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秀儿
她又没失忆,在世子府里,袭红蕊对她怎么样,她还能忘了吗?
当她第一次进世子府时?,那个红衣小丫头?,就一眼看穿了她的目的。
彼时?她勾了一下?发间的铜钱,上下?扫了她一眼,冷笑了一下?。
什么高洁不高洁。
她高不高洁的,只能糊弄一下?男人?,怎么能糊弄住同为女人?的同类?
两个对彼此心知肚明的女人?,何必打这种哑谜,所以她知道,袭红蕊在“抬轿”。
第一抬,抬国公府。
自认自己出身低,配不上国公府的门楣,既给了国公府脸,又让国公府下?不来轿。
她抬轿是她的事,国公府要顺着踩她的脸,那可?就成仇了。
第二抬,抬她。
许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称赞国公爷教女有方,甚至给她不接受这段婚姻的权利。
就算她拒绝,也是她弟弟配不上,无损于她的名声,因为新娘娘的出身,在上层贵胄圈里,根本没有名声可?言。
本来就没有人?会站她,在她前面?全方位双抬后,别人?也只会觉得,开国功臣之?后,京城第一才女,公府贵女,看不上出身低贱的新娘娘,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这不是她的缺点,是她不谄媚俗流的“高洁”。
这份“高洁”,将和“第一才女之?名”,一起?成为她最好的嫁妆。
只要她现在立刻开口:“娘娘,多谢您的美意,然而怜儿已经心有所属,请您为怜儿赐婚吧!”
一切便?又回?到了正轨。
袭红蕊把她抬上去?后,也把自己抬上去?了,她今天必须答应这个要求。
到时?候,是什么情?形呢?
她拥有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那么她嫡不嫡,庶不庶的,就完全无所谓了。
她是在为家族争光,就是看不上她的嫡母,也不得不为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她有姨母的支持和宠爱,还有宸妃娘娘的赐婚。
到时?候她还可?以对澜哥哥说?:就算是娘娘想要娶我,我心里还是只想嫁你,哪怕不是平妻,是妾也好。
听她这么说?,澜哥哥一定?会很?心疼,很?感动,对她很?好吧!
可?是她为什么不仅没说?,还接过?了宸妃手里的如意呢?
握着手中触手生温的美玉,看着其上无瑕的莲花纹,白怜儿彷徨了。
原来被抬起?来的感觉,居然有那么好啊……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这块无瑕美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以前她一心钻营着往上爬,是因为她身后的根基,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牢固。
她总觉得自己需要一些什么,虽然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她没办法停下?来,只能让自己不断往上爬。
可?如今新来的娘娘,踩着自己的脸,给她抬起?了轿。
把她捧到一个高台上,让她看清了脚下?的路。
她突然也可?以像她的嫡姐一样,慢悠悠的挑挑拣拣。
因为她现在,也有娘家了。
一个冠誉满京城的“第一才女”,一个连风头?正劲的新娘娘,都要俯首自认从门第到人?品,双重配不上的女儿,对国公府来说?,其价值,远胜于一个嫡女。
新娘娘把她和国公府一起?捧上高台。
那么就连她的父亲,都会看见她的价值,不会再那么草率的,把她的婚事交给嫡母处理,
只要有她父亲国公爷在背后支持,身为国公府脸面?的她,拥有和嫡姐一样的资本,她可?以嫁给想嫁的任何人?!
那她……还要嫁给澜哥哥吗……
白怜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嫁给澜哥哥,居然成了一种利益的考量了。
之?前之?所以跟母亲那么说?,只是骗骗母亲罢了。
实际上,她想嫁给澜哥哥,只是因为她喜欢他啊!
白怜儿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
以前不管怎么暗地里算计,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她只是想要一份爱啊!
一个女人?想要一个人?爱她,这是什么错吗!
