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稍不留意,就会被箭所伤。
杨臻就亲眼看到一枚箭擦过温妍肩头,擦伤了她的肩膀,且钉碎她的鬓发,使得她发髻凌乱。
温妍啊的一声,怕得不行,却仍然搂着杨臻不松手。
她整个人身躯在瑟瑟发抖。
她们两人,就像在狂风暴雨里的孤舟之中,只能够这般瑟瑟发抖,听天由命。
后来,这场风雨却停歇了。
平定这场风雨的是玉辰王,他来得及时,救下了这一队人马。
而这样的救命之恩,杨臻也是一直感念。纵然杨臻入京城之后也并没有特意跟玉辰王多有来往,可这救命之恩一直放在她的心底。
如若有机会,她自然愿意报答。
林滢认真的听完,她当然看到杨臻面颊上的为难、迟疑,只因为贤妃娘娘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辈。
不过此时此刻,林滢仍然放缓语调问道:“所以在十二年前,玉辰王是有认识妍小姐的?”
贤妃身躯轻轻一颤。
不错,在温妍未入京城以前,玉辰王已经见过温妍。
那时温妍只有十四岁,她鬓发散乱,眼中含泪,十分狼狈。可温妍是个姿色出众的女郎,这些狼狈却使得温妍更美,更惹人怜爱。
那时候杨臻只是个小女孩,许多事情并不懂,也并没有特意留意到什么。
可现在,杨臻已经长大了。她入宫为妃,不但深谙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更深谙一些争宠的手段。
她脑海里忽而浮起一个画面。
那时温妍散着发髻,碎玉含泪般的下了马车时,玉辰王好似特意望了这个少女一眼。
他的眼神很深很深。
杨臻蓦然打了个激灵。
她知晓这未必是真实的记忆。
也许是自己确实回想起了当年之事,也许,是因为自己心生疑窦,所以被诱导浮起如此画面。
那毕竟是十二年前的事了,自己的记忆也未必很准确。
温妍下车时,玉辰王究竟有没有望这一眼,她不确定。
贤妃唇瓣动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林滢缓和的嗓音在贤妃耳边:“既是救命之恩,无论温家还是杨家,都是知晓礼数之人,想来必定会感激玉辰王。那么,玉辰王被邀入府中,成为座上宾,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贤妃当然明白林滢的意思,林滢是想问,那日救命之恩后,玉辰王是否仍有机会接触温妍?
贤妃答道:“如此恩德,两家自然会表达感谢。而这份感谢,也不单单是因玉辰王护住两位世族女郎,还因为玉辰王平定乱匪,还鄞州一分安宁。那时,玉辰王还去温家小住一段时日。”
说到了此处,贤妃亦不觉紧紧攥紧了手掌。
她突而生出微妙。因为杨臻是杨家长房嫡女,父亲是杨氏家族。而温妍呢,她却并非出自温氏长房,而是别房所出。
杨臻自然不会跟温妍比较这个,可她不比较,外人眼里却自有不同。
那么是因为那时温家势头正盛,温应玄尚是梅花会会主,所以玉辰王待温家更客气一些?
贤妃心里旋即否认,不,这也并不合理。
因为大胤朝廷跟鄞州世族关系十分微妙,虽不能说是水火不容,可是彼此之间也是有所试探。
玉辰王是皇族血脉,反而不应该跟鄞州温氏过于亲近。
这些分析,贤妃并未亲口说出来。
可她虽然没有说,却相信林滢必定能猜得到。
两人皆是十分聪慧之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十分明白,也是能知晓彼此清楚。
所以林滢接着问道:“那么在那之后,不知妍小姐有没有什么样变化?”
贤妃心绪排山倒海而来,她沉溺于自己的心绪,过去的回忆却是波涛汹涌袭来。
好似那些原本看不出异样的旧日回忆,如今却染上了涟涟异色。
不错,在那之后,温妍就变得沉默了。
虽然温姐姐一直都是个温婉内敛的人,可是她一下子变得很沉默。她似生出了几分愁绪,少女面颊更似添了几分惊惶。
她也似更喜欢跟杨臻相处,每次分离,她都对这个小妹妹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好似,并不乐意回家一样。
别人都道是因温妍受了惊吓,回不过神来,是这样吗?
