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月琼玖
“宫里除了最早的贤、良、淑、德四妃，其余的嫔，贵人品级都在娘娘之下不用理会。”全嬷嬷继续道，“自四年前宫里新进了一批美人，才人外，就没再进新人了。”
她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德公公还说那批美人，才人，皇上只在前两月才临幸了其中的两位，还下了旨意，未得宠的这个月都放出宫去。”
武顺帝不是好女色之人，后宫人数也不多。既然还要放人出去，为何还给世子妃掳进宫来？
全嬷嬷小心的打量赵明钰，她家世子妃长得是好看，可也没法跟宫里的国色们相比。贤妃就是当年京中第一美人，她这个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后头的丽嫔，华嫔和婉贵人也都各有千秋。
要说世子妃和皇帝早有私情也是不可能的。皇帝要找一个女人还不容易？就算世子妃从前失忆了，若是跟皇帝有瓜葛，怎么也不会被赵家捡了去。
之后就更不可能了，赵家一直在林溪县。锦瑟院里，世子妃每天都和慧夫人一起给赵明月的排位上香，慧夫人待世子妃比亲女儿还上心。
她和万嬷嬷知道世子妃还有个前夫赵明月，慧夫人其实是世子妃婆婆时，一个摔了个大屁蹲，一个丢了手里的簸箕。
也不知道该说世子妃是命好还是命不好了。说命好吧，花样的年纪失了忆，还跟娘家人走散了；说命不好吧，被赵家人捡去当了媳妇儿，慧夫人良善，待之如亲女，夫君也是少年翘楚。
偏这蜜里调油的日子没过几年，赵明月就英年早逝，膝下唯一的孩儿还是世子的子嗣！现在又被皇帝掳进了宫里！
全嬷嬷觉着她真是读书太少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词儿来形容世子妃年纪不大就有这样跌宕起伏的人生……
赵明月：“宫里怎样都跟咱们没关系，只要防着别被人算计了就成。单子里加上各种志异，风土人情的书，咱们初来乍到，先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全嬷嬷也赞同，后宫争斗诡谲险恶，主子这样良善的人压根不是对手。眼睛一扫外头的人，就算这些人原本就在延福殿近身服侍皇上又怎样，谁知道背地里和哪宫主子有干系？
当初她和万嬷嬷因为懂医理，细致妥帖，被先太后派去照顾刚出生就丧母的小世子，算是过了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同一批进宫的姐妹们最后得了善终的可没几个人。
第82章
暂时没什么事了, 赵明钰开始思索对策。
为了生孩子在宫里待三年，和“仇人”发生亲密关系，想想都是毁灭吧！
死是不可能死的, 自残也不可能。
狗皇帝动不了她, 还动不了她的家人？狗皇帝的三观都在律法的反面！
赵明月“砰砰砰”往桌子上磕, 她究竟是哪路衰神附体啊！
御书房里周麒快速批着奏折，昨晚上脑子一热就给人带进宫里了, 下午还得想法子哄人。赵明钰昨天气呼呼走人的架势他还记得，一看就不是好哄的。
钰, 珍宝也。明月皎皎, 是他也得仰望的存在, 可不就是珍宝。周麒批着批着乐出了声, “赵明钰”可比周麟名字边上的“赵明珠”好听多了！
“皇上, 小世子已经从延福殿出来了。”小路子在一边小声禀报。
“快走，快走！”周麒起身，加快步伐追出去。延福殿离御书房不远，他很快就能赶上。
“皇帝伯伯，你也去演武场啊？”赵无忧高兴的问。皇帝伯伯骑马射箭的样子英勇威武极了！
周麒抱起赵无忧颠了颠，“我还有好多奏折要批呢, 听说你来了, 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赵无忧：“我娘不喜欢宫里，我又不能住在这, 皇帝伯伯你忙完了多陪我娘说说话。”
周麒怎么看怀里的小孩儿怎么可心, “你娘生气了？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宫里？”
“当然是我娘说的啦。”赵无忧很是理解，“换了我得治病我也不高兴, 在哪治病都不高兴！”
“你娘做什么会高兴，生气了怎么样会消气？”周麒暗搓搓打探消息。
“我娘看见我会高兴, 跟我外祖母和舅舅舅妈他们说话也挺高兴，做好吃的会高兴，看到有意思的书也会高兴，跟花朵朵它们玩儿也高兴，高兴的时候多了。”赵无忧不好意思道，“我娘说外人不值得她生气。生气都是我惹的，打我一顿她就消气了……”
周麒：……惹她生气的人往后得加我一个，打一顿就能消气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挨打……
周麒得了秘籍，继续问道：“你刚才见她，她生的气大不大？打多久才会消气？她是用手打，还是拿别的什么打？”
