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珂
裴徽澜倏地转过身,焦虑的神情在看到她时舒了口气,提着裙边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下丈量着:“我到了尚书堂才听说父皇喊你入宫,紧赶慢赶过来,你没事吧?”
宋絮清心中一暖,莞尔一笑:“我没事,皇上就是问了几个问题。”
裴徽澜闻言瞬间明了,“可是你的婚事?”
宋絮清牵着她的手,走到树荫下,“你也听说了?”
“嗯。”裴徽澜颔首,望见她眼眸中的忧思,道:“阖宫上下都知道了,只是没有人敢明着说。”顿默瞬时,降下语调,“端午宫宴翌日皇兄就入宫了,听闻皇兄言辞恳切且爱慕之心浓郁,但是不知为何,父皇并未言语分毫,只是沉默地听着。”
“可是皇兄明明有心悦之人,为何还要请旨求娶你,且又未听闻他们分开,过后我寻思了下,深觉不对,这不是准备把你往火坑里拉嘛!”
裴徽澜言辞激烈,义愤填膺的模样尤为可爱,她扬手继续道:“还好三哥先和父皇提出此意,否则……”
说着说着,她嗓音霎时间收住。
宋絮清听着她最后的话,神情难辨:“先和皇上提出的?”
裴翊琛是端午宫宴次日清晨入的宫,若是如此,裴牧曜是宫宴当晚向皇上提出的?
“……”裴徽澜双手捂住嘴,瞪着眼眸摇了摇头,掩耳盗铃般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殿下。”宋絮清唤道,神情认真:“我听见了。”
裴徽澜松下手,撇撇嘴,如实道:“我怕你受了委屈,昨日去找母后问皇兄到底是什么个想法,母后没有细说,但是她跟我说别担心太多,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里边大有文章,连连追问下,才知道原来宫宴散场后不久,三哥就去找了父皇,所以你大可放心,别的不说,父皇定会顾虑三哥的想法。”
“两位兄长同时找他,依我对父皇的了解,他最终应该会选择将此事压下,不会顺了任何一方的想法,日后也不会再提起。”
“至于他为何今日召见你。”裴徽澜沉吟思忖,这下说出口的话不似刚才,带着些许不确定:“可能是因为他想看看,两位兄长前后脚求娶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宋絮清抿唇,缓缓摇着头,品出点不对劲,并不觉得皇上会将此事压下。
“皇上让我日后不要去国子监。”
裴徽澜:“……”
她眨巴着眼眸,眸色怔怔地锁着宋絮清,四目相对须臾,转身匆匆道:“走,我们去王府找三哥。”
在一侧听着的茗玥神情微变,下意识地抬起手拦住二人,顶着她们不解的神情,硬着头皮道:“祈安昨日传来的消息,说王爷近日不在京中。”
漏洞百出的话惹得宋絮清眼神一黯,思绪中闪过一丝抓不住的灵光,也不拆穿她,只说:“没事,我们过去走一圈。”
茗玥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默默地收回了手。
王府离皇宫并不远,不过半刻钟左右的距离,马车停靠在王府门口时,守在两侧的侍卫认出是侯府的马车,神情凝了起来。
一行人对视了几眼,最里侧的侍卫悄悄溜进了府内。
宋絮清和裴徽澜下马车时,祈安已经匆匆赶了出来,半跪下拱手道:“公主殿下,宋姑娘。”
不远处守着王府的侍卫们,本该目不斜视地守着王府大门,此刻竟然也会偶尔侧眸看来,宋絮清眸光微微沉,距离她最近的那个年轻侍卫,身影紧绷,直挺挺地站着。
裴徽澜就算是个蠢笨之人,也品出了些许不对,最近这段时日她来侯府时,也是其他人领自个进去的,祈安和泽川,理应守在三哥身后才是。
她视线越过他,往后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看见第二个人,皱了皱眉:“你怎么自个出来了,三哥呢。”
祈安:“王爷和世子爷在书房谈论公事。”
裴徽澜将信将疑,“是吗?”
