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她回答这些问题甚至并不是在缜密思考了,而是一种本能,本能在驱动她,使她发现怎么样的回答更有利。
林滢每一句话都让她心惊肉跳,使得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接着林滢就拍拍了姜慧肩膀,说道:“阿慧,你先停一停。”
姜慧嗯了一声,停了马车。
她看着林滢伸手指向一旁:“你看那儿,今日有工人正在修渠,早上时候,我便已经看到了。”
姜慧啊的一声,仿佛有些不明白林滢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可她已经禁不住顺着林滢的指引向着一侧望去。
正如林滢所说,今日这些工人正在修渠,将泥巴挖出来,黄色泥巴堆在道路上,堆得到处都是。
卫珉已经明白几分,跟林滢打配合:“所以阿滢在佛堂里面发现了一些黄泥,这些黄泥其实是修渠之人挖来扔在地上,路过之人靴上都会沾上。”
林滢点点头:“杨府并没有黄泥,所以脚下能沾染黄泥的,也只能是外出办事的仆从和或者婆子。可是这些人也进不了佛堂,不能弄脏佛堂的地面。杨家的主子们出入自然会上马车,就算经过这儿,脚上也不会踩上泥。”
“我问过了,那佛堂一向是大夫人身边丫鬟打扫,今日并没有出过门。”
卫珉接口:“所以出入佛堂的,很可能是一个外人。”
姜慧舌根僵硬,可是她还是禁不住说道:“原来如此!”
林滢继续说道:“我看过杨研后背,伤口喷溅的鲜血被挡住,形成一个细小的血圈。利器刺入了杨研身躯之中时候,喷出的鲜血却被挡在一个圆形的内腔之中。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东西抵在了杨研背后,才会形成如此情况。”
“直到我发现血圈外还有一层血印,只是这一层没有完全因上去,其实如若印完整。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完整圆环。于是一件东西就在我脑海里浮起,那就是竹子。”
“刺入杨研身躯里的利刃十分细小,比我小指都还要细上几分。从血液喷溅情况下来看,这利刃是藏在竹中。有人打通了竹竿,以机簧之力将杨研杀死。而这件凶器表面上看来却是人畜无害,谁都不会怀疑。”
林滢缓缓低语,如同亲见:“凶手杀了杨研,匆匆离开了佛堂。然后她迅速处理掉凶器,这个时候杨府尚不知晓出现这桩凶案,谁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说到了这儿,林滢不觉话锋一转,问道:“阿慧,你今日去过杨府对不对?”
姜慧下意识深呼吸。
她想林滢当然会这么问,因为林滢猜有外人进来,所以一定盘问过看门的罗婆子。
姜慧知晓罗婆子性格,那必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罗婆子是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如若问的是林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滢十分机智狡诈,只怕三言两语,罗婆子什么都道出来。
姜慧点点头,说道:“是,今日我带了些小玩意儿去卖,还给府中管事带了些上好人参。说来,也不过是糊口做些小生意。”
她当然觉得自己这些话糊弄不了林滢。
姜慧想起林滢问自己的话,比如那根竹竿,她想到自己离开杨家时,手里面还握着那根竹竿。
罗婆子会有印象,林滢必定也是问到了。
可是现在,这根竹竿却已经不见。
那么林滢就会盘问自己,那根杀人的做过手脚的竹竿究竟哪里去了?
但林滢显然并没有按牌出牌。
她问道:“咱们真是有缘,我听罗婆子说你离开杨家时,还没闹出杨研死了的事呢。加上我验尸,还有问话,那也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阿慧,你一直留在杨府门口,是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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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抽丝剥茧◎
姜慧再次被打击得恍惚凌乱。
她愣了一下, 方才回过神来,说道:“我怎会一直留在杨府门口?我本来有些事,到别处走了走。等我绕回杨府时,方才知晓出了事。研小姐年纪轻轻, 又嫁了个好人家, 本来是夫妻和顺婆母疼爱, 没想到她居然是死了!”
