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那么现在, 杨蕊就是被胡乱塞在里面。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簌簌滑落, 她只感觉自己要绝望。此刻自己仿佛是困于某处坟茔之中,体验了一种被埋在地下的感觉,她胸口也是闷极了。
此刻她还活着, 可好似一动也不能动了。
她双手绑在身前, 因为挤压憋屈,杨蕊被自己绑在前面的手挤压得万分不适, 更不必说动一动。
这样地狱里,她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仿佛是一个男人粗浊的咳嗽声。
杨蕊真的快要绝望了。
可这个时候,却有另外的声音传来, 有很多人脚步声,甚至, 还有说话的声音。
她甚至听到了一个男子略显得急切的分辨:“家父残废多年, 林姑娘,你如此冲撞, 甚至加以指责, 实是无理取闹。”
然后杨蕊还听到了一个清润的少女嗓音:“若江大人问心无愧, 何必这么急呢?是不是加以污蔑,相信江大人也是心中有数,不必在这儿颠倒黑白。”
接着那少女拜托:“各位大哥,将江家好好搜一搜吧,看能不能寻到失踪的杨蕊杨姑娘。”
杨蕊眼睛蓦然眼睛亮起来!
有人来了,而且还并不是凶徒的同党,而且还是来救自己的!
她一双眸子闪闪发光,由此晕染了几许急切。林姑娘?是那个林姑娘吗?听闻陈州有个女仵作善于断案,也因如此朝廷还授以官职,嘉奖一番。据说这个林滢林姑娘,如今还来到了鄞州。
是了,她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已经找到了江家!
她是来寻自己的!
绝处逢生,杨蕊内心之中顿时浮起了一阵子的激动,一双眸子也禁不住灼灼而生辉,油然而生一抹希望!
她要求救,她不能死,亦不想死!
可此刻在这个狭窄之极空间里,杨蕊整个人就好似嵌入里面异样,根本无法额外的动一动。
她手跟身躯嵌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一动,用来敲敲墙壁提醒对方。
不过杨蕊准备叫一叫,弄出些动静,以此引起别人的注意,方便自己脱困。
凶手当然没忘记堵住杨蕊的嘴。但杨蕊可以用喉咙发出一些呜呜声求救!
既然自己能听到墙壁另外一边的声音,那么自己发出声音,墙壁的另外一边也应该能听到。
然而当杨蕊准备张口时,她忽而觉得自己发不出声音。
这实在是一个巧妙恶毒的设计,在这种设计下,杨蕊肺部受到了严重挤压,只能勉强呼吸罢了。甚至她若丰满些再呆久一点,说不定就会窒息而亡。
在肺部受到挤压的情况下,她也不是发不出声音,只是发出声音很小、很轻——
这呜咽声甚至不如小猫叫,只能在她自己耳边回荡,别人根本不能听见半点。
杨蕊不知道这个设计一开始就是个无比恶毒的设计。
设计这个的江兴既狠毒又可怕,这个夹璧就是让人呼吸费劲,不能乱动,不能说话。
夹璧里没有光线,塞入里面的女孩儿就会绝望,产生最为强烈的恐惧感。
而这种恐惧感,偏偏能够取悦于他。
杨蕊当然并不是第一个落入此等境地的受害者。
甚至能在夹璧里听到声音,亦是一种故意为之。
那时江兴还没残废,甚至还会邀约客人来这儿,说说话,聊聊天。江兴还会故意说鄞州发生的案子,是说给藏在夹璧里的女孩儿听。
来这里的客人,可能并不知晓受害者近在咫尺。
受害者听到外边声音,却偏偏不能求救,这内心之中绝望亦是可想而知。
杨蕊虽不知晓这些,可是如今她也体会到了这样子的绝望感,只觉得自己好似沉溺在一片寒水之中。
她眼中泪水流得更多了。
徐氏难得踏入江兴居住的小楼。
成婚那日,江兴被扶上椅子,徐氏有给他敬茶,然后江兴笑呵呵的赏了个镯子,说是亡妻留给儿媳的。
她印象里,公爹虽然是瘫子,但脾气很好,为人不错,难怪年轻时人缘颇佳。
不过江兴脾气好归好,侍候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是一件麻烦事。
好在江铉这方面靠谱,从来没有使唤徐氏做事。故而江铉虽然闷了些,徐氏一直觉得他很可靠。
可是现在,徐氏却禁不住升起了一个念头,自己当真了解眼前这一家人吗?
她忽而微微有些恍惚。
作为儿媳,她似乎基本跟公爹没什么接触。不止平时,逢年过节,江铉也并没有让她过去给江兴请安。
她觉得省事,面上假惺惺提了几句,之后也是不提了。
说到底照顾瘫子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但现在,徐氏忍不住想,这些正常吗?
