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他们以为联手逼朕就能得偿所愿?就算那崽子翻了案, 朕也能让他回不了京!”
皇帝冷笑,当初他能把那小崽子逼到发疯, 如今自然不怕人回来。那小崽子再会笼络人心又如何?他永远是他的父皇。旧太子党羽早就被他杀得一干二净,他回来也无济于事。
秦莲生跪在殿中,悄悄地给殿外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立马收到信息,悄摸地顺着门边一溜小跑,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后宫那边也收到信了,纷纷看起了戏来。
皇帝的子嗣不多,有皇子的妃子统共就那么几位。一个钟粹宫的叶贵妃,一个永和宫的德妃。废太子案要彻查,首当其冲的只有如今的太子萧承焕。萧承焕才坐上储君之位就出纰漏,下面朝臣对他不满久矣。至于对她们这些无皇子傍身的宫妃来说,日子照过,戏照看,可不会影响什么。
这宫里会急得睡不着觉的,大概只有钟粹宫那个姓叶的贱人。
贤妃如今是越过越高兴了。
她如今日子清闲,每日得了空就要去钟粹宫前转悠一圈儿。她也不进去,就在殿外命人给里头的人递话。当然,递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听着里头叶慧琼发疯似的咒骂,她在外头笑一通,再心满意足地离开。
似贤妃这样欠的人,其实不在少数。
往日有多少人遭过钟粹宫的毒手,如今就有多少人会落井下石。有那心中含着恨意的,过往有仇怨的,恨不得在叶慧琼的饭食里投毒,毒死这个丑八怪。但钟粹宫被人从里到外看守了起来。分位低的,或者手头不宽裕的,连落井下石的缝儿都找不着。
且不说叶慧琼听闻朝中四位重臣联手为萧衍行翻案,急得满嘴长燎泡。可她再着急也没用,门外的人根本不会让她见到皇帝。便是见到了皇帝,她如今也没办法吹枕边风。
皇帝厌恶了她。她接二连三地朝朝堂上伸手,若再伸一次手管朝堂上的事,怕是这条命都要交代在里头。
但不想办法又不行,儿子就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男人的宠爱靠不住,皇帝的心也靠不住,只有儿子是天生站在她这边的。叶慧琼还等着她的儿子坐上了皇位,将来当皇太后呢。她大好的晚年可不允许这个早已被赶出京城的疯子来搅和。
“来人,来人!本宫身体不适!本宫要见太医!”
皇帝虽然禁了她的足,断了她的月例,但叶慧琼的分位还是贵妃。任旧是后宫身份最尊贵的人。
下面人敢偷偷搞点小动作,却不敢真让她出什么事。毕竟就算贵妃惹恼了皇帝,也曾经是皇帝最宠爱的人。更何况,还有太子和几位皇子公主在。他们敢让叶贵妃吃亏,小公主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不,叶慧琼一喊身体不适要见太医,立马就有人匆匆忙忙去内殿。
“本宫胸闷难忍,去找方太医过来!”叶慧琼即便被断了月例,也不差钱。
小太监看不出她哪里不适,但叶慧琼一直喊着要见太医,他们也不能不去请。于是分头行动,一个匆匆去太医院找她要的方太医,一个匆匆去大明宫报信。
皇帝可以不管叶贵妃的死活,他们却不能隐瞒不报。
消息报到大明宫时,皇帝正在为朝臣逼迫他彻查七年前的案子发怒。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嫉妒要大于一切,从他出生就抢走韩灵素所有爱意起,皇帝就厌恶了这个儿子。此时跟萧衍行扯上关系,他哪有闲心去管叶慧琼是不是身体不适?
