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榆树
“姜伯父。”
青年突然打断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你……可是……”
姜老爷看了看目光坚定的青年,又看了看身侧被桌子上的砚台吸引了注意力,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儿,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应允了:“好。”
在支开了姜望舒后,姜老爷目光复杂地扶起了青年:“贤侄,你可知,这是一条很辛苦的路啊。”
他的小女儿天生便比常人痴傻几分,对普通常识都尚且难以理解,更遑论男女情爱。
即使是姜老爷给小女儿找婆家,也不过是希望能找个人照顾她一辈子,从没有指望有人会真心喜欢上自己的女儿。
可如今,眼前的青年,却想要走上这么一条困难的路。
“你可知,她天生比常人少一窍,没有心,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回应你。”
这样的路太苦,太难了。
姜老爷实在不忍心,可青年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她只是比常人学得慢一些罢了。”
而他,愿意用一辈子去等她学会的那天。
做出这个决定的这刻,路沉星也犹豫了很久,从那日听到姜望舒未婚夫之事后,他便坐立难安。
那时,路沉星尚且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毕竟,只是相处了几日,就喜欢上了一个人,未免太荒谬了。
可是,当谣言愈传愈烈,当所有人都说,姜家二小姐要成婚了,那一日,路沉星在院中枯坐了一下午。
头顶的梧桐树依然沉默地伫立,每一片树叶都仿佛沉寂了下来,暗淡了下来。
直到少女突然闯入院落的那刻,天光从她的身后照进这所沉寂的院子,路沉星感受到了一阵来自夏日的飓风,将身后的梧桐树吹得哗啦啦作响。
那一刻,望着闯入他的世界的少女,路沉星突然明白了什么。
而当她好奇地向自己询问什么是入赘之时,路沉星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做出决定之前,他总觉得不可思议,可当真下定决心的那刻,不知道为什么,连日以来,一直在耳侧鼓噪的蝉鸣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总觉得,好像上辈子就认识她了。”
青年忍不住笑了,眉眼舒展,宛若风雪中的松柏。
终于,这一刻,姜老爷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很快,三天后,一则劲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姜员外府上的两个女儿竟然都要成亲了。
大女儿将要嫁给慕家大少爷,而痴傻的二女儿竟然招赘了一个秀才公!
这简直不可思议!
十四年前,两个少女同时诞生在那个冬夜。
十四年后,二人又巧妙的,同时出嫁了。
缘之一字不可谓不妙。
“终于要开始了。”
仙雾缭绕间,红衣男子仿佛打了一个盹,他伸展着身躯,望着下届热闹的场景,缓缓笑了。
这次的赌局他赢定了。
倘若一切按计划走,那便最好,倘若出了意外,红衣男子垂眸望着凡间吹吹打打的喜庆场面,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毕竟,他可没说要守规矩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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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仙人下凡(7)
青苔河畔, 碧波荡漾的小秦淮河之上,一艘红栏金顶的画舫,缓缓破开碧波,船内, 船娘咿咿呀呀的吟唱伴着琵琶声, 浸透了青绿的河水。
柔弯了岸边粗壮的杨柳树,垂下万条丝绦, 照影着湖水, 轻抚着船只。
画舫便在这依依杨柳中缓缓穿梭, 船娘的歌声浸透了江南水乡的女子柔情。
一只小小的麻雀似乎也被这歌声迷住了, 它轻轻落在了画舫围栏上, 歪着头, 绿豆似的黑眼珠子滴溜溜看着画舫内弹唱的船娘,突然,船舱内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 惊飞了麻雀。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流云兄, 得此佳人, 怎么就舍得与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喝酒?”
画舫内, 一个高瘦的男人 , 搂着身边的船娘打趣着慕流云。
“我可听说了, 你成亲当日可是对着你岳父许下承诺日后上进读书, 怎么,这才两天就舍得离开你那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了?我要是你啊,还不躲在家里多快活快活, 啊, 是不是啊, 各位。”
男人哈哈笑着,身侧的几个同班和船娘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倒。
见慕流云皱眉似有怒意,高瘦男子连忙放下酒杯:“好兄弟,可别说兄弟我不照顾你,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大礼!”
