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摧山白
还未想明白,就听苏玉澈又道:“还是太后?”
徐扬一怔,旋即皱眉,“你在说什么疯话?难不成是想栽赃我们?好正大光明杀了我们是吧?”
苏玉澈始终颇为平静,他道:“你的反应也太大了,这就想到栽赃?这套说辞莫不是早就盘算好的?”
没等徐扬开口,苏玉澈又道:“你常年听命于太后,应该也知道墨阁的手段,我是不会无缘无故问你这些话的。”
他抬手,从面前的几案上拿过一个布包,缓缓地展开来再让身边的人取了呈现在徐扬面前。
徐扬看见那东西一怔,仍是嘴硬,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尸沸散,你不觉得熟悉吗?”苏玉澈道,“徐扬,你的真名不叫这个罢?你原是北狄人,自幼入了大燕,一直被太后马氏养在身边,直至十五岁才放你离开,离开之后你便前往陇西,不间断向摩恪尔传递军情,向北狄借兵,可是如此?”
随着苏玉澈一字一句展开,徐扬被束在身后的双手指尖已经微不可察地抖动起来。
他冷冷看着苏玉澈,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证据?不过是污蔑罢了!”
苏玉澈却并不理会他,“在期间,摩恪尔允诺你只要助北狄夺取陇西,就会借兵给你,让太后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然而顾启将军骁勇善战,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直至他不慎发现了太后与摩恪尔往来的证据,你才将他灭口,对吗?”
听到前几句话时,徐扬还面露不屑,可一听到顾启这个名字,他不受控制地动容,露出十分愧色来。
眼下既然是如此,他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的,咬着牙道:“我为太后做事而已,我问心无愧!唯一......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顾启顾将军.......”
他像是被人提及锥心的往事,想起那十几年来在军营里度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顾启待他如兄如父,不仅传授他武艺,还教他谋略兵法......一力将他从一个毛头小子提携到了校尉的位置。
有时候徐扬甚至觉得,他其实就是徐扬,北狄与皇宫的记忆于他好似一场大梦,他本就是生于陇西军营的儿郎......
但是他的母亲和弟弟还在北狄受质,他只能对不起顾启。
“我对不起顾将军!我对不起他!”徐扬激动起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记得顾启出征前的那个夜里,天上漆黑一片,不见星星不见月,他和其他几个校尉去见顾将军商议计划。
那天顾将军明显心不在焉,其余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可徐扬知道,顾钦发现了摩恪尔和太后互通的书信,时间仓促,徐扬无法做出周全的准备,他趁帐中只剩下他和顾启时,便给他倒了那碗酒,然后眼睁睁看着顾启喝了下去。
本来...本来这些日子,他都要把这件事淡忘了,他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不去做那碗的噩梦,那些反反复复的梦境里,他总是会后悔,拦下顾启喝那碗酒,可醒来之后他早就不在陇西了。
他又回到了马氏的身边,听她的吩咐办事,从她那里直接得到他母亲和弟弟的消息。
这日子好像也过得去......可苏玉澈......
徐扬抬眸,冷冷道:“我对不起顾将军,我自然会为他偿命!可你呢,顾钦不还是和你离心了吗?怎么,你费尽心机活捉我、审问我,是想拿这个真相去换顾钦对你回心转意吗?她早就在为太后做事了!”
说完,徐扬便猛地咬断自己的舌头,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溢出,苏玉澈淡淡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吩咐道:“将五位校尉的头颅斩下,送去给顾将军。”
天色愈发昏暗起来,山雨欲来,天幕中惊雷阵阵,寒风萧瑟。
顾钦站在檐下,看着府上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忙着收拾晒在院子里的果脯、衣服,李淑文见了,忙道:“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将军快些进屋去罢!”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观察着顾钦的脸色,她家将军和那苏相掰了的事,她并非没有听说,她心里说不上好坏,只是觉得悬在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只是她知道顾钦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这些日子她每次见到将军,将军面上都颇为严肃,不苟言笑,定是装着许多心事。
“嗯。”顾钦应了一声,算着天字营那些人即将回来的时间,转身欲往屋里去。
还没走出几步,几个沾满污血的包袱就被扔进了府中,包袱系得并不严实,一经落地滚了几圈,露出一个个人头来。
这会儿是将军府最忙乱的时候,下人们都在此处,大多都是女子,见状不由吓得惊叫起来。
李淑文也是大吃一惊、吓了一跳。
顾钦一怔,连忙走近几步,掀开那包裹着人头的布料,一张熟悉的面孔跃然眼前。
“是我派去苏府的几个校尉!”顾钦咬着牙道,声音都现出几分抖动,“他竟敢杀了他们......”