赵无忧莫名其妙：“我娘没生气啊，我这两天又没有闯祸。”不过他还是细心回答了后面的问题，“我娘一般都是用手打我屁股，气急了也会拿树枝追我。”
“你先玩去吧，中午过来跟我一起吃饭？”周麒放下赵无忧。他的孩子来得太晚，他得把一个稳固的江山交给他们才能放心，想到这儿他有些后悔前几年的肆意妄为了。
赵无忧迟疑道：“我中午去我娘那儿吃饭，要不皇帝伯伯你也一起来吧？”
“咳，好的，皇帝伯伯一定到。”周麒忍不住亲了小孩儿一口，这绝对是他亲儿子没跑了！
回到御书房的周麒批起折子来都和风细雨了。早上有个照例催他临幸后宫，早日立太子的折子，他批了“干卿何事？”，手上这个内容大同小异，他心情甚好的回复“朕心甚慰！”
临近中午，小路子笑容满面的来报，“小世子已经从演武场过来了，再有半炷香就到延福殿。”
周麒整整衣冠，去和赵无忧汇合。顾昱说赵明月不会在赵无忧面前给他甩脸子，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赶在饭点过来的赵无忧后头还跟了个招人厌的，这小子还得意道：“娘，我叫了皇帝伯伯来一起吃饭！”大金舅舅还是大金伯伯的时候，在家就和他们一起吃饭，如今皇帝伯伯也是他伯伯，一起吃饭没问题。
赵明钰：这儿子没法要了。
皇帝也在延福殿吃饭，御膳房除了送赵明钰指定的几道她和赵无忧爱吃的菜外，还上了好多盘其他的菜。
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赵明钰喜欢的一酸菜鱼在桌子的另一边，赵无忧站起来给她夹菜，“娘，你喜欢的酸菜鱼。”周麒见状也夹一筷子酸菜鱼放赵明钰的碗里。
赵明钰：……把这筷子酸菜鱼拨出去会怎样？
这鱼要是吃了肯定得有刺卡喉咙里！
赵明钰对赵无忧道：“无忧你自己吃，娘今天不想吃鱼。”赵明钰换了个碗，加快吃饭的速度。不吃赵无忧肯定会担心，跟“仇人”吃饭，特别想一盘子菜盖“仇人”脸上！
但，不行，就算有免死金牌，还有“活罪难免”呢！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狗皇帝会很乐意用“生娃”当惩罚！
一顿饭，赵无忧吃得无知无觉，赵明钰食不知味，周麒心满意足，这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太美妙了！
皇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但赵无忧一边腮帮子鼓鼓的吃东西，一边小嘴叭叭，周麒觉得心里都热闹了，笑意吟吟的多吃了一碗饭都没觉察。
赵无忧吃完饭回齐王府，他每天的课业不少。周麒也自觉离开，赵明钰虽然没给他甩脸子，但也没跟他多说一句话，多给一个眼神。
他第一次掳人也是没经验，还是好好思量下对策了再来。
周麒一走，赵明钰也松了口气，她思索一上午也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她不知道狗皇帝的行事风格，不知道他的逆鳞，也不知道他对她容忍的底线在哪……
既要一步步试探，又不清楚那条红线在哪，自己是否越过了？一切都要小心翼翼，真的，真的太憋屈了！
赵明钰在门口使劲“啊”了一嗓子，这宫里的空气都比外头沉郁，挤压着人的肩膀和五脏六腑！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比如说曾经埋头苦读的日子，在林溪县一人分饰两角的日子，甚至是在锦瑟院的日子。
赵明钰在满院子不解的目光里跑圈儿，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
泡在冒着热气的洗澡桶时，赵明钰觉得“运动能让人分泌多巴胺”这句话真没说错。热水浸润着她疲乏的身体，心里轻松多了。
如果命运中的劫难和恶意必须得经历，那么她至少要让自己好受些，哪怕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不出所料，晚间周麒回到了延福殿。他穿着常服，嘴角噙着笑，常年习武的身姿挺拔，眉眼中带着习惯性的威严，摆摆手示意行完礼的紫苏和全嬷嬷下去。
至于赵明钰，中午皇帝不请自来的时候说了句，“明钰往后见朕不用行礼。”她自然是谨遵圣意了。
屋里就剩下两人，天光未暗，宫灯已经点起。周麒觉得日日居住的延福殿在一片暖黄下格外温馨惬意。
赵明钰淡定的倒了两杯茶，周麒踱步到桌边坐下。
“爱妃今日可还好？”
“皇上，我有话说。”
两句话同时响起，周麒心中一喜，明钰有话说好啊！要是明钰一直对他不理不睬，他一个皇帝也不好一直自说自话，“爱妃有什么话尽管说！”
赵明钰：“皇上的目的是要一个孩子是吧？”
