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呆点点
“相公现在这般做甚, 就算你不承认, 你也已经把夏家得罪透了。不管你怎么做, 他们都不会帮你, 既然如此,为何要顾忌这么多?”
“这件事, 本就是夏家不占理,先生教导学生,学生蠢笨还不能说了?竟这般穷追不舍, 不仅把邹先生赶出京城, 还一路追着他回乡, 砍了他右手,他可是读书人啊, 没了右手,跟杀人何异。”戴氏说道。
“你当真确定是夏家派人动的手?”蒲石问道。
“邹先生应该不会拿这样的大事蒙骗我们……”
戴氏想到刚刚那个衣衫褴褛,口口声声说夏家害他, 想让蒲家偿还的人,似乎也有些不确定了。
“不管如何, 这事闹出来, 夏家的名声就毁了,说不定夏老爷子就要致仕了呢,要是回乡的话,我们也能把姐姐的东西拿回来。”
“而我们家, 只是因为夏家势大, 被逼无奈交出孩子而已。小生害怕邹先生, 到了公堂,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好生懦弱。”戴氏意味深长地说道,她知道蒲石会心动的。
蒲石果然心动了,但他又顾忌自己的名声,迟迟不愿张口。
“相公若是心有顾忌,我们家就不出面,让邹先生去,相公只要在门口关注小生便好。”
“夏家真的会倒下?”虽然这么问,但蒲石已有了决断。
“夏大人可是国子监祭酒,因为先生未教好学生,迁怒先生,并迫害于他。这事传出去,国子监谁会服他,这时候,我们接回两个孩子拿回姐姐嫁妆,名正言顺。”
说话间,戴氏似是想到了日后的情景,嘴角上翘,笑的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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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鸣听到戴氏的打算,心生退意,他不担心其他,就算蒲宣聪明,但他的那些话语,只能说明他要求过高而已,就是右手的事情。
他心里清楚,这只手不是因为夏家断的,是在赌场里。
这次他回来,就是想再找蒲家要一笔钱而已,没想跟夏家对上。
“邹先生,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手是怎么断的?”见他情绪有异,戴氏立刻问道。
戴氏和蒲石都坐在屏风后,现在出声的只有戴氏。
蒲石在一旁沉默不语,是他请的邹鸣,自然知道此人的学识人品不佳,打一开始,他就不信他的说法。
“我自小喜欢博戏,此次回乡,故地重游了一番。”
邹鸣说的婉转,但戴氏听出那言外之意后,脸都青了,这人竟是个赌徒,还把手留在了赌场里。
“到了公堂上,若是夏家说出这事,你就说是夏家派人故意引你去赌场的。”蒲石缓缓说道。
听到这话,戴氏面不改色,她早就知道蒲石的心肠比谁都硬。
乍然听到男声,邹鸣吓了一跳,神情有些迟疑,直到戴氏拿出数锭金子……
将这些金子收下,邹鸣离开了蒲家。
戴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这可是她压箱底的银子,只有想到夏氏的嫁妆,她的呼吸才略舒畅些。
喝着茶水,蒲石低头思索接下来的事,过年时那个孩子的表现,让他有点不安,应该无事。
随后他又想起那封文书,蒲石的情绪就不太好。
他自认不是视财如命的人,只是在这偌大的京城,若是没有银钱,他根本无法稳步上升,就算有夏家这个岳家也一样。
当初和夏家结亲,就是想要夏家的助力,哪知夏潭极为迂腐,竟不愿为他多说几句好话,不过那时夏氏尚在,也能借到几分力。
直到夏氏病重,无力回天,蒲家和夏家最大的联系断了。
至于两个孩子……连女儿都不能让他通融,更何况两个外孙?既然如此,那就全断了的好,他想爬上去,势必要牺牲一些人,包括他的两个孩子。
没有夏家提防使绊子,用夏氏的嫁妆疏通,又有戴家提拔,他的仕途能顺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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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有官员跟夏潭报信,然后压下这件事,邹鸣闹出的声势极大,被无数百姓看在眼里,逼得京城知府庄信不得不直接派人去夏家请人对峙。
若是一般案件,自是知府先行审理,调查出了证据之后再于百姓跟前升堂。
但这次苦主就在来这里,而且还带了不少人证。证明夏家确实在打压他,让他无法在京教书,返乡后还断了他右手。
听着邹鸣的哭诉,后面一部分百姓义愤填膺,他们最厌恶的就是这样仗势欺人的人家,觉得夏家太过可恶,竟然会因为孩子不学好,迁怒到先生身上。
那些读书人们的脸色更加难看,夏家这般行事,完全是藐视读书人,若是其他人家都这般行事,他们日后还教不教书了?
蒲宣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夏家一直保护着他,不想让他面对那些是非。
这也导致在外人看来,夏家跋扈无礼,自家孩子不学好,就迁怒教书先生,断人财路、前程,如今又没了右手,如此一来,大部分人都站到邹鸣那边去了。
知府庄信坐于公堂上,他和夏谭同朝为官,自然知道他的为人,极为方正,此事想来另有隐情。
想归想,但言语上,庄信不能偏向夏家一分,一旦被百姓认定他们官官相护,那就真的棘手了。
“汝之言可属实?”
“大人,人证在此,学生如何敢欺瞒?”邹鸣立在堂上,声音悲戚。
“此次汝控告夏家,本府已让人去寻夏家父子和相关人等,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本来此事应该押后再审,但外面的百姓太多,只能叫人过来问话,至少得让百姓先听一听两方之言才行。
一部分百姓听到这话,渐渐安静下来,能来府衙看知府断案的,都不是无脑之辈,有些事,还是等人来了分说清楚才行。
倒是另一些人,他们是被邹鸣带着来的,一心偏向邹鸣,心里焦躁不安,恨不得知府直接判刑。
趁此机会,庄信先派人去各家打听,还有夏家那里,女眷不能过来,但他们却能派人去录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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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一把把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天雷怎么不劈死他,竟把小生拉了出来。”
“婆母,公爹他们会不会有事?”