可这些话一说出口, 姜慧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因为她发现自己说错话。
只要林滢折返打听, 就会有人记得, 她确确实实是在杨府附近徘徊不去。
她原本应该找一个好一点儿的理由, 可是却是在林滢的步步紧逼下乱了心神,乃至于说错了话。
但林滢却仿佛并没有折返问话打脸的意思,她拍拍姜慧肩膀, 说道:“阿慧, 咱们还是赶紧去拜访那位年少风流,纳得美妾的杨瑾杨公子吧。”
姜慧知晓林滢不问, 并不是被自己糊弄过去了,而是因为林滢已经彻底怀疑, 根本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而现在林滢并不揭穿,更不知晓林滢究竟是有什么用意。
姜慧忍不住深呼吸, 使得自己顺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缕缕浮躁。
驴车继续前行, 林滢没再问案子, 而是缓缓问道:“阿慧,你跟你母亲之间, 想来也是十分亲近吧。”
姜慧默了默, 她嗓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明快爽利, 反倒染上了一缕沉闷:“其实,也并没有。”
她这样儿说话,一双眸子幽幽往向远方,心尖儿也平添了几许苦涩。
姜慧说道:“我被收养时候,已经六岁了。其实收养一个孩子,不应该挑年龄太大的。最好是趁年纪小,就养在身边,当作亲生的一样。一个六岁的孩子,已经记得很多东西,甚至有了自己性格。这养在身边,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养熟。”
小时候,她没办法把秀娘当作真正的母亲的,那时候她甚至不怎么喜欢姜慧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秀娘死去小女儿的名字。
可秀娘却是对她很宠爱。
从前秀娘有过四个孩子,可这四个孩子都陆陆续续死在战乱里。等秀娘逃到了锦城,连最小的一个女儿都死了。她都快要疯了!
秀娘给这个捡来的孩子取名姜慧,将死去女儿的名字给了她,将她视为珍宝,十分的爱惜。
可现实永远是很残忍的,一些故事本来适合一些温情的结局,然而其实并没有。
“小时候家里很穷,日子挨得很辛苦。母亲是个勤劳的女人,既温顺,又勤恳,她总是从早忙到晚。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跟她仍然是挨苦,日子很是难挨。那时候,可不比现在。”
林滢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战乱后的日子,总是会苦一些。”
那时候朝廷平了奉天之乱,可是大乱后的大胤却是千疮百孔,只留下满目苍夷。那时候锦城安置了许多流民,压力剧增。
秀娘可能十分勤劳,可是僧多粥少,资源是有限的。这勤劳的工作,也未必能得到勤劳的收获。
姜慧:“所以我跟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因为家贫,那个家里也不会有快乐。从我小时候开始,我便是个坏女孩儿,会用一些手段,给自己赚些银钱,当然这来钱的手段并不正经。”
就譬如她会装瘸扮作残疾,惹人同情。再来就是一些骗人的小花招,总之赚的都是些不义之财。她从小就是个聪明的穷丫头,年纪不大时就已经会耍小聪明。
秀娘发现之后,便忍不住狠狠呵斥,又是责骂,又是哀求,只盼女儿能走向正途。
但那时候,姜慧哪里听得进去?
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没有错,这些都是自己凭本事赚的钱。秀娘木头似的一个人,自己没本事赚钱,凭什么管教自己?
难道要自己跟秀娘一样,这么起早贪黑,日子却过得拮据辛苦?
她听不进去,还会对秀娘说一些刺心的话,譬如自己并不是秀娘女儿之类。她很厌烦秀娘管教,明明自己并不是秀娘女儿,可是秀娘却有着难以想象充沛的母爱。
这无非是因为秀娘的子女都死绝了,所以方才将心思寄托在自己这个假女儿身上。
有时候她也可怜秀娘,会给秀娘些银钱。可秀娘虽然穷困,却觉得那些银钱仿佛烫手一般,根本不肯拿。
那样子情景,也让年少时的姜慧十分堵心。
姜慧想到这时,耳边却乍闻几声破空之声,却见几片飞石向着车上几人打过来。
她暗暗叫不好,没曾想卫珉却是反应极快!