祈安点点头。
宋絮清嘴角微启,正要说有要事要见裴牧曜时,眼角余光瞥见陈深领着一队人马策马奔来,翻身下马时,手中握着道金灿灿的圣旨。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赐婚
(宣武侯之女宋絮清,仪静体闲)
陈深也瞧见了她们, 悄声和徒弟说了道话,紧忙走了过来。
宋絮清撇了眼还在和祈安大眼瞪小眼的裴徽澜,扯了扯她的袖子, 轻声道:“陈深公公。”
“什么?”裴徽澜略显疑惑地侧过身, 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就见陈深膝盖弯下单膝跪在地上, 手中高举着圣旨不让其落在地上, “参见公主殿下。”
金灿灿的圣旨落入裴徽澜眼帘,视线越过他扫了眼王府门口的一队人马,眉心蹙了蹙:“公公是来找三哥的?”
她身边的宫女扶着陈深起来, 陈深笑着颔首。
若这道旨意是坏事,他定然不会笑到眯起眼眸,宋絮清略一思索, 当下就对这道圣旨有了猜疑心。
王府大门大开, 侍卫退至两侧, 在外的祈安凛神领着他外里走,宋絮清和裴徽澜相看了一瞬, 也跟在后头走进去。
陈深携圣旨而来的消息早在他尚未抵达王府前,就有人将消息递到了王府,祈安领着他走进去时, 裴牧曜已在正厅等着,泽川上前将他往正厅的方向带去。
他离去时瞥了眼宋絮清,宋絮清依稀能够察觉到他眸光中意味不明的色彩,尘封在心中的疑惑呼之欲出。
这时候, 祈安道:“公主, 宋姑娘, 请随我来。”
陈深是去宣读圣旨的, 非王府之人不宜在侧。
两拨人去向不同之处的鹅卵石走道,潺潺流水声丁零悦耳,鹅卵石小道两侧砌起了流道,清澈见底的泉水潺潺流去汇入池中,又从池中的另一侧缓缓流出,循环往复。
然而不管是往哪儿去,势必都会经过正厅。
裴牧曜不疾不徐跪下领旨的模样刻入宋絮清的眼眸,远远地望去,他神色如常并未见有任何异常。
想起裴徽澜适才所说的事情,但那晚她来王府时,他并未和自己提过分毫,怪不得翌日裴翊琛入宫请旨,宫中久久都没有消息传出。
身侧的裴徽澜还在追问着祈安,为何这几日不见他们几人入宫的,宋絮清心中装着事,并未将祈安的回答落在耳中。
裴徽澜追问了好久,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泄了气。
斜眼看到宋絮清若有所思的眼眸,她又问:“想什么呢,如此安静。”
倏地被点到的宋絮清有些恍神,怔愣须臾后道:“只是在想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让她日后不要再去国子监,必当是要将她的婚事定下,可此刻送来王府这道圣旨是什么,又是何意,她搞不懂。
在这件事上裴徽澜也猜不准父皇的意思,一听是在想这件事,也沉默了下来。
直到祈安的声音响起,“公主,宋姑娘,绥荟院到了。”
宋絮清抬眸,门匾上利落飘逸的字眼映入眼帘。
裴徽澜见她有些失神,解释道:“这儿是书院,也是父皇题的字。”
宋絮清颔首,怪不得觉得这个字有点儿熟悉,原来是之前曾在东宫见过。
绥荟院长廊尽头坐落着一处廊亭,还未走近就看到了傅砚霁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沏着茶水品茶,在他左手边的茶盏中只剩半盏茶水,这儿适才有人坐过。
可见祈安匆匆跑出王府所说的,并非在撒谎。
走近后宋絮清才发现,这座廊亭与南涧寺清河院那处几近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把悬挂在侧的长剑,这儿并没有。
傅砚霁似乎是知道她们的到来,对于她们二人出现在这儿并不惊讶,起身对裴徽澜行了个礼,道:“听说陈深公公来了,王爷怕是还要会儿才能回来。”
他将已经沏好的茶水倒入杯盏中,递到她们跟前。
宋絮清指尖落在杯盏上,眸光对上他的眼神,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似是好奇,又好似揶揄。
她抿了抿唇瓣,只当作没看到,呷了口茶水。
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沉默不语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去,看到来人时又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眸。
倒是裴徽澜,收回注意力后觉得不大对劲,又转头看了过去。
来人出示了宫牌,守在长廊两侧的王府侍卫垂眸退了下去。
等来人走近后,宋絮清才看清他的身影,来人竟然是陶太傅身边的侍从。
裴徽澜也认出了他来,神色一凛,半信半疑地问:“我怎么觉得,是来找我的?”
