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榆树
首先便是被姜望舒这非人的容貌惊到久久不能回神,来之前她还疑惑为什么知府大人一副很看中姜二小姐的样子,却不费心为她找更好的舞娘教导,而是随便打发自己这个舞技平平之人前来。
直到她见到了那站在树下,仰望着天空的少女,斑驳的光影在她的身上落下点点光斑,仿佛仙子羽纱,树影晃动,羽纱飘然,倦鸟归巢,那一刻,少女回眸轻笑的那刻,树叶与世界仿佛静止了。
直到树叶再次晃动,惊飞了一众飞鸟,鸟儿扑棱着翅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舞娘方才回神。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知府大人不在意舞蹈了,是啊,眼前的小娘子有这般颜色,又何必去学那舞蹈呢?恐怕只为了她的一个笑容,这全天下的男子,便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到她面前吧。
然而,很快,半个时辰后,舞娘发现自己又错了。
静立的小娘子已然倾国倾城,可当她跳起舞时,足以令鸟垂首,鱼沉水,乌云蔽羞月啊。
少女一舞罢,舞娘久久没有回神,直到那张极具冲击力的容貌近距离来到了自己面前,舞娘才回过神,她怔怔地抓住了少女的手,问她:“姜小姐,真的从未学过舞吗?”
如果没有学过,那为何只看她跳了一遍,便能过目不忘跳出来?身体柔软又轻盈,丝毫不像是没有跳过舞的人。
不不不,不只只是跳出来,舞娘虽舞技平平,可也见过曾经名动京城的李大家,恐怕就是盛年时期的李大家,也远远比不上眼前少女随意的一舞啊。
舞娘怔怔地感叹着。
而眼前眉眼纯稚的少女一边摆弄着怀里的狸奴,一边眼神亮晶晶地问她:
“原来这就是跳舞吗?好有意思呀。我喜欢跳舞。”
虽然没有跳过,可是,在跳舞的那刻,姜望舒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放松,欢愉。
她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好像变成了一只小鸟,越飞越高,自由又快乐。
好有意思呀!
少女高兴地想着,跳完一支舞后不仅不觉得累,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她拉着舞娘的手,笑容又甜又软,直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师父,我还想跳,再教教我吧,跳舞好好玩呀。”
“不不不,姜二小姐,可不敢叫师父,我不过是一个小小舞娘罢了。”
舞娘受宠若惊地摆摆手,盛世美人的撒娇,恐怕谁也抗拒不了,哪怕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也得为美人弯腰吧,而她,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舞娘十分顺从地遵从内心,口嫌体正直地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少女。
短短三日,便已经教无可教,任何舞蹈只要姜望舒看了一遍,不不不,哪怕只是一个开头,她都能顺着音律跳出来,甚至跳得比原来的舞蹈更好!
这样妖孽的舞艺天赋,直到舞娘离开府时,还被震惊的回不过神。
舞娘站在门口,碧蓝如洗的天空,白云缓缓移动,飞鸟在云层穿梭,一如往昔祥和,可舞娘想到身后小院内藏着的那个绝世美人,想到两日后的那场花神祭,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
她想,这扬州城恐怕要变天了。
只是,出了这样一个绝代佳人,是幸事还是祸事呢?
就全城都为了即将到来的花神祭努力,簪花跳舞,客商云集,热闹无比之际,慕府之中,姜玉颜却只觉整个人坠入了隆冬冰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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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仙人下凡(28)
红缘化作凡人, 封住了自己的仙术,于是,自认为稳操胜券的他并不知晓,在他的计划之外, 本以为已经结束计划的慕家此时发生了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已至丑时, 今晚是一个无月之月,天空被重重云层覆盖, 深夜时分, 整个慕府也陷入了黑暗。
这座三进院子临着街道, 于是当打更人走过时, 院内便能很清晰地听见更夫的吆喝。
此时, 正是丑时, 更夫巡逻到了慕府后院墙外,远远地,从那冷清的街道上, 传来了一个悠长的梆子声:“咚——”
那梆子声慢慢地拉长了音 , 尽力让这声音传遍大街小巷, 当人们意识到已经开始打更的时候紧接着便是快速的三声:
“咚!咚!咚!”