说完,男人拍了拍手,伴随着响亮的掌声,画舫的帘子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铃音如碎玉落银盘,随着声音愈来愈近,一股暗香在船舱内涌动,当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撩起帘子那刻,慕流云不由得放下了酒杯。
只见,一位乌发如云,肤若牛乳的女子,赤着足,踏着铃音从帘后探出腰肢,朝着众人款款而来。
慕流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手里抓着的酒杯停滞在了半空中,身边传来了高瘦男子的笑声:
“哈哈哈,怎么样,不比你家中那个美娇娘差吧,玉娘,你可得好好招待招待我这个兄弟。”
说着,玉娘摇摆着腰肢朝着慕流云走来,缓缓贴着他坐下,一身柔软的皮子恨不得贴到慕流云身上。
“公子~奴家为您斟酒。”
美人呵气如兰,媚眼如丝。
饶是慕流云逛遍花丛,哪见过这等绝色,恐怕也就扬州最有名的花魁金桃娘能比得上了。
一时间,温香软玉在怀,慕流云不由得酥了半边身子,哪怕高瘦男子还在调侃他的家事,慕流云都没了火气,还有兴致回几句。
“说起来,咱弟妹闺名中也带个玉字,你说巧不巧,合该和咱玉娘做姐妹呢。”
若是姜老爷在此,恐怕要暴跳如雷,拿自己的女儿和青楼妓子作比,还说什么姐妹,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被侮辱了家眷的慕流云不仅丝毫不怒,还颇有几分怨气,他喝下玉娘斟来的酒,原本俊逸的脸上一片油光,看起油腻极了。
男人不悦地冷哼一声:
“哼,别给我提她了,扫兴。”
高瘦男子立即来了兴趣,八卦道:“怎么了?咱弟妹可是扬州城有名的大美人,流云兄眼光未免太高了些吧。”
慕流云提起此事就一肚子怨气:“哼,不过一个木头疙瘩罢了 ,娶了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若不是她还有几分嫁妆,我能娶她?和她那个丑八怪妹妹一样无趣。”
原来,慕流云原本还对姜玉颜有几分喜欢,毕竟是姜玉颜长得好看,又有才情,还为了嫁给自己不吃不喝,男人对痴情于自己的美人总归有几分情意,更何况这个美人还自带大笔嫁妆。
可这份满意在他得知了姜望舒招赘一事后,立即去了五分,他之所以盯上了姜玉颜,便是看中了她是姑父唯一健全的孩子,又听说姑父预计为她招赘,恐怕是要把全部家产都给她继承,于是慕流云便和母亲一合计,决定换亲,吃绝户。
可谁知绝户没吃成,姜老爷转头就给姜望舒招赘了,这一招可算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吃绝户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没了。
慕流云焉能不恨?他连带着对这个妻子都看不顺眼了。
而这之后姜玉颜一嫁过来就一副贤妻良母模样,整日念叨着催促他读书上进,又因为她已经怀有身孕,不让他近身,更是磨没了慕流云最后几分耐性。
因此,慕流云才会在新婚没多久,就出来花天酒地。
此时想起家中不痛快事,慕流云不由得痛饮三杯。
身边美人玉手搭在他握着酒杯的手上,又缓缓为他斟了一杯酒,慕流云不由得心都酥了。
“好了,别提那些晦气事了,喝酒喝酒。玉娘你可得照顾好我这个兄弟,钱你放心,他有的是!”
很快,日落西山,一艘艘花船不知打哪里冒出来,汇聚在河面上,船尾挂起了红灯,红灯随着水流摇晃,照映着黑色的水面。波光荡漾。
这是招揽客人的花船,船上住着船妓,一旦招到客人,这些花船就会悄悄熄灭红灯,隐匿在黑暗角落里。
而白天做陪的画舫往往是一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妓,白日里陪着客人吟诗游玩,到了夜幕时分,若是没有入幕之宾,便关门熄灯。
于是慕流云喝得醉醺醺地被人扶下了甲板,离开前,他还拉着玉娘的手,依依不舍:“玉娘,明天,嗝~明天我还来,你,你嗝,一定要等我。”
玉娘也含情脉脉道“那奴家,便等着云郎了,云郎可一定不要忘了奴家。”
“你,你放心,我,嗝~我明日一定来!”
“少爷,天色晚了,我们赶快走吧。”
在身侧小厮的催促下,岸边男女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双手,月光下,他们狭长的倒影宛若瘦长鬼影,纠纠缠缠,最终,较瘦弱的那道身影终于缓缓脱离,朝着远处走去。
此时一轮孤寂的寒月高悬夜空,洒落人间的惨白月光,照亮了依然站在码头的女人。
女人明媚如花的容颜,在某一瞬间,落上了一层阴影,再一看去,又仿佛只是树影晃动罢了。
次日一大早,慕流云不耐烦地找了个借口,出了府,兴奋的他,连醉酒后的头疼仿佛都消散了几分,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朝着昨日画舫的方向奔去。
当路过清河街时,男人看到一间间阔气的银楼,这才停下了急促的脚步,走入了银楼。
他准备为给玉娘挑一件首饰。
而就在他挑首饰的时候,银楼又来了两名顾客,那是一对夫妻,正亲昵地一边挑着首饰,一边聊着最近扬州城的奇闻异事。
在一旁等老板包首饰的慕流云不由得也听了一耳朵。
“相公啊,你白日里读书一定要小心,我听说最近扬州城死了好几个人了,听说都是年轻男人,被人挖了心,血淋淋的好可怕。”
“娘子,你放心,我平日里都在书院读书,从不走夜路,也不鬼混,很安全的,倒是娘子你,和娘两人在家,要保护好自己。”
不读书,爱鬼混,走夜路的慕流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没多想,接过了首饰,急冲冲朝着画舫赶去了。
而就在慕流云朝着画舫赶去时与此同时,刚刚从散学的路沉星也遇见了麻烦事。
他遇见了一个恶霸调戏良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