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如若这样,卫珉就不大能陪伴林滢四处办案了。
林滢忍不住讶然,可是心中亦是知晓这可能才是卫珉正途。
当初卫珉来到陈州,是因为他心结未开,介意祁华的事,一时之间不免郁郁寡欢。可是如今祁华已死,便是没有死,卫珉也已经早已不把祁华如何的放在心上了。
卫小郎谋个前程,也是应当的。
林滢心里砰砰一跳,生出了几分不舍,她实在不愿意让卫珉离开。可是她并没有道出自己不舍,反倒轻轻说道:“本来也应该这样,卫小郎,你一定会有个好前程。”
林滢心里有些难受,却并不愿意让这份难受露出了。
本来她心里没什么的,可那日却感受到卫珉是喜欢自己的。那么如此一来,有些话儿她便难以道出口。
明明知晓卫小郎有些喜欢自己,若她再哀求卫珉留下,不免让卫珉生出误会。
这么说来,也仿佛有点儿那个。
卫珉目不转睛盯着她,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确实不能和阿滢一辈子。”
然后他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我已经拒绝了阿兄,说还要再顾公身边多留几年。”
林滢忍不住啊了一声。
卫珉冉冉一笑:“你为什么那么吃惊?我虽然出身卫家,可是一定要做将军?我有好几个哥哥,读兵书习武去经武堂好像就是一件理所应得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喜欢。可是现在,我却知晓自己喜欢什么。”
“我想要学习断狱之术,我想在顾公身边多学习几年。等到我学有所成,再出去谋自己前程。到那时候,我说不定还会成为跟顾公一样名动天下的名臣。武将之中,也有一些涉及司法断狱的职位。”
林滢听了当然很开心,可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然后卫珉就盯着林滢:“我说要走,你也不依依不舍,只说好前程。”
林滢一向伶牙俐齿,此刻却又变得结结巴巴。
卫珉说得很直接:“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所以有些话就不好意思说出口,然后很多事情都变得别别扭扭。”
林滢虽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可是此刻也忍不住面颊红了红,却还是直接说道:“是!”
卫珉:“你本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又跟你天天见面,那么我突然觉得喜欢你,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了这儿,卫珉面颊也忍不住红红的。
“可是,可是这几日我突然发现,比起不能跟你做夫妻,我更难受的是你一直这么扭扭捏捏,于是我们不能继续做朋友,做搭档。我也更喜欢更你做朋友、做搭档。喜欢你只是那么一下,我并不是总是喜欢你的,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林滢听得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微笑说道:“我懂!我知道卫小郎不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非我不可。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因为那样最舒服,也最合适。”
卫珉伸手轻轻揉揉自己面颊:“你知道就好。我想了很久,是一定要跟你说清楚的。”
少年人的感情就是如此,本来就是朦朦胧胧,爱情跟友情的界限也并不是十分分明。卫珉一瞬间的心动是有的,可也不至于是那种非你不可。什么求而不得,黯然神伤的剧本可并不适合眼前这位热情洋溢,单纯可人的卫小郎!
想来以他年轻和热情,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他的可人姑娘。
林滢一想到了这儿,唇角也是轻轻扬起,露出温暖笑容。
马车继续行驶,就这般离开了梧州。
林滢在梧州时,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因为梧州有太多血腥、阴谋,以及秘密。直到尘埃落定,梧州之事了结,她整个人才松快起来。
离开梧州的第一晚,在回陈州的路上,林滢难得睡得十分踏实。
这样睡着时候,林滢禁不住做了一个梦。
她曾经也因苏炼做梦,那时候是初见,她因为苏炼做了一个噩梦。彼时两人才刚刚相识,话也说得不是很多,她亲眼看着苏炼干脆利落杀人,故而留下了心结,甚至还因此生了一场病。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林滢因为苏炼又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倒也算不上甜蜜,可也绝不是恐惧。
梦里面她看着苏炼轻轻的坐在河边,松松的靠着一棵花树上,懒洋洋的唤自己过来。
那一点不像平时的苏炼,因为苏司主十分好仪容,总是将自己背脊挺直,坐得十分的端正,绝不会如此慵懒风流。
更不必说那人面上还戴着杀人面具,将五官尽数遮掩。
可因为是梦,梦里林滢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眼前这个男子一定就是苏炼。