伴随着梆子声, 打更人有力又悠长的声音从那深夜空荡的街道上传来——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这有力的声音, 突然在安静深夜里炸响, 不仅震慑着宵小, 也惊动了不少夜里的兽类, 比如那伏卧在屋檐上的野猫,野猫发出了一声尖叫,踩着砖瓦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姜玉颜便是被这声野猫尖叫给惊醒的。
厚重的床帘子将木床牢牢罩住, 透不进半点光来, 漆黑中姜玉颜睁开了眼睛, 缓了很久才适应了黑暗。
自从那地府一行后,姜玉颜便落下了病根,身体骨弱了,觉也浅了。
半夜被猫惊醒,她彻底没了睡意,愣了一会儿后,有些口渴,便合衣坐了起来,轻声唤着——
“金环……”
卧房内静悄悄的,这让姜玉颜有些疑惑。
丈夫也不在她屋里,这是因为自从嫁入慕府,除了新婚那一个月,之后姜玉颜一直和慕流云分房睡,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和月底,慕流云才会来到她的房中。
慕母告诉她这是京都大户人家的规矩,那时的姜玉颜正好怀有身孕,再加上她性子一向遵守礼教传统,便温婉地接受了。
如今同一个院子被隔成了东西两侧,她住在西厢房,慕流云住在东厢房,至于中间的正方,则用做了夫妻俩的客厅,和书房。
生下女儿后,正房又多了一个用处,正房东侧的耳房里住着她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此时西厢房内,姜玉颜下了床,又呼唤了几句,这才发现金环不在外面的小榻上。
按理来说,金环是要为她守夜,睡在外面的小塌上,但是现在屋里空无一人,姜玉颜想,金环或许是回自己屋子里睡去了。
她也不生气,金环毕竟与自己从小一块长大,姜玉颜早就不单单把她当丫鬟看了,不似姐妹胜似姐妹。
之前姜玉颜便多次劝金环不必为她守夜,换个其他小丫鬟来就好了,是金环不愿意,非说着,一定要亲眼看着小姐睡好了,她才安心。
姜玉颜没有点灯,而是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桌子前,提起茶壶倒出了一杯水,水是冰凉的。
她想,明日还是不让金环守夜了,换个人来吧。
喝不到水,姜玉颜越发的觉得口干舌燥,无法入睡,她想了想,突然很想看看孩子,正好在那里找口水喝。
这般打定主意后,姜玉颜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开了门,提着黯淡的油灯朝着正房走去。
只是,刚刚走到正房时,寂静的黑夜中,姜玉颜隐隐看到了一点点火光,正房的门也是开着的。
这让姜玉颜有些奇怪,她想,或许是金环半夜来看孩子?之前好几次她就发现金环睡在自己女儿的屋子里,金环也解释说是半夜担心小小姐,替小小姐守夜过了头,着实令姜玉颜感动不已。
此时夜深人静,姜玉颜不欲惊醒孩子,便放轻了脚步,缓缓踏入了正房,刚刚踏入房门的那刻,突然,一阵风从身后吹来了,吹灭了姜玉颜手里的油灯,身边瞬间黑暗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只好摸黑朝着正房东侧的耳房走去。
正房东侧这间小耳门前隔着一道屏风,姜玉颜走近时发现,耳房的门竟然也是开着的,刚刚她看到的那点火光便是耳房门内散出来的光。
走近之时,姜玉颜听到门内隐约传来了几声女子的娇嗔,那声音姜玉颜很熟悉,是金环的声音。
此时,姜玉颜刚刚睡醒,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朝着耳房门口走去,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孩子,当她即将绕过屏风的那刻,突然,耳房里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男音——
“环儿,你可真美。”
姜玉颜顿时如五雷轰顶般呆在了原地,那声音,她可太熟悉了,不就是她的好相公慕流云的声音吗?