那报信的小太监连大殿都没踏进去,就被恼火的大太监给轰走。
叶慧琼这边闹腾的要见方太医,王如意却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腕。
给她诊脉的是张太医。
张太医就是上回给她诊脉,并替她罗列了孕妇忌碰药单的太医。两人自打上回结识,后面王如意就有意将张太医培养成她的人。她意识到自己想在后宫生存,没有人脉是不行的。所以有意地多接触张太医,暗中也给张太医不少好处。一来二往的,张太医确实也靠向了她。
“怎么样?”王如意按捺住心中的涌动,冷静地问道。
张太医没说话,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真有了?”见他点头,王如意脸上的激动压抑不住。她努力想表现得平静些,可胸腔里一颗心脏嘭嘭地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事实上,皇帝迫于朝堂的压力冷落吕黎这段时日,有几个新人趁机捡了便宜。王如意是这几个新人中,得了便宜最多的一个。
皇帝本就对她的胆大妄为有特殊的喜好,原先被吕黎挡了,皇帝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她。但吕黎这块挡路的顽石被人挑开,鲜活又大胆的王如意就又显出来。
皇帝留宿后宫的日子不多,冬日里天冷就更少。一个月大约两三回的样子。这次冷落灵妃一个多月,统共进了后宫四次。有两次都在清月阁夜宿的。
王如意自打小产后,很注意保养自个儿身体。上回的小产没伤到她身体分毫,反而因保养得宜,她身体比先前更好了。这两回承宠,她也特意用了易受孕的姿势。盼着好运能再次落到她头上,结果就在昨天,她感觉到身体不对劲了。
这种感觉她先前就有过,有过经验便更敏感。这回她不藏着掖着了,立马就去请太医。
“日头还浅,但八.九不离十。”
张太医跟王如意相熟以后,也明白了后宫有人好办事的道理。他作为一个刚入太医院的新人,脚跟没站稳。正愁找不着靠山,王如意的招揽就仿佛及时雨,更何况王如意出手还十分大房。两人一拍即合,便有了如今的默契。
“婕妤娘娘,这期间吃的用的都得小心了。”
张太医自然清楚王如意上次的滑胎是怎么回事,这回特意给王如意讲解了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若是这一胎再滑掉,怕是会形成习惯,日后会很容易滑胎。”
王如意自然小心,同样的错她不愿再犯。
住进清月阁这么久,身边这几个丫头的底细她已经摸清楚了。原先那心思不正的,王如意都给赶到外头伺候,留在殿内伺候的都算是真心向着她的人。宫婢小心地替她盖上被子,忧心起来:“主子,咱这回还瞒着陛下么?是不是该早点报喜更妥帖?”
早点自然是早点,但皇帝现在在气头上,何况脉象也没完全准确。
“还有多少日能确定?”王如意思索了片刻,问张太医。
“少不得得半个月。”
“那就再等半个月。”王如意一锤定音,“这段时日,你们替我守好了内殿。”
宫婢们立即应诺,按捺住心中喜悦,送张太医出去。
清月阁的动静比较隐蔽,完全被钟粹宫和长乐宫的动静给遮掩住。宫妃们一边暗戳戳地瞧钟粹宫的笑话,一边也在等吕黎的反应。灵妃被叶氏绊了这么大一跟头,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忍气吞声?不可能。那叶氏心气儿高,灵妃的心气儿更高。就灵妃那眼高于顶的做派,俨然要先皇后一较高下了。
吕黎自然是没有不恼火的,她便是不喜皇帝,但到手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有皇帝的宠爱和没有皇帝的宠爱,在这后宫是天上地下两个待遇。何况吕黎还存了野心,不进一步怎么实现?
吕黎这边暗自下决心要给叶慧琼一个大回礼,王姝这边一大早收到了绫人羽递来的口信。
“他又有何事?”
王姝最近收到京城的来信越来越多,京城和京城以北的镖局镖头也弯下了腰肢,给主家这边寄来了节礼。京城以北那边天寒地冻,皮货很多。那镖头年前给王姝送了一大车的上等雪狐皮,其中还夹杂了好几张虎皮。态度也一改往日倨傲,变得谦卑恭顺起来。
王姝心里猜测这怕是跟王如意有关。
自打王姝告知王如意她被记入了王家的族谱,宫里寄来的信件就越来越多。
王如意基本每半个月给她写一封信,都在说自己的事儿。哪怕王姝不在宫里,对宫里发生的许多大事都了如指掌。不仅如此,王姝还知晓王如意七月份流了个孩子。以及叶慧琼胎死腹中的双胎,叶贵妃失宠,吕黎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霸宠了后宫。
一切如书中提及的那般,吕黎的受宠完全不遵循基本法。不可否认王姝在知道这些事时,心里也在好奇,为何吕黎就那么容易地戳中皇帝的喜好?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一见钟情这种少男少女的爱情,完全不适合老皇帝。
王姝想不通,但不妨碍她很高兴王如意替她震慑住了京城那帮蛀虫。
“听说是想跟主子做个交易。”
林二极厌恶这个心眼贼多的绫人羽。这人太聪明了。聪明得过了头,脾气还阴晴不定,让人感觉很危险。不过主子这边必须有一个套牢灵妃的绳子,他们还必须看住这个绫人羽:“他说他手里有一个非常大的筹码,只要主子愿意见他,他愿意给个好价钱。”
王姝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一早,看完吕黎的来信之后。”林二略一思索,回答道。
“信呢?”尊重别人隐私是美德,但王姝对绫人羽兄妹二人来说是卑鄙小人。王姝丝毫不介意被骂,伸手问林二要吕黎的信。
林二将信给了王姝,王姝快速看完才知道,京城朝堂那边发生了大变动。几位朝中重臣联手为萧衍行翻案,将证据摆到了皇帝的面前,逼迫得皇帝不得不松口彻查七年前的旧案。如今大理寺已经调取了卷宗,京城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上下都在盯。
王姝心里一咯噔,忆起萧衍行近来的忙碌,猜测这里头有多少萧衍行推波助澜的手段。
“这案子重启,他来跟我做交易?”王姝还记得,绫人家就是被这桩案子牵连而抄家的。绫人羽会关注这件事她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不去找萧衍行反而来找她?