原来她们说?的都对,她真的是一个坏女人?,她对澜哥哥的爱,一点不纯粹。
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
一瞬间,白怜儿觉得自己的脊骨都被击垮了。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她真的是一个面?目可?憎,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坏女人?。
她之?前对嫡姐的算计,对林家女的算计,包括对表哥的算计,原来从来不是因为爱,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白怜儿从自我欺骗中回?神?后,瞬间被巨大的羞耻感击溃了,原来她竟然是这样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
袭红蕊笑吟吟地看向她:“我与白姑娘真是相见恨晚,如意,赐座,让白姑娘坐到我身边来。”
白怜儿这才回?神?。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宴席上,她已经没地回?了。
如果?她继续回?到姨母身边,那就相当于默认了她的选择。
而如果?她要接受一个新的选择,就代表着她要回?到国公府的阵营中,捡起?公府小姐这个身份。
可?她转头?看向国公府的阵营,只看见嫡母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测的脸,以及嫡姐几乎要从眼睛中流淌出来的恶意。
那里,没有她的位置……
白怜儿立在原地怔愣,转头?看向袭红蕊。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袭红蕊给她架起?来的那个位置,居然是她眼下?最好的归处。
于是她近乎本能地开口——
“臣女谢娘娘……”
“哈哈哈。”袭红蕊大笑。
亲昵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说?着嘘寒问暖的话。
白怜儿第一次没让自己去?看姨母,因为她在想,澜哥哥,为什么不能多为她走一步呢?
明明他们相爱,明明他们青梅竹马,明明他们说?好了,长大了,他就会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
可?到头?来,为什么又说?话不算数了呢?
姨父的命令就真有那么重要吗?
他妻子的心,就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抛弃脸面?,抛弃自尊,抛弃良知,抛弃名节,抛弃一切,甚至愿意与他为妾。
一步一步,走了那么多步,将手脚磨得鲜血淋漓,将面?目折腾得令人?厌憎。
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了,为什么澜哥哥,还是不肯为她走一步呢!
为什么在他的心里,所有人?都那么重要,所有人?都值得他考虑,只有她,永远不会被考虑呢!
不知不觉间,白怜儿甚至忍不住落下?泪来。
袭红蕊看见,立刻摘下?护甲,将她拢在怀里,关切地给她擦着眼泪:“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难过?的事了吗?”
白怜儿看向袭红蕊被精致妆容,遮掩得几乎看不清表情?的脸,心底一片冰冷。
不要试图欺骗她!
她们两个是一模一样的人?,什么把戏,能瞒得过?自己!
然而当她看清袭红蕊眼中,如初见那般,无比清晰的挑衅笑意。
却顺从地靠进她怀里:“没有,只是想到能被娘娘器重,高兴得忘乎所以。”
真奇怪啊,为什么那么温暖的爱意,让她痛彻心扉。
一条毒蛇、蝎子、蜘蛛的怀抱,却让她感受到了慰藉。
所以澜哥哥,请原谅怜儿自私这一次。
求求你了,如果?你真的爱我,也请为了我走一步吧!
只要一步就好了,只要一步就够了。
只要有那一步,不管是风头?正劲的娘娘也好,国公府也好,她都可?以背弃!
所以澜哥哥,求求你了!
把我抢过?去?吧!
……
袭红蕊挑眉。
如果?她踩下?自己的脸皮,来捧白怜儿。
白怜儿还是一股脑的,想当那个见鬼的平妻,啪啪打她大嘴巴子,那她也没办法。
这说?明,白怜儿是一个铜豌豆式恋爱脑,捡落来也没屁用。
既然如此,赐呗。
还是原来的套路,赐给女主当平妻,恶心死她,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国公府无可?避免地踩了她脸一下?,要是不想和她撕破脸,肯定?要在别的地方对她示好,有了这份“愧疚”,她照样能在国公府那获得助力。
至于白怜儿,高高兴兴地去?做她的平妻,有着她的脸面?当嫁妆,她嫁得更风光。
不管她和男主谁赢,她都不会再重蹈前世的悲剧,成了男主的妻子,她已经没有了必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