好似从那以后,温妍身上就有一缕淡淡的轻愁,一直萦绕在她身躯之上。
从此,少女时期的无忧无虑一下子就离开了温妍。
贤妃也轻轻皱了秀眉,她带着回忆,轻轻说道:“从那一年开始,温姐姐确实沉静忧愁了许多。”
她慢慢攥紧了手帕,捏得指骨微微发白。
贤妃的记忆力很好,她将这些事情记得很清楚。可奇怪的是,她从前好似并未曾深思过其中不对。
也许她那时未曾怀疑过玉辰王,又或许因为她还小。总之,无论怎样,如今回忆起当年旧事,那些旧日里事情确实是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诡色。
暗涌窜动间,也许这河面之下,本就隐匿着一个惊心动魄的可怖秘密。
林滢说道:“妍小姐十四岁认识玉辰王,后来到了京城,在她十八岁那年,她便这般在京城消失。那么算算日子,妍小姐失踪那一年,正是八年前的事。”
“那一年因为京城暴雨,冲溃了玉辰王府的围墙,使得一个叫阿蛮的婢女从王府之中逃出来。因为她指证玉辰王□□,使得玉辰王在京城身败名裂。后来纵然证明那个叫阿蛮的婢女满口谎话,其证词极不可信。然而纵然如此,玉辰王的名声也是弥补不回来。”
谣言就是如此,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所谓玉辰王□□的故事是何等香艳刺激,还有那阿蛮婢女在审讯时当众解衣,传时自然是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刑部的申侍郎审断此案,断出这个阿蛮的婢女证言不实,可这个官方通告却没几人关注。彼时玉辰王虽得到清白,声势却渐渐下去,从此在京城之中沉寂下来。
这件事情,贤妃自然有所耳闻。
况且贤妃将玉辰王视为救命恩人,以她聪慧和重情,必定也是会对这件事情十分关注。对于这场风波的细节,只怕贤妃还比自己要清楚些。
贤妃不觉叹了口气,唇角渐渐沾染了几分苦涩之意:“这桩案子无论真也好,假也罢。无论如何,玉辰王当时确实备受打击,承受了难以想象压力。想来,他心里必定也不是很痛快。”
也许玉辰王当真是个生性暴虐,喜欢虐待女子的人。哪怕他不是,那时他备受非议,可能也因此情绪失控,做出一些并不能自控的事。
那一年玉辰王名声扫地,然后就是温家的绝代佳人失踪,十八岁的温妍宛如烟云水汽般消失于京城。
彼时玉辰王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并且宫中的宫婢南姑可巧窥见他带着面具出入玉棠宫。
贤妃甚至伸出手指,轻轻拈其那枚玄珠:“这等墨色珍珠出自东海供珠,产量极为稀少。陛下赏赐王公重臣蟒袍等服饰时候,才会用到此等玄珠。当日出入玉棠宫地道的杀人凶手,确实是身份尊贵。”
说到了这里,贤妃终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种种,显露出玉辰王确实有重大嫌疑,很值得去查一查。也许温姐姐当年失踪,当真与他有关。”
说到此处,贤妃目光在林滢身上逡巡:“可是林姑娘,我有些话,不知晓当讲不当将。”
林滢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贤妃缓缓说道:“其实纵然到了此刻,在我心里,也没觉得玉辰王有一丝一毫的可能。然而就算如此,臻儿也愿意回忆过去,配合林姑娘做出种种推断分析。因为我想要寻出事情真相,替温姐姐寻出公道。”
“因为我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
“于是我心里怎么想,对玉辰王又怀有怎样的感激之情,这些都显得不重要。林姑娘,探寻真相过程中,私情并不重要,对不对?”
林滢也点点头,对贤妃这么一番话表达了赞同。
贤妃望着她:“那么林姑娘想不想听一听,另一个可能的真相推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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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这一切为什么不可以是一个局◎
贤妃之前一番话是铺垫, 到了最后一句,方才是眼前贤妃的真正目的。
林滢自然不能推拒,况且林滢确实也是非常好奇。
玉棠宫出现的银鬼面具,加上温妍早就认识玉辰王, 且温妍遇害之际正是玉辰王倍受刺激之时。
如此种种, 使得玉辰王嫌疑颇重。
然而如今, 贤妃却温言软语, 说自己还有另外一个真相推测。
林滢当然是心生好奇, 更想要听下去。
林滢:“娘娘请讲, 阿滢愿闻其详。”
贤妃思绪飘去很久以前, 她轻轻说道:“奉天之乱平定后没多久,温姐姐就去了京城。我舍不得她,哭了一场, 闹着她要跟我写信。她素来是疼爱我的, 也是应了。于是,我们之间时常就有书信往来。”
“我那时候还闹着要家里给我取个字, 有了表字,家里还照惯例给我雕了一枚戒印。”
听到此处, 林滢心里砰砰一跳。
这类似的私印,林滢也有一枚, 是李玉珠母亲的私印。当初林滢就是靠着这个私印,推断出李玉珠并不是阿瑶的女儿, 断出裴怀仙这天大的骗局。
林滢有心想让贤妃替自己分辨那位沦落梧州的世族贵女是谁, 不过此刻并不合适,故而她暂且按下不提。
贤妃继续说道:“温姐姐果然是守信之人, 她时常给我写信。她偶有画作, 也会随同书信一并寄给我。她的画开幅小, 追求精致隽永,笔法细腻,也是颇有造诣。可她那些画,显得她心里并不快乐。”
“不过那是一开始。”
“渐渐的,她的画里就开始明媚、快乐。一个人的感情,总是会投射在自己作品里,无论是写诗,还是作画,都是心里面真实的情怀。她变了,之前她在鄞州郁郁不乐,总是沾染一抹水雾般的忧愁。可是到了京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却开心起来。”
温妍消失时候才十八岁,在她消失之前,她其实一直也是个年纪尚轻的妙龄女郎。
于是少女的情怀终究还是出现在她的画中,让她明媚的心情注入她的笔下。
贤妃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而开心起来,她给我写的信,左右不过是些琐碎之事。至于让她开心之事,也许因为她加入了诗社,认识了一些讨人喜欢的姑娘。也许她忽而有意专研什么学问,于是有了精神上的某种寄托。”
“又或许,因为她有了一个心上人——”
贤妃轻轻说道:“而这个心上人,也许就是如今的典狱司司主苏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