季氏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虽让人阻拦他教书,但并未做旁的,只是现在不说出个能让百姓信服的理由,夏家的名声,定会受损。”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人准备好,你先带着小生、狸奴进屋子里去。这次,恐怕得让小生身边的人过去佐证。”
“那小生呢?他们会不会让小生也去?”舒氏追问道。
“要是那个老王八羔子死咬着小生,硬让小生过去,我们阻拦不得。”
“小生天资过人,如果能在公堂之上表现出他的天资,夏家便有人打压人的理由,夏家无恙。”
话虽如此,季氏还是不想让小生过去,被人议论点评。
“婆母,当初你们是不是想过……”舒氏见婆母想的这般周全,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之功。
“自然,当初见小生哭喊着不读书,且因为读书吓晕过去时,我就恨不得那人身败名裂,只是打压难消我心头之恨。”
“但你公爹那人你也知道,最是迂腐,竟想去公堂,若不是考虑着小生,哪由得这人告状啊。”
季氏神情愤恨,他们这边被束了手脚,结果让那人抓住了时机。她先让人去请王大夫,小生的情况,王大夫知道的最清楚。
随后又让小生身边伺候的人过来,特别是砚青砚亮,他们是小生的小厮,小生读书时,两人就守在身边,最熟悉那人是如何“教导”小生的。
白露带着这些人前往京城府衙,挤开外面围着的一众人,走了进去。
“堂下何人?”
“奴婢是蒲宣少爷的乳母成氏,这些都是伺候蒲宣少爷的人。”白露跪在公堂中央回答道。
这时夏家两兄弟和蒲石一起赶来了,至于夏谭,国子监离京城府衙较远,一来一回,便耽搁了一会儿。
因为白露她们已经进去,两兄弟只能在旁等候,冷着脸面对外面那些人的目光。
“对于我们,邹先生怕是熟悉的很吧!”白露看着邹鸣,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顿。
“学生自然熟悉,当初这两个孩子常伴蒲少爷读书,但他们都是和夏家亲近之人,所说的话,如何能成为证词?”邹鸣看着这些人,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心虚了一瞬。
“如何能为证?邹先生,当初奴婢们敬你为读书人,你是如何对我们家少爷的?你这简直是虎狼之心。”
白露虽然是跪着的,但此时,她的气势比站着的邹鸣更足,双眸里的怒火更是呼之欲出。
看到她的表现,外面的百姓都平静下来了,看来这里面还有内情啊。
“成氏,你将你知道的一一道来。”知府庄信说道。
“是。”
“奴婢是蒲家先夫人身边的婢女,随后成为少爷的乳母,是看着少爷长大的。”
“我们家少爷,自幼聪慧伶俐,这点不止是蒲家、夏家,就连周围交好的人家也知道。先夫人去世不过几月,老爷便迎了新夫人进门,随后又为少爷找了启蒙先生,这位先生就是邹鸣、邹举人。”
“奴婢是乳母,不知邹举人如何教导少爷的,但自他来后,少爷日日噩梦缠身,容易受惊,一丝丝的动静,也能让他惊惧不安。奴婢去找老爷和继夫人,他们却只说邹先生极好,难道读书便是让人读成这样的吗?”
白露不像邹鸣处处动情,她说的清楚明白,让所有人知道事情的经过。
老爷、先夫人、继夫人,再加上一个原配嫡子,好一出大戏,后面的诘问,更是让人怀疑这位邹先生怕是收了继室的银钱,才让这个少爷这般。
有了这个猜想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夏家移到了蒲家那儿,要真是这样,那位继夫人着实不是好人啊。
“学生教书近十载,当了不少学生的启蒙先生,如蒲少爷这般愚笨的着实少见,自是对他严厉了些,哪知他连这些都受不住。”邹鸣立马说道,为今之计,就得定死蒲宣愚笨。
“你胡说,你见到少爷后,就扔了一本书让少爷背诵,还只给他一炷香的时间,少爷背不出,你就责骂他蠢笨,难不成其余四岁孩童,能在一炷香的时间背出《论语》?”砚青不忿道,当初他不知道那本书是什么,现在他知道了,更觉气愤。
听到这话,那些读书人全都哗然了,让四岁的孩子一炷香内背出《论语》?就算是他们,一炷香,也只能粗粗翻一遍而已。
“果真?”庄信厉声问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邹鸣。
“这是学生想要测一测那个孩子的资质,若是奇佳自然会再行教导之法。”
“那你需要在少爷看书的时候吓少爷吗?”砚青诘问道。
“大人,我们家少爷三岁的时候被先夫人教导着,认识了几个字,这人每次授课,只扔给少爷一本书,在少爷看书时,便会发出巨大声响,让少爷受惊,随后便是责骂。”
“如此一来,少爷越来越恐惧读书,那时候,他看到书就怕,如此,便是教书吗?”说到此处,砚青泣不成声。
后面夏家两兄弟紧握双拳,他们没想到当初小生竟怕成这样,不仅仅是听到读书二字惧怕,而是看到书惧怕!!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了,这不是没教好,这是要毁了这个孩子啊。
蒲石站在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形,感到不安,他似乎忘了什么事,很严重的事……
作者有话说:
这一剧情节点有些长,今儿双更!
第60章 学子小生12
◎不能听“读书”二字的蒲宣◎
邹鸣心中着急, 只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反驳,这些事是真的,他的确做过, 但他绝对不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