再次见到江兴,自家公公看着也还是个和善、豪爽的老人。
对了,这个小楼曾经也是作为江府宴客的地方,后来改造成残废后江兴的居所。
可面对这样一个老人,这位林姑娘却是在指责江兴曾经是个凶残的杀人凶手。
林滢说到了当年死了的尹慧仪和温华蕊,说当时这两名贵女身边都有江兴这个护卫统领。
说公爹是因为当年的莲花教叛乱,所以方才离开了鄞州,所以当时鄞州杀戮才会停歇。正因为江兴瘫了,鄞州才安静这么多年,说如今江兴使唤孙辈江承,继续在鄞州城中杀人。正因为江铉曾有一个胡女妻子,所以江承有黄色的头发,只是平时有染发而已。
徐氏听着这些,只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了,这些话让人听了觉得浑身发抖。
可是徐氏听到了耳里,仿佛隐隐又觉得,这些话好似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如若如此,江铉怎么办,自己怎么办?她和江铉生的女儿怎么办?这一切,该如何是好?
她望向了江铉,似乎想要从自己夫君身上得到一点安抚,可是她却看到了一张竭力压下慌乱的面孔。
然后徐氏一颗心就渐渐沉下去,如落冰窖。
也许,这一切很可能就是真的。
说到了这儿,林滢嗓音顿了顿,然后说道:“鄞州的血案,自然绝不会是江兴你第一次动手杀人。我昨日查阅了卷宗,还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江兴,你曾为武将,可是你武将的履历可并不好,甚至缕有污点。你之前曾调至边关,如今边关并无大的战事,不过清剿一些小股的流寇胡匪。”
“然而你却有行为不端,随意杀人的记录。后来你受伤,我不知晓你受了什么伤,可你回乡养伤期间,你妻子早死,你家乡萍县也有几桩命案。当然一开始你的手段并没有后面那么凶残。那时候接连几个年轻女郎的死,也引起了萍县官府的注意。”
“不知你受了什么伤,更不知你妻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林滢这样说话,她当然是在疯狂暗示。
而她疯狂暗示也不是没有道理。
凶手是个毫无道德底线的疯狂杀人犯,可是所有的受害者却并没有被侵犯的记录。
最大可能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伴随林滢这句话,江兴面色顿时变了。他脸还是那张脸,五官还是那样儿的五官。可因为一些细微表情的不同,这张脸孔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的凶狠,带着冷冰冰的凶残。
徐氏被这张面孔所惊吓,甚至退后了一步。
这才是属于江兴的真面目,当江兴的真面目暴露出来时候,谁也不会怀疑,这个男人是能真的会杀人的。
林滢的话亦激江兴关于过去的回忆。
那些回忆里,包含着江兴受辱的痛苦,包括这痛苦蕴含着的一切。
不错,他是失去了男人该有的功能,某方面来说成为一个废人。
他有胡须,样貌威武,看着很有男子气概。可是面对女人,他已经不中用了。
就算那女人再美,江兴也是没办法中用。
就像林滢所说那样,他曾经在边关剿匪,日子清苦无趣,便伙同一些同僚寻一些小乐子,用以取悦自己。
比如污蔑来大胤做生意的胡商为匪,不但能得一些功劳,还能趁机填饱腰包,将胡商的财物据为己有。
当然除开这些,江兴还能得到一些意外的乐趣。比如这些胡商队伍之中,还会有一些年轻貌美的胡姬。
这些女人顿时成为了额外的奖赏,用以娶乐。
可有一次取乐时候,却是出了岔子。
那个年轻的胡姬仿佛并不知晓自己用完后会被杀人灭口,她流露出谄媚的表情,柔顺讨好,可能是想要恳求获得一线生机。
就连江兴也被这女人的表演所迷惑,竟当真放心享乐,用用这个女人。
可要紧时候,这胡姬居然提脚狠狠踹过去,踹中的他的命根子。
趁机江兴痛苦晕眩时候,那个狡诈的胡姬跑得飞快。
那是个从江兴手里逃走的女子。毕竟江兴干的是暗昧事,不可能让很多人知道,他不喜欢办事时候被人听墙根,而且他也没把一个女子如何的放在心上。
然后,他就被这个女子给废了。
这样的“骨折”还很要命的,让他痛不欲生,简直要不行了。他还得养伤,并且不能让人知晓受了什么伤。更要命的是,那时候他的上司对他们这些人所作所为有所察觉,并且觉得不是很能容忍。
上面顾及陈家,又或者怕自己显得失职,故而并没有将这些事情给扯出去。他只暗示江兴辞职,他自己知趣跑路最好,别落得大家都没有脸。
于是江兴千不愿,万不愿,如今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他只能因伤离职,稍微给自己留□□面。
于是他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官职,还失去了许多别的东西。而这个秘密,他能瞒得过别的人,却瞒不过自己妻子。
枕边人很快就知晓他不行,甚至逼问之下,知晓江兴是被一个胡姬所伤。
男人对女人似乎就是不应该说实话的。
仿佛正因为他说了实话,故而他的妻子姚红决意离开自己。
姚红离开那一天,雨水纷纷,天一直在下雨,好似下得不能停歇。
这样的雨水朦胧中,他与姚红发生了争执,他自然不愿意让姚红走。
姚红很美,他很满意。可是对妻子满意,也并不妨碍他去寻那些野趣。他强要个胡姬怎么了?他还没说自己干的杀良冒功的勾当。
但姚红却是受不了这些,她要跟江兴和离,她威胁江兴若不答应,她就将有些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落得大家都没脸。
她厌烦了江兴纠缠,奋力抽出手就要离开。
外面在下雨,姚红本应该拿一把伞,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