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与白
有一条证据他本不想说的,此刻心一横,说了出来:“婉莹当初是无辜的,现在可未必。表哥可知我如何寻到稳婆的?”
乔西宁看向陈伯鉴。
陈伯鉴看向乔氏:“前些时候乔夫人乔装打扮了一番,鬼鬼祟祟出门去寻稳婆,我跟在后面找到的。而乔夫人之所以会去寻稳婆,是因为婉莹给她写了一封信。提醒她范老夫人和姑母正在调查当年姑母生产一事。”
乔婉莹的脸色顿时变了。
陈伯鉴想,婉莹无辜,意晚难道就不无辜吗?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在姑母肚子里仅仅七个月就被人接生出来,生下来弱弱的,还要被乔氏虐待。
“真正无辜的人是意晚!”陈伯鉴道,“她出生时不足月,乔夫人又忽视她,如今能活下来也是她命大。”
这一番话直接锤死了乔婉莹。
范老夫人顿时想到了前些日子婉莹故意把老侯爷的画弄坏,想到了她利用孙子跑出去参选……原本觉得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此刻都成了决定性的大错。
往日范老夫人有多疼爱这个孙女,现在就有多恨。
婉莹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自己这么多年有多么愚蠢!孙姨娘那个贱人一直在府中耀武扬威,年轻的时候她就没斗过她。后来好不容易在儿媳生产时抓住了她的错处把她弄死了,她还以为自己赢了。
没想到她死了她还是还没斗过她。
她刚刚差点又心软了。
范老夫人指着乔婉莹,咬着牙说道:“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谁也不许她踏入侯府半步!”
她不想再看到她了!
不想再想起自己这些年犯的愚蠢的错误!
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见范老夫人真的发了火,这次没有人再敢说话了。
范老夫人的气还没出完:“彦成,你的处罚太便宜她了!她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女过上好日子吗?我告诉你,我活着一日,你儿子就别想入朝为官,你女儿也别想嫁入高门大户!”
乔氏这次是真的怕了……想到老太太的手段,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老太太一向说一不二的,心又狠,又恨姨娘,她定会说到做到。
“母亲,从前都是我不对,是我不懂事给您找麻烦,我给您磕头认错,您原谅我好不好?”乔氏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这件事情都是我做的,跟孩子们没有任何关系。您想怎么罚我都行,能不能放过我的孩子?我求求您了!您若是不能解气,那就杀了我吧,您杀了我吧,只求您能放过我的孩子。”
此刻乔氏后悔死当初的选择了。
那时姨娘告诉她陈夫人肚子里孩子的命数,想要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她一时鬼迷心窍,同意了此事。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事后她也曾后悔过。可……一看到女儿在侯府锦衣玉食、如众星拱月,就没有说出来。
范老夫人冷笑一声:“放过你的孩子?那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她抬手指了指意晚的方向。
乔氏想到这些年对意晚的不好,心里害怕极了。一想到自己的儿女也要遭这样的罪,她满心的抗拒。不行,她的孩子不能受这样的罪。
对了,还有意晚。
乔氏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看向意晚:“意晚,你最善良了。你还记得你兄长小时候有多疼你吗?他背着你去街上玩,他把家里的好吃的都拿给你,他什么都帮你……你兄长他读书有多辛苦你是知道的,你忍心看他一事无成吗?”
在意晚的记忆中,这是乔氏第一次对她如此和善。
乔氏的话,让她想到了前世兄长腿伤了之后颓废的样子……
不过,乔氏是乔氏,兄长是兄长,她还是分得清的。她不想让乔氏得意,所以她一个字也没说。
乔氏见求救无果,心里慌极了。
范老夫人冷哼一声:“商户是吧?穷酸秀才是吧?既然我侯府的嫡长女只能嫁这样的人,那你的女儿就连这样的门户都不配!那就嫁给奴仆吧,再生一堆小奴隶,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低贱的身份。”
瞧着乔氏面如死灰,范老夫人觉得心里舒服极了。一想到孙姨娘看到自己后代个个过得不如意,她就觉得爽。
“就这么定了,想必你姨娘在地下有知也能笑醒!”
乔氏惨白如纸,不停摇头:“不,不,母亲,不行,不行……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见乔氏想上前,一旁的嬷嬷把她按了回去。
乔氏看向陈夫人:“大嫂,您最公正了,婉莹是在您膝下长大的啊!”
陈夫人面无表情。
乔氏又看向乔彦成:“大哥,婉莹是你的外甥女啊,意晴也是,意亭书读的不错,您若是能帮他一把,他定能考中进士,以后帮衬您。”
乔彦成不仅没答应,反倒是嫌恶地皱了皱眉。
“拖下去!”
