柔言细语之中。”
他这个妻子绵里藏针,将手中权柄握得死死的!
如今赵愈不免将自己心中恼意尽数道出:“她教出个光风霁月,为人单纯的女儿,不就是为了在背后当太后娘娘,方便操纵,以此拿捏女儿?只看月儿对亲娘那个孝顺劲儿,以后继承梧州城,这一切还不是落在这个妇人手中?”
“她人前抬给我的那些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赵愈:“这一切,都是她骗我的!”
从前云华郡主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云华郡主才刚刚嫁给赵愈,她温顺体贴,柔情似水,十二分的温婉可人。她说男子为尊,女子为卑,自己这个妻子对着丈夫要知晓分寸。
阿瑶虽然柔婉,可比起这位朝廷郡主居然差上一筹。
因为阿瑶终究是被当作准族长一样栽培长大,再怎样,也是多少会有些傲气,并不能真正彻底恭顺。而赵愈呢,他多少也有些心虚。
两个女人比较来比较去,他还是选择了郡主。
他觉得郡主柔情似水,离了自己就不能活。他自然也看出属于郡主的一些小小心机,可是这些心机手段如果用在了抢男人身上,仿佛也是无伤大雅,并没有什么要紧,反而会平添一些小趣味。
他还想起云华郡主给自己念的诗,说过的典故,说丝萝愿托乔木。这藤蔓柔婉,当然要攀附上一棵参天巨树,方才能好好呼吸,乃至于开枝散叶。
如此种种,都是从云华郡主那张骗人的嘴里面说出的甜言蜜语。
而那时,自己竟被这些个套路所套路,乃至于将此等故事都当了真。
他瞧在在自己面前恭顺温柔的云华郡主,也确实觉得她乃是藤蔓。
因为云华郡主不过是个外来女子,无依无靠,毫无根基,只怕梧州本地汉人官员也不是很瞧得起她。
那么在他眼里,云华郡主自然很好拿捏。这妻子不依赖自己,还能依赖谁呢?
可惜云华郡主不仅仅是一棵藤蔓,还是一株绞杀榕。
她依附着自己这棵参天巨树,如此蜿蜒攀附而上,自己夺取了光照和养分,可是却要将原本的大树生生绞杀枯萎。
是,自己在这个妻子跟前,根本只能感受到枯萎!
每次赵愈想到此处,他就觉得十分恼恨,他会气恼之极!
如今赵愈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内心怒火都尽数发泄出来!
赵愈厉声:“是她欺骗了我,是她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职责。”
“这梧州,是我赵愈的梧州,不是她云华郡主的梧州!”
“若不是当年我选了她,她已经是个失败者,早就是个死人。她能赢阿瑶,是因为我,是我选择站在了她那一边!”
“她却不知感恩!”
赵愈这样说话,将自己满腹的恼恨与不甘皆酣畅淋漓说出来。
然后,他的唇角也不觉泛起了一丝奇异笑容。
“所以我今日让人送她走。”
言下之意,他已经令人对云华郡主动手!
这世间夫妻,也并不是要彼此吵闹,恶语相对,方才能滋生极度的仇恨的。哪怕两人之间是相敬如冰,乃至于恭顺有礼,也终究会产生不死不休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