周麒：“对！”先有了一个再说，若是明钰真能生出他的孩子，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赵明钰不容置疑道：“三年！这三年我会配合皇上，三年之后不管能不能生出孩子，孩子是男是女，我都还回齐王府当我的‘世子妃’。”
周麒垂眸，“可。”
赵明钰松了一口气：“皇上知道女人的受孕期一个月就几天么？”
周麒迟疑：“太医院是有最佳受孕期。”宫里没有皇子皇女出生，那帮子太医也是天天被朝臣催促施威，这些年也不是毫无所获。
“为了尽快怀上孩子，在明钰的最佳受孕期，还请皇上宿到延福殿来。”这种邀宠的羞耻之言说出来，赵明钰脸没红，心里一边鞭打名为“皇帝”的小人，一边竭力说服自己：皇帝这个年纪在现代还称不上大叔，长相不错，身材甚佳，经过这么多年实战经验技术多半不会差，作为一夜情对象还不算太差……
呸！她是被迫“合作”造娃，狗皇帝别想从她这得到半分乐趣！
周麒龙心大悦：“爱妃放心，朕这几年都少有去后宫，一直就是天天宿在延福殿的。”
赵明钰展颜一笑，“皇上既要保重龙体，又要为国事操劳，还得为子嗣出力，实在是太辛苦了。”
周麒颇为受用，“爱妃识大体，明事理，独自养育无忧才是辛苦。”
“皇上也是明理之人！”赵明钰先夸上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既然咱俩都想尽快有个孩子，就该在最佳受孕期行敦伦之事，其他时候养精蓄锐，皇上您说呢？”
周麒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一天都等不及把人掳进宫来，不就是想尽快有个孩儿么？
出乎他意料，明钰没有生气，非常识大体的说要尽快怀上孩子，他应该高兴才是啊！明钰说得挺有道理，怎么听在他耳里就这么别扭？
赵明钰垂眸喝茶，一边忐忑不安的等着周麒的回复，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威胁：你最好识相点，赶紧同意后走人！你最好不要做让老娘服侍你的美梦，撕破脸了都没好处！
周麒反应过来赵明钰的真正意图，双眸晦暗沉浮，手背青筋鼓起，差点捏破了手里的茶杯。皇帝的威压快速显现，在屋里另外一人还没觉察前瞬间消散。
面前这个女人在拒绝他！换了别人他该暴怒的，可对着赵明钰他生不起气来。这是他唯一孩儿的娘亲，他对她总是有不自觉的宽容。心口缩紧，难以描述的陌生情绪迅速席卷了周麒。
第83章
没有人会知道一个皇帝没有子嗣是多么的难堪和绝望。夜深人静之时, 他甚至会自嘲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才要被天下人耻笑，死后还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知道赵无忧其实是他儿子那刻, 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连头发丝都在叫嚣着畅快。那晚他独自躺在延福殿的屋顶上, 看着满天星斗一夜没有合眼。星空是如此的璀璨美好，叫人心折！
就算是她再生不出他的孩子, 他也已经走出了内心的绝境。天下人的非议他何时放在心上过？
突然间，周麒明白了, 他不会放赵明钰离开, 赵明钰只能属于他一人, 随时伴随左右。
养育无忧这样大的功劳, 他一直回避给她能匹配的奖赏, 是因为他想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叫她往后的日子享尽荣华，顺心顺意。
不过……周麒笑笑，明钰要是跟其她女人一样以得他宠爱为荣，就不是那个三岁就女扮男装，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路科举, 十五岁就得中进士的赵明月了！
是他听了她几句好听的话，就晕乎乎, 乐陶陶, 忘记了她本来是在生气了，忘记了自己今儿一天都在想该怎么哄她。
他不知道怎么哄人, 而她没等到他哄就找到了应对之法，将将位于他的底线, 理智得让人怜惜！
他的明月名副其实，矜贵清高，皎皎清辉，高悬于天边。
所以哪怕她是在拒绝他，嫌弃隐藏于眼底，他也对她生不起气来
赵明钰偷瞥对面的人，这一会笑容凝固，一会面无表情，一会又轻笑的？您有空搁这做表情包，没空说句话？这笑瞅着渗人……
看着赵明钰一口接一口的喝茶，手里的茶杯很快就空了，装作若无其事的又倒一杯，眼睛一直偷偷瞄他，周麒脑中所想一哄而散，只剩“可爱”二字。
周麒双眼紧盯赵明钰，“爱妃所言甚是，朕这就宣太医来选日子。”若是有了孩子，你还能跑？若是没有，三年朕还拿不下一个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