只见卫珉纵越起身,几个来回,用刀柄将几块飞石头纷纷击开。
伴随几声嬉笑闹腾声,却见几道身影纷纷向一旁暗巷跑去。那几人也是对道路极为熟悉,几下就跑了个没影儿。
惹得卫珉愤愤不平,面露恼色:“这些片儿党,真会闹事。”
卫珉随林滢来到锦城住了些时日了,自然也是知晓这些片儿党是什么货色。
所谓片儿党,就是流窜在锦城大街小巷的小流氓,有男有女,大抵都是岁数不大。这些片儿党在锦州大街小巷流窜作案,干一些偷窃和抢劫的勾当。他们之中许多人都随身带着一把弹弓,冷不丁将片石打过来,打在面上必定是头破血流,打在身上也是会身泛青紫瘀伤。
今日几人遇伏,大抵还是跟林滢有关。
林滢今日去杨家赴宴,模样十分整齐,穿戴也显出挑了些。她若坐在轿子马车里也还罢了,可这么个杏眼美人却坐在驴车上,显得不伦不类。那些片儿党不免心生嫉恨,便飞石算计。
好在有卫珉在身侧,林滢并没有受什么伤。
姜慧:“是十分可恶。其实如今,片儿党还少了些。十来年前,锦城的片儿党也是到处都是。”
她似微微叹息:“只是小时候我不懂事,也是这其中一员。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反倒觉得得意洋洋,自诩与众不同。”
林滢瞧着姜慧婀娜矫健的背影,忍不住心潮起伏。
林滢说道:“可是你现在,当然是跟过去不一样了。阿慧,你现在做的是正经营生,是心灵手巧,又能说会道,你现在当然再不想做片儿党,你还想照顾石头和花儿。我想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摆脱过去的日子的。”
姜慧缓缓说道:“因为我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她一次次的找到我,哀求我,千方百计的想要把我寻回去。”
当姜慧这么说时候,她呵出的气如凝结了一层白雾。早晨下的雪已经停了,居然又出了太阳,可天气还是干冷刺骨。
林滢缓缓说道:“我想你的母亲一定是个很伟大的女子,你一定为她的死感到很惋惜。所以你觉得,应该有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当林滢这么说时候,姜慧眼睛里便不由得浮起了一缕警惕。她眼里伤感之情退了下去,口气却越发温和:“怎么会呢?母亲将我收养,还收养了花儿和石头。我若不在,如何能照顾他们?我也应当好生爱惜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妹妹。”
林滢也不上火,她只左顾右盼:“之前我说要去寻杨瑾,但其实我并不知晓他府邸何处。阿慧,可是你却识得路。”
姜慧当然识得路,因为她对杨瑾早有怀疑,特意去踩过点。所以姜慧不必问路,就直接驾车前去。
她发现自己又上了林滢的当了。眼前这个林姑娘又给她设了一个小小陷阱,使得她又踩了一个坑。
姜慧嘴上却说道:“我在锦城走街窜户做生意,自然路熟。”
她知晓林滢定不会信,此刻也不免有些自暴自弃。
林滢嗓音却是慢悠悠的,很平和:“有一件事我倒是十分好奇,那就是为何死去的杨研鬓发间,却有一枝死去的宁姝别的白梅花。你说凶手究竟是为什么?”
姜慧:“为什么呢?”
林滢跟姜慧分析姜慧的作案动机:“这第一种可能,就是凶手为了转移视线,故意扯不相干的案子,装神弄鬼,以此达到掩饰自己的目的。可咱们已经知晓,这凶手确实是跟当年宁姝之死有关系,这一点就可以排除掉。”
她没说凶手是姜慧,不过却以此排除这种可能。
“那么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心怀不忿,有一种炫耀或者泄愤的企图,把这场谋杀当作一件血淋淋的作品,以此出心口一种怨气。比如盼着别人欣赏、畏惧,亦或者悔恨。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阿慧,你记不记得,你家隔壁的吴六曾经欺凌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