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呆点点
小生和何瑜一同眨巴了下眼睛，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有人立活契还这么迫不及待的。
祁国不能买卖人口，自卖都不行，就算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仆从，也是良民，不过是短期、长期和终生的区别，其中终生的就被人称为死契。
这些良民都是官府登记造册了的，每年都要交税，要是死了，官府便会追究其去向。
虽然如此，为奴为婢终究不好，门户之见依然在，若不是生活所逼，谁愿意给人当丫鬟？
如果是犯官家眷，她们就不算良民了，而是入了贱籍，交的税比良民还要高。就连女妓，也是跟花楼签的契，交良民的税钱。
像胡娘子这样的状态，和小生立下活契后，她的户籍就会在小生的户籍下面，为女役。
“先去看大夫，看完后再说。”小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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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小生倒是知道胡娘子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了，不过是读书人薄幸，拿了她的嫁妆，自身又考中了举人，便不想要商户娘子了。
被休弃前几日，娘家还来了书信，和她断绝关系。她被赶出门后，后面还有一个小厮跟着，就是看她有没有藏匿起来的财物。
听到这话，小生依稀想起刚刚围着的那些人，的确有一个人的神情不太对。
四十多岁的举人，听起来不足为惧，小生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外祖父说一声，虽然夏家不怕他，但也要防着他暗中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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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安堂内有一个小生的老熟人，王大夫。
“小生怎么想起来这儿了？”王大夫招呼着他，两人认识五六年，熟悉得很。
“王爷爷，小生带人来看病，你瞧瞧。”
胡娘子被何瑜雇的仆妇扶着，一点点挪过来，每一步都是揪心的疼。
医馆里的其他人见状，避到了一遍，只有寥寥几个大夫还站着，观察她的伤势。
“这位娘子，你确定要让我们看？”王大夫问道。
身为医者，他们自然知道缠足，但是具体如何缠的，缠到后面会如何，他们也不清楚，毕竟没有女子愿意给陌生人看足，就算是大夫也不行。
别说是足了，一些规矩严些的人家，宁愿女儿病死，也不愿意请大夫入府看诊。
除了皇宫内的御医还有擅妇女科、产科的医者，民间几乎见不到，最多的还是稳婆。
“愿意，大夫，小妇人想要把脚正回来。”胡娘子说道，她想随心所欲的行走。
“你先去内室，我们看看再说。”王大夫叹了口气，要把人的脚要塞进这样小的鞋子里，里面的筋骨还是正常的吗？
见胡娘子进去了，小生便想带着世叔一起进去，一拉，没动，用些力，还是没拉动。
小生疑惑的看向世叔，怎么了？
何瑜勉强笑笑，说道：“小生，莫看。”
“世叔，我想去看，我想知道，女儿家过的有多难。”小生知道自己终会离开这里，小宣会得到自己的记忆，所以他想让小宣记得女子之难，以后能为这些女子说一句公道话。
何瑜拗不过他，便带着他进去了，里面还有一些大夫和学徒，错过了这次，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缠过的足了。
胡娘子面色如常，一个看和一群人看，对她来说没什么。
随着一层层的裹脚布被解开，那些大夫总算明白，为什么常人的足会变得这般小。
王大夫的手在颤抖，让人拿来温水和伤药，让胡娘子将伤口清理干净。
“病人裹足的时候，才七岁吧？”王大夫看着脚的大小问道。
“嗯，七岁不到些，那个嬷嬷说我年纪大了，缠不了好足，若要缠的好，需裹上碎瓷，让瓷片把脚划开，一次又一次，才能得到好足。”
“起先，我试过一次，好疼，疼得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在她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把碎瓷扔了出去，自顾自松了布，成了这一双不完美的足。”胡娘子看着那双扭曲的脚笑着，也幸亏不完美，不然她根本走不了这么远。
只是听到这话的其他人，满脸不忍，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好端端的，竟要受这等罪，堪比牢狱酷刑。
小生被刺的眼疼，捏紧世叔的手。
何瑜脸色惨白，第一次见到，他只觉得丑，现在听她这么说，真的是让人心惊。
“世叔，你觉得美吗？”小生问世叔，他不觉得这双足何处美，便问世叔可有发觉。
“未曾。”
隔着白布，王大夫细细摸着骨头，前头已经断了，成了一团烂肉，幸运的是脚掌还在，好好养起来，鞋子穿的软和舒服些，应该能多走几步。
放足的话，脚掌怕是会有隐痛，日后阴雨天，难免难受。不过这也比裹着强，至少平日是无碍的。
之后又有几个大夫过来，其中正骨科和按摩科的大夫又提了些意见，这是他们第一次帮助妇人放足，自是要小心些。
开了药，胡娘子穿着不太合脚的鞋子，心情变得极好。随后拉着东家去官府立契。