王家即便跟萧衍行关系匪浅,也并不代表她就能代表萧衍行做决定。
思来想去,王姝答应了。
绫人羽在镖局里日子过得挺悠哉的。若非出入有人监视,他倒是跟个回乡养老的老头儿似的舒坦。此时看到王姝,眼睛噌地一亮。短短几个月没见,王姝仿佛那越发成熟的娇花,渐渐散发出迷人的清香。眉目之间的青涩淡了,美到瞧一眼便令人心情愉悦。
不过目光在落到王姝挺出来的肚子上时,他偏过头去,轻轻地啧了一声。
王姝被他这一声给啧得青筋一凸,懒得跟他打太极,单刀直入:“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大姑娘还是这么性急。”
绫人羽大冷天的还拿着他的折扇,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丝毫没显得艳俗,反而更衬得他与众不同。他靠左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朝王姝笑:“也不问候几句,就这么直奔主题?”
“不然呢?”王姝不晓得这人为何总想撩拨她,明明都知晓她对他没兴趣,“我可没那闲工夫赔你浪费。”
“真刻薄。”
王姝翻他一堆白眼,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说吧。”
绫人羽被刺了一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道:“我手里有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王姝:“?”
“我的信你不是看过了?”绫人羽见她一脸茫然,叹了口气,“大姑娘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
“七年前的贪污案,有个重要的证人下落不明。”
王姝脸上的神色微微收敛,正色起来:“你手里有这个证人的下落?”
“大姑娘觉得够资格与你做交易么?”绫人羽不答反问。
王姝没说话。
她对七年前的贪污案没有概念,剧情中也没有详细描述过废太子被废的过程。此时绫人羽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王姝不敢肯定。但换个角度想,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信息,绫人羽也不会拿出来做交易。思索了片刻,王姝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问他:“你想要什么?”
绫人羽眼睛眯了起来。他手指点在桌子上,难得没有在这件事上打哑谜:“我在王家也够久了,是时候放我自由了不是么?”
“不可能。”王姝一口否决。
吕黎人还在后宫,王家想做的事情还没达成,怎么可能这时候就放走绫人羽?不过一条消息,是真是假还不清楚。他空口无凭的一句话就想换自由,未免太小看王姝了。
王姝会否决他也没意外,顺势又道,“若大姑娘不介意,让我见那位一面。”
绫人羽想见萧衍行,王姝没意外。要告诉萧衍行一声也不是难事,但王姝其实不太想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她有种直觉,掺和的越深,将来想离开就越难。
不过,这件事还是得管:“……这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我自然有我的证据。”绫人羽听得出王姝松口了,王姝会答应他毫不意外,“若是大姑娘不介意帮忙引荐,或许将来我会成为大姑娘的助力。”
“你什么意思?”王姝心口突地一跳,皱起了眉头。
“大姑娘,越是出身显贵的人,越看重门第。大姑娘若是运气不错,这胎应该会是那位的长子。”
绫人羽虽然被关在了镖局,但对许多事却心中门儿清,“那位爷一旦恢复了身份,后宅会越来越挤。王家如今有用,大姑娘才独得一份尊荣。将来大局一定,那位爷后宅的位置就得腾出来,给各位功臣的女儿孙女。届时门第的高低,就决定了恩宠的多寡。若大姑娘手头的助力多,兴许路要好走许多。”
王姝瞳孔剧烈一缩,胸腔里一颗心仿佛被石头压住。
她抬起了眼帘:“你倒是想得不少。”
“大姑娘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他笑了一声,目光不知怎么又落到了王姝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了遗憾,莫名其妙地嘀咕了一句:“唉,若是当初选的西北方就好了。”
“嗯?”
“没什么。”
王姝最讨厌这种没头没尾的话,仿佛说的旁人听不懂就显得高深莫测。
绫人羽却没再继续说。仿佛随口一句感慨,说完便换了口吻,又问起这件事王姝到底答应不答应。王姝没道理推脱,但既然是交易,她总得拿点好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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