不等宋絮清回答,侍从就已经走到了廊亭外,他并没有走进来,只是垂头站在外头,道:“公主殿下,太傅在尚书堂等您,说若您今日不回去,他也便在尚书堂不离开。”
裴徽澜:“……”
怎么就忘了,她是逃学来的。
在教导课业一事上,皇帝给了陶太傅极大的权利,是以陶太傅也未曾畏惧过他们,只当他们是普通学子看待。
宋絮清目光垂下,落在侍从身上,听他的意思陶太傅只是找了裴徽澜回去,“太傅没有寻我?”
侍从仰眸看了眼,而后摇头。
得到确定答复后宋絮清心惊了一瞬,没想到皇上的消息那么快就传到了尚书堂。
“你似乎变了许多。”
裴徽澜走出绥荟院不过一息,傅砚霁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
话中带话的话语令宋絮清环着茶盏的白皙指尖紧了几分,她抬眸定定地看去,佯装不懂:“嗯?”
“在我的印象中,你还是个和傅琬抢糖吃的小丫头。”傅砚霁不急不慢地说着,想起好友背脊上的青紫不一鞭痕,几处绽开的皮肉被清水泡过有那么些发白,他声音沉了沉:“我前几日见傅琬整日乱窜,想着她也是个大姑娘,要是像你近日一般沉稳下来,也不错。”
昨日祈安匆匆赶到国公府时,就差当场给他跪下了,求他帮忙劝说裴牧曜,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他这么作。
傅砚霁跟他赶来王府才知道他伤得极重,躺在床榻上脸色冒着不正常的红,额间摸上去烫得他不由得收回手,跟被火灼过似的。
追问之下,祈安才硬着头皮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去头去尾和他说了遍,大意就是裴牧曜入宫请旨赐婚,被圣上抽了满身的鞭痕回来,昨夜又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想出了苦肉计这一招。
傅砚霁一听就明白了,裴牧曜这使的可不是什么苦肉计,他只是在侧面的告诉皇上,在这件事上他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只是昨日转念一想,哪有人是无缘无故变得沉稳的。”傅砚霁顿刻须臾,垂眸瞥见她泛白的指尖,继续道:“你兄长还在京中时,我和他也算得上是好友,日后……”
说着他忽而笑了笑,“算了,也用不上我帮忙的地方。”
宋絮清听明白他的意思,捏紧的指尖也渐渐松弛下来,知道他和裴牧曜的关系不错,或多或少是听说过自个的事情。
思及此,她视线落在傅砚霁沏茶的动作上,道:“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世子。”
傅砚霁用木制的宝镊夹着茶盏,不疾不徐地放入冒着热气的水盆中,“你说。”
“王爷身上的伤,何处来的。”
宋絮清慢条斯理地问着,细细地丈量着他的动作,但说完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差错,甚至一丝停顿也没有。
来的路上她就在想,前几日无意间瞧见的鞭痕到底是何处来的。
裴牧曜并非左利手,自然是右手执长鞭,如此怎么挥也不会挥到右手手背上,并留下依稀发紫的痕迹。
那时候她心中装着事情,他随口一说她也不会怀疑,今日见茗玥反常的动作以及进王府后,泽川视线扫过她时的停顿,她就知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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