府衙吏房文书怪异的看着这群人，头一件见被雇的比雇人的还高兴，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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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夏府后，小生让人带着胡娘子去后院，自己去了正院，同外祖父外祖母说一说胡娘子的事情。
听完前因后果，季氏点点头，人已经收了，那么其它的就由小生来办就好。
只是没想到缠足后放足竟也这般难，想来也是个苦命人，转念一想，这世道，哪个女子不苦命呢？
初雪紧紧的靠在哥哥身边，听到缠足什么的，她依稀想起了一些，当初还在蒲家的时候，母亲带了一个嬷嬷过来看她的足，似乎就是想要给她缠足。
不过那嬷嬷说她年纪太小，恐怕会熬不过，这才罢休。
如今想想就可怕，还好她现在在外祖母家，不然她就要跟胡娘子一样了。
小生见妹妹这般害怕的模样，还以为她被吓着了，便不再说这些，说自己在外面见到的东西。
虽然遇到了不少事，但他还买了不少小玩意，孝敬长辈的，给弟弟妹妹的，这才让正院的气氛松快了些。
第70章 学子小生22
◎不能听“读书”二字的蒲宣◎
每当小生觉得自己活得艰难的时候, 他的眼睛会看到比他过得更艰难的人。这样一对比，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还行。
再加上身边亲近之人的陪伴，总会让他多几分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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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世叔后, 小生就在家读书, 想世叔了, 就写一封信, 送到成安上县，这样聊天也不错。
偶尔看看铺子的账本, 旁的根本不用操心。
胡娘子是个极有能力的，在脚稍微好了些后，便过来了解东家能动用的银两, 想要售卖何物, 对京城各大街有意向出售的铺子, 她都如数家珍。
小生跟她出去考察了一下，定下铺子, 胡娘子根据铺子，规划出贩卖的东西，不仅是布匹, 旁的也行。
她向小生汇报何处有货源，品质如何, 定价如何, 售价如何等等。
小生略略算了一下，直接说：只要不坑害他人，其它的都好说，有赚头就行, 能大赚更好。
听到东家这么说, 胡娘子便放手干了, 论起做生意，她是极有自信的。
因为是女掌柜，她被传了许多闲话，却浑不在意，现在这日子，可比之前被困于后宅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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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夏家众人确定小生不再恐惧读书后，就列出京城内有名的书院，让他选出自己喜欢的，参与考较，去书院读书。
虽然夏家父子三人都是进士，但书院里有无数人脉，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这些比在家闭门造车来得好。
小生衡量再三，参加了登高书院的考较，过了后，就收拾行李去书院过活了。
登高书院这名字，取得极好，一听就知道要爬山。按院长的说法，上山下山可锻炼体魄，增强意志，反正坚决不是他们学院没银子，买不起京城的大院子。
书院一旬一休，一休两日，也就是说，小生一月只能回家三次，住上两晚。
被钟声叫醒，小生感叹：书院里的那口大钟真的是书院的宝，没它不行。
穿上衣物，小生出门去武场，和同窗们一同练武，顺便把那百来个水缸挑满水。
其实小生很怀疑院长是想省挑水工，才让学子每日早起挑水的，顺带锻炼身体。
院长：一举两得，多好！
小生的力气不行，但那一小缸水不好麻烦别人，所以他观察路况，翻着典籍，找木匠做了一辆易于在山路行驶的车，把大木桶固定在上面。
这样一来，他只需要把车停在溪边的小路上，跑几个来回，把大木桶装满，运四五趟就好了。
一下子就把书院的风气带坏了呢~
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文院长眼睛微眯，灌水缸的时间短了，剩下的时间也别浪费，那就下地吧，种点粮食蔬菜。
既能让这群小子知道种地之苦，善待农人；又能让他们奋发读书；还能为书院省一笔钱，一箭三雕啊！
不对，还可以增强体魄，一箭四雕。
高山书院一众学子：……
“院长，其他书院会看我们笑话的。”一位学子还想挣扎一下。
“说得好像他们现在没笑话我们一样，只要你们争气，科举考得好，就不会有人笑话，各自选块地去。”院长双手搭在后面，慢悠悠的走了。
一群半大小子面面相觑，小生心里发慌，他虽然见过农人下地，但他自己却从未种过东西，草算吗？
书院里的学子都是半斤八两，特别是小生所在的丁字院，那都是一群十来岁的少年，从小被家里宠大的，如何劳作？
“小生贤弟莫担忧，我看过爷爷父亲下地的样子，我会帮你的。”同窗好友钱诚安慰着他。
“多谢大诚兄长，我们先去借农书，商量种些什么，怎么种。”小生点头，两人向藏书院飞奔而去。
一人看书，找能用上的知识，一人将它记载下来，到时候好找。
山上能耕种的地比较少，还得选合适的地方，甲乙丙丁四个院子，日日灯火不灭，都在合计怎么弄才行。
最后他们决定把地变成梯田的样式，大家一起好照应。
一锄头下去，小生虎口发麻，里面有不少碎石头，将它们挑出来，继续开垦田地。
也幸好院长没有丧心病狂到让他们真跟老农一样，一人种三亩。而是按年龄来，甲字院的，一人一亩，乙字院的，一人八分，小生是丙字院的，只要照顾六分地就好了。
看着粗粗开垦了一遍的地，小生觉得六分地也好大。
这地，光开垦就用了大半年，然后种了一波韭菜，勉强有个成果。
今年春天的时候，小生合计着，五分种秫米，一分种胡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