她听从吩咐,一步步过去,然后听到苏炼用和悦的嗓音吩咐:“替我把面具摘下来。”
现实里是苏炼自己摘了面具,可如今梦里面,却是林滢伸手替他摘下来。
这张面具一摘下,就露出了苏炼脸蛋,和林滢记忆之中一样,显得十分俊美。
就像那个梧州清晨,杀伐停歇,清风吹拂,被阳光照着的苏炼脸蛋一样,俊美得不可思议。
然后林滢就醒了过来。
当她醒过来时,只觉得出了一身汗,心跳微快。
赶了一天路,此刻她跟卫珉正在一处客栈里歇息。
卫小郎睡在隔壁,倒是没心没肺,睡得十分踏实,他睡眠质量一向可以的。
林滢轻手轻脚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姑姑喝下。
她披着衣衫,往窗外望望。只见明月高悬,月色宛如牛乳般流淌进来。
林滢想,幸好只是在做梦。
她梦里有一个小秘密,不过这个秘密只有她知晓。这些少女的心思,她是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连白芷、桃子都不能知道。
林滢暗暗握了一下拳。
转眼又是两月之后。
益州锦城,青江江畔。
今日天气干冷干冷的,到了中午,终于憋出些碎雪出来,纷纷扬扬如撒盐一般。
林滢穿得厚实,把自己裹好,正和卫珉一道懒洋洋喝茶。
炉子生了炭火,将茶水温着。火堆里埋着红薯和热栗子,烧软烤香了,拨开来就茶吃十分软和香甜。
如今她跟卫珉在这儿,也不是为了办案子,而是被顾公放了假,让两人休息一阵。
要说事情缘由,也要追溯于两个月前。
彼时林滢跟卫珉回到了陈州,两人继续搞自己的本职工作,顺道挖出了陈州贩卖逍遥散的背后组织链。
这其中也涉及了陈州权贵,其中一位便是成国公府的玄孙李英。
李英出身名门望族,干的勾当不地道,面皮却薄。他被林滢扯破了真面目后,就彻底崩溃,举刀自尽。
林滢都不知说他要脸还是不要脸。
然而嫌疑人未判先死,成国府反应却很大,一口咬死林滢跟卫珉做事有问题,且自家孩子指不定是无辜的。
当然这番闹腾之中,其实是有一些微妙的小心机。只怕对李英爱惜是假,不想脏了国公府的名声是真。只有咬死死去的李英是无辜的,国公府方才能清清白白,一点事情都没有。
顾公自然绝不愿自己一手栽培的少年男女成为国公府好名声的牺牲品,于是据理力争,甚至将证人证词汇写成册,上报朝廷。
这其中的是非曲折,顾公也是写得十分清楚,旁人也能看得十分明白。
不过成国公毕竟是陛下心腹,且有从龙之功,陛下只不过是呵斥一番。
至于林滢跟卫珉二人虽未获罪,不过却免职三月,静思己过,以免以后再生出什么鲁莽之事。
林滢想得开,觉得难得放一个长假,干脆来锦城躺平休息。
自己办案期间,加班熬夜的事可是少不了,适当放松有何不可?
再者,林滢觉得自己还攒了个不为权贵的好名声呢!
就好似现在,她跟卫珉咬着热乎乎的烤栗子,心情不觉大好。
正在这时,房东姜慧却是回来了。
林滢跟卫珉来到了锦城之后,便特意短租了一处居所,作为落脚之处。林滢爱看江景,特意挑到了江边人家,单单租了两个房间,价格也是极为便宜。
她毕竟吝啬,并不舍得租个独门独院。
房东姜慧今年不过二十,家中并无父母,只有一对弟弟妹妹要她扶养照顾。家里空房能多赚些房钱,姜慧也十分乐意。
长姐为母,姜慧要拉扯弟弟妹妹,似也无意成婚。
林滢曾见过媒人上门提亲,不过姜慧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并没有成家之念。姜慧是个很和气的人,她拒绝媒人也是笑盈盈的,也不跟人结梁子。
这独自讨生活的年轻女郎,总是会懂得要与人和善的道理的。
况且姜慧本就是个伶俐的姑娘,她平日里会做些小生意,倒腾一些小玩意儿。不但如此,姜慧还有一双巧手。
她斩了竹,划片剥丝,十指翩飞编织竹器,也是编的细致紧密。什么竹篓、簸箕、竹篮等,姜慧都编得十分结实美观,是既好看又耐用。
若说她有什么瑕疵,就是左腿并不是很利索,走路步子有些古怪。
然而姜慧心灵手巧,这小小的残疾也不算什么了,更不必说她还是个美人胚子,五官生得十分清秀。这脸蛋虽不是什么让人一见钟情的大美人儿,却也是个十分讨喜的小美人儿。
也无怪乎她家虽人丁稀薄,身体又微微有些残疾,却仍有人盼着能讨她为妻。
如今姜慧正从江边回来,她腰间那口鱼篓是她自己编织,如今竹篓里有一尾活鱼,正折腾扑出了啪啪声响。
姜慧会的生存技能很多,这放篓抓鱼也是她的技能之一。
她不免搓着手,笑盈盈说道:“今个儿倒是冷,难得锦城居然下了雪,下得真是漂亮。”
锦城属于益州之地,四面临山,一片穷山恶水之中倒是滋养出一片繁华富饶之地。
此地夏日炎热,冬日倒不算很冷,今日薄薄下了些雪,姜慧看见也了也觉得稀奇。
姜慧:“林姑娘,明天嫣小姐不是邀你去杨家赏梅?今日这雪一下,梅花可就更好看了。”
林滢点头应是。
姜慧提及这档子事,林滢就不免想起自己屋子里那两口箱子。
自己前脚在姜慧这儿租下房间,典狱司后脚就来送礼,说是为报答林滢在梧州城的辛苦,苏司主给林姑娘送了些东西。
林滢推脱说不要,可是送礼的红甲卫也十分会说话。
他说林姑娘如若不要,司主也绝不会勉强,至于这份人情,司主再挑别的偿还。这言谈之间,倒好似林滢如若不要,也越发会拉扯不清一般。
林滢无奈,检查一番后发现确实只是些胭脂水粉、衣料首饰,终究还是收下。
临走之前,那送礼的红甲卫还让林滢不必放在心上,说司主素来大方,从来不会亏待帮衬过他的人。如此也是例行之举,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林滢只好当作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