“将军!”李淑文大惊,正要说什么就见顾钦好似燃了火似的,怒不可遏集结了天字营剩下的士兵,奔袭丞相府。
几个人头都被她一并带走,还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李淑文吓得面色发白,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那苏相与她家将军这是反目成仇了不成?
大队人马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就下起瓢泼大雨,顾钦把五枚人头挂在自己的马上,拼命奔向丞相府,双眸好似要冒火一般。
雨水顺着她身形淌下,流于地面,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血洼。
天字营众将同样愤怒不堪,跟着顾钦一路奔袭来到丞相府。
墨阁侍卫早就在外守候,然而这些人尚不是顾钦的对手,何况眼下顾钦惊怒至极,所出件件俱是杀招,几十个墨阁侍卫被她逼得一退再退,眼看就要有人死在顾钦的长刀之下,最后一扇门打开,苏玉澈从门中走出,盯着顾钦的眼神寒如坚冰。
“顾钦......是你先背叛我的。”他声音不大,字字句句却清楚地响在这雨中。
四目相对,多说一个字顾钦都嫌多余。
“把玉玺交出来。”顾钦冷声道,“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不可能。”苏玉澈紧敛眉心,“墨阁侍卫已系数在此,若是死战,苏某未尝会败。”
“我说把玉玺交出来!”
顷刻之间,顾钦闪身至他身前,前来扑救的墨阁侍卫被她轻易用刀柄顶开,一手死死掐住苏玉澈的脖子,她眼神冰冷无比,琥珀色的瞳仁中泛着青光,那里面好似从未有过他。
“否则,我就让你为那五人偿命!”
第67章
大雨滂沱, 厚重的浓云层层叠叠压了下来,西宫之中太后听闻此事也微惊。
“他把人都杀了?”太后皱了下眉,那岂不是徐扬也......
“是啊太后!这里面其余人倒也算了, 那个叫马德全的校尉于顾钦来说如兄如父, 苏玉澈杀了他, 还把人头扔到顾钦面前, 这二人的梁子绝对是结定了。”
太后扫了眼禀报的人,狐疑道:“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多少人亲眼所见!顾钦大怒,带着人就闯进苏府要杀苏玉澈!这会儿怕是还相争不下呢!太后就等着玉玺送您手上来罢!”
太后冷笑一声,道:“哀家就说过,顾钦决计舍不得为了一个苏玉澈尽失所有......引容如何?”
“太后放心,小殿下这会儿被看顾得很好,没有人知道小殿下现在藏身何处。”
提及儿子,太后的神色才有了一些放松, 目露欣慰, 吐出的话却令人生寒:“等引容登基后,就把现在伺候他的宫女嬷嬷全都杀了, 切勿走漏了风声。”
已是夜深,丞相府却不曾清静,人人剑拔弩张,目光皆汇聚在中间那两人身上。
“把玉玺交出来。”顾钦阖目,不再去看苏玉澈那双眼睛, “念在旧日情分上, 我可以不杀你。”
“旧日情分?将军与我有过吗?”苏玉澈目光淡淡,“不必自欺欺人。”
他颈间的那只手愈发用力, 都被掐出一道深色的指痕,他却好似云淡风轻浑然不觉。
“主人......”墨阁侍卫个个握紧匕首, 盯着顾钦的眼神充满敌意,怎么会......这个人先前对主人分明是那般...难道主人说的是真的?顾钦真的背叛了主人?
在场的墨阁侍卫几乎无人不紧张,墨阁组织虽是为皇权服务,可之前因为太后势力压制,一直不成什么气候。
若非苏相一力提拔,他们哪有今日?