不等姜玉颜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耳房内又传来了丫鬟金环的声音——
“少爷,你可真坏~”
“哼,哪有环儿你坏,还特意约我在这耳房私会。”
耳房内,金环脸上敷着薄粉,缓缓脱下保守的外衣,露出了胸脯和两条光洁的臂膀,她妖妖娆娆朝着慕流云走去,轻轻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金环眼角含春,扫了扫身侧熟睡的婴儿,她情意绵绵横了眼前人一眼:“少爷,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当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的面,与家中丫鬟偷情,慕流云顿觉血脉喷张,一把搂住了金环的腰肢,嗅着她身上的香粉气,火光笼罩中英俊的脸颊上显出几丝油腻。
金环却抵住了男人猴急的脸,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般,有些担忧道:
“少爷,你说我们这般,小姐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了?”
前日里,小姐突然询问自己去哪里了,那时金环刚好在外院和慕流云亲热一番,被这般询问,她总是心里不安。
“怕什么?就算是她发现了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她的陪嫁丫鬟,她现在就是个病秧子,整天病歪歪的,不能同房,本来她身为正妻,就该给你开脸,让少爷我纳了你。”
“这样,过两日我便和她提,纳你做妾。”
低着头的金环,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她才不想做妾呢。
于是金环抬起头来,故意面露难色道:
“还,还是不了吧,小姐如今身子骨这么弱,若是让她知道了此事,受到了刺激该怎么办?少爷,环儿宁愿不要名分跟着少爷,只要少爷不嫌弃金环一介丫鬟身子就好,再者说,少爷您曾经答应过小姐,一辈子只娶她一人。”
这说的是姜玉颜将慕流云救回来时,慕流云当时当着高人的面,下跪做出的承诺。
听金环提起此时,慕流云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同时心底生起一丝不耐,慕流云一把拉住金环的手,振振有词:
“话虽如此,但是她身为妻子,如今体弱多病,无法履行身为妻子的职责,这便是她的错了,按规矩,我都可以休妻,如今我不休弃她,还让她当这慕家少奶奶,也不去青楼了,对她还不够好吗?该知足了,金环你与你小姐感情这么深,我纳了你做妾,你小姐一定不会介意的。”
“可是,少爷,小姐她体弱多病,高人也说了,她活不过三十岁,我实在担心……”
“你怕什么?她死后我难道还要为了她守一辈子吗?环儿你只要伺候好你少爷我,到那时,嘿嘿,我便扶你做慕家的主母,现在嘛,你就好好为我生几个大胖小子吧——”
“啊~少爷~讨厌——”
耳房中,伴随着两人走动,灯火熄灭了,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而屏风后,听着这些声音的姜玉颜,却仿佛坠入了数九寒天,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了。
她拿着油灯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她想冲进去,怒骂这对狗男女,却又恐惊了自己的女儿,她想去找婆母哭诉,却又悲哀地想到,慕流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自己如今体弱无法生育,前几日婆母已经对自己有些微词了,像自己这样无所出的女人,本就该被休弃的,如果她不是舍命救了慕流云的话。
是啊,她可是舍命救了慕流云啊,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到底是为了谁啊!
女人宛如一只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走出了正房,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自己的西厢房,寒夜带来的凉气将她面皮吹得麻木,突然喉间一阵痒意。
姜玉颜弯下了腰,扶着墙,抓着手帕,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咳完后,她的手帕上竟是被染上了一片深色。
原来姜玉颜被刚刚的事情气得急火攻心,竟是呕出了一口鲜血!
那一晚姜玉颜枯坐了一整夜,次日待容光焕发的金环凑走进来时,当场被面如纸色的姜玉颜吓了一跳。
只见她身着白色中衣,头发凌乱,垂着头,枯草般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颊,宛如一只没了魂儿的女鬼。
“小,小姐,你怎么了?”
枯坐在床边的女人缓缓抬起头老,一双黑色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看向了金环,那死寂的目光,直把金环看得头皮发麻。
“小姐,你,不会一夜没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