乔氏被堵住了嘴,渐渐没了声音,人也被拖了出去。
范老夫人想到乔氏刚刚的样子,心里的郁气散了些。
不过,今日这出事也着实让人闹心。
“亲家,真是抱歉,我有些坐不住了,先回府去了。”
魏老夫人:“嗯,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太对劲,快些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和陈太傅夫妇打完招呼,范老夫人看向儿子:“剩下的事情你处理吧。”
云文海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凉了半截。瞧着乔彦成看过来的探究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大哥,不,侯爷,此事我是真的不知晓,孩子们也不知道,您就放过我和孩子们吧。”
乔彦成没说话,显然在琢磨这句话的真伪。
云文海连忙看向意晚:“意晚,你快告诉侯爷,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意晚看向云文海。
父亲虽然看重利益,但平日里的确待她极好。
不过,在她嫁入定北侯府时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就不清楚了。
“父亲平日里待我极好。”
永昌侯看了一眼意晚,收回来目光,他并未说如何处置云文海。
云文海站起身来,离开前,他看了一眼最喜欢的长女,长叹一声。最后看向婉莹,问了一句:“你是否随我回云府?”
乔婉莹猛然惊醒,连忙摇头:“不,不,我不去,我不是你的女儿。”
云文海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叹了叹气。虽是自己亲生,可他却觉得非常陌生。他转头看向了永昌侯。
乔彦成没有说话。
云文海看出来永昌侯的态度,对乔婉莹道:“你还是随我回去吧,侯府不是你的家。”
乔婉莹看向乔彦成。
看着一直当成女儿来养的外甥女,乔彦成:“云大人先回去吧。”
乔婉莹心头一喜。
然而,乔彦成后面的话使她的心跌落谷底。
“婉莹的东西还在侯府,等她收拾完东西,一会儿用侯府的马车把她送回云府去。”
云文海:“多谢侯爷。”
云文海知晓,出了今日的事情,两家怕是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便识趣地叫了侯爷。
说罢,他带着女儿离开了。
走之前问都没再问自己的夫人。发妻把自己害得这么惨,云文海扒了她的皮的心思都有了,哪里还会想问其他。
意晴跟着父亲朝着外面走去,跨过门槛儿后,她的身形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意晚。
从此以后,她与长姐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如同屋内外的世界一般,隔着高高的门槛。长姐高高在上,光芒万丈,她再也触碰不到她了。
她一直都觉得长姐在家中像个另类,没想到她真的是。
云文海和意晴离开后,乔婉莹跪在地上扯了扯陈夫人的衣袖,满脸祈求之色。
“母亲,女儿舍不得您,女儿不想回云府。您带女儿回侯府去吧!”
意晚瞥了一眼那边的情形,看着云文海离去的身影,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父亲看重仕途和权力,如今遭遇了这件事,怕是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他的背影看起来消瘦了几分。
很快,云文海和意晴的背影消失在太傅府。
父亲虽然更看中仕途和权力,但从小到大,一直很疼爱她。从此以后,父亲便不再是自己的父亲了……
想到此处,意晚心头酸涩难耐,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事情尘埃落定,她心中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只觉得空落落的。她仿佛得到了一切,又似乎失去了什么。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吹拂在手上,凉凉的。
春雨贵如油,想必今年定是个丰收年。
看着打在手背上的雨滴,意晚不仅没往里退一步,反倒是往外站了一些,闭上眼,任由雨丝打在脸上。
雨丝微凉,却很舒服。
顾敬臣不知何时来到了意晚身边。
拿出来证据之后,他便离开了花厅,一直在一旁喝茶看雨。此刻也知里面基本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看着绵绵细雨,他温和的嗓音响了起来:“抱歉,上次是我误会你了。”
他指的是两个人在军营附近相遇一事。
闻言,意晚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顾敬臣。
他今日如同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天神一般,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眼前。
顾敬臣长得高大魁梧,她需要仰头才能与之对视。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的。只不过,今日她觉得他格外高大。外面下着雨,天色阴沉,顾敬臣却像是一道光。
剑眉星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乌发高高束起。
前后两世,她第一次觉得顾敬臣长得这般好看。
意晚的头发被打湿了,眼睫上也有雨珠。随着眼皮颤动,那一滴雨珠滚落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正认真地看着自己,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顾敬臣的心突然跳动起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这一刻自己才是鲜活的。他从怀中拿出来一方帕子,递给了意晚。
意晚看着这一方深蓝色的帕子,并未接过来。
“侯爷今日为何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