他们之所以会唤苏玉澈主人,那是因为苏玉澈到底是不一样的。
若今日顾钦真敢杀了苏相,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苏玉澈!”顾钦眉目更冷,“你若真对我有过情分,就该知道马校尉和周敬对我的分量,你自己蛇蝎心肠,还要求我对你如旧?交出玉玺,别消磨我的耐心,否则你我鱼死网破,你不会以为你死之后这些墨阁侍卫还会为你卖命罢?”
顾钦说着手上的劲道又用力几分,苏玉澈被她死死钳住,明显变了脸色。
这时一人忍不住上前,脱口而出:“我知道玉玺的下落!你放开主人,我带你去取!”
顾钦瞥了这个墨阁侍卫一眼,观她神色惶急认真不像作假,与此同时她又捕捉痕迹扫过在场其余墨阁侍卫,心中已有定夺。
“别跟我耍花样。”顾钦道。
“我对天发誓!若我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这墨阁侍卫像是被逼急了,连发誓这种话都说出来,“主人拿到玉玺那日,我一直在他身侧,我知道玉玺的下落!只是不知具体位置,但你给我时间!三日之内我一定找到!”
“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寿宴开始之前我一定要拿到。”顾钦说着,一把将苏玉澈钳住拽进怀里,“否则,你的主人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那人面色变了变,咬牙道:“我这就去找!”
她身形刚动,身后就有两人追上说:“我去帮她!”
但是刚追出几步,耳侧寒光一闪,其中一人便被削去了左臂,跪下来惨叫不止,另一人吓得后退几步,乖乖退回了队伍里。
“我让你们动了吗?”顾钦收起染血的腰刀,“你们的主子在我这里是有几分薄面,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说罢她睨了眼外出去寻找玉玺的人,打手势放之离去,对天字营的人道:“这些墨阁侍卫都给我看好了,捆结实一点一并带着走,若有私逃者,杀无赦。”
说罢,她亲眼看着所有人被捆上钳制住,才拽着苏玉澈上了马车,离开了丞相府。
一行人整装完毕上路,天已经大亮了,今日便是太后的寿宴。
苏玉澈双腿是见好了,但是自如走路实在是太过吃力,被顾钦拉得膝盖都在马车沿上重磕了一下,疼得他皱紧了眉。
顾钦看他一眼,不动声色从怀里摸出一瓶化瘀的伤药,伸手去卷他的裤管。
“不必......”苏玉澈正要去挡,可顾钦速度比他快,力气也比他大,一只手就将他挡了回去。
她剜出雪白的药膏,仔仔细细涂抹在他膝上那处淤青上,微动的呼吸搔得苏玉澈心头发痒。
他垂下眸,无声别开了视线。
“玉玺必须是真的,这话不用我多说罢?”顾钦很快上好了药,又把裤管给人放下来,声音却冷冷的。
“怎么?”苏玉澈冷笑一声,“顾将军还担心我给你个假的?”
“你能安分最好,太后要的是名正言顺,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好好梳洗一下,寿宴上还需你苏相撑个脸面。”顾钦顿了顿,目光瞥了眼苏玉澈的双腿,道,“太后不杀你,已经是开恩了。”
大雨近乎停了,只剩下些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不大。
马车走到闹市时,顾钦道:“停车。”
“将军?”车外有人应声。
“去给我准备一套衣服来,这雨下得我浑身湿透,实在是难受。”
她说着抛出一袋钱币,就等在了原地,那人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就知该买什么价位的布料了,连忙下去准备。
很快,一套厚实暖和的华服送了过来,顾钦伸手接过,道了声继续队伍才再次前进。
苏玉澈整个人都靠在马车上,紧阖着双目,他方才淋了雨,天气又阴湿,湿冷的衣服黏在腿上简直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正混沌间,顾钦突然压身过来要解他的衣服,他睁开双目,对上顾钦那双澄澈的眸子,皱了下眉正想开口,她温热的掌心却覆在了他的唇上,顾钦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苏玉澈唇间一松,只好闭上了嘴,由着顾钦解他的衣服,直至脱到最后一件她也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玉澈不觉咬紧了牙,呼吸也轻了起来。
“别紧张,放松一些。”顾钦的声音响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悄声道来,苏玉澈被弄得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