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 第81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凝视着他的背影,宋絮清微微抿唇,对茗玥道:“你随我跟上去看看,看他是去了哪儿。”

  “姑娘。”茗玥惊讶地抬眸,瞧见她眸中的忧思,心中微凛。

  宋絮清垂头凝着祈安适才半跪着的地面,神色一摒,命人取来烛火,昏暗的烛火照亮了地面,凝固在板砖上的两滴血珠狠狠地刺着她的眼眸。

  她深吸了口气,随即起身往外走,茗玥连忙跟上。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中就算是脚步落地无声之人跟在祈安的身后,他也能够惊锐地察觉到,此刻宋絮清跟在他的身后,倒是不见他回头过一次,步履匆匆地出了府。

  走过院落前头的墙垣时,脚步一拐,倒是往院落的后边去了,宋絮清踮着脚尖连忙跟上,撑手扶着墙垣探头望去,只见祈安一个箭步跃身,翻过了墙垣入了府。

  宋絮清:“……”

  她睨了眼茗玥,也在茗玥眼中看到了惊诧。

  宋絮清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府中,脚步沉沉地往主院的斜侧方院落走去,那儿是另一处的院子,并无他人居住。

  还未走近院子,两人便瞧见本该黑暗无声的阁楼窗棂,闪过点点烛火,还有些许脚步声在书屋院落响起。

  守在门口的祈安瞧见宋絮清时,倏地瞪大了眼眸,正要通传之际茗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宋絮清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退下。

  祈安神情纠结地看着她,但也不过一会儿,便让了路。

  宋絮清站在门口,耳侧回荡着透过门扉缝隙传来的谈话声,还有剪子落在棉布上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丝丝缕缕的苍术气味落在她的鼻尖。

  “王爷,您稍微忍忍,我现下为您擦拭伤口,这箭伤并不算深,只是您怕是要有些时日不能挪动右臂,否则要费上更多的时日才能够痊愈。”

  “嗯。”裴牧曜淡淡道,沉默几息,他又道:“祈安可回来了?”

  “回来的,适才属下听到了他的声音。”泽川拧眉回答着,“王妃并未起疑心。”

  裴牧曜颔了颔首,“那便……”

  “啪!”

  门扉挥开叩在墙壁上惹出的声响截断了屋内的对话。

  望着背光而站的宋絮清,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裴牧曜眉梢微微蹙了蹙,不自觉地站起身。

  见他起身,擦拭着伤口的胡大夫被吓了一跳,哎哎哎了几声都没有叫回裴牧曜,这时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语气,“你坐下。”

  跟前的人脚步停顿须臾,又坐回了原位。

  宋絮清眼眸闪了闪,走近后才瞧清他手臂上的伤口,就算是无意间掠过一眼,都能够看出这道伤口极深,足以见到箭刃刺得有多么的重。

  她哑了哑声,望着裴牧曜眸中的担忧,一时半会儿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痛骂他故意隐瞒受伤的事情,还是骂他过分小瞧了她的胆子,还是该说他太过于照顾自己的情绪。

  繁杂的思绪落在心头,最终还是化作两个字:“疼吗?”

  裴牧曜摇了摇头,像是怕她被吓到般,温声道:“只是小伤而已。”

  “小伤而已?”宋絮清气笑了,抬手想要戳了戳他的伤口外侧但终是不忍,眨了眨稍微湿润的眼眸,道:“你不应该瞒着我的。”

  对上那道湿漉漉的眼眸,好似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裴牧曜沉稳镇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伸出左手擒住宋絮清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力气,将她拉到跟前。

  宋絮清不想看他,垂眸凝着那处伤口,胡大夫正给伤口上着创药。

  擒着她手腕的掌心倏地一松,下一刻捏住了她的下颌,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脸庞向左移。

  宋絮清对上他满是担忧的眼眸,咬了咬唇,问:“为何会受伤?”

  裴牧曜视线细细地打量着她,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神情中大有一副他若是不说今日之事就不会结束的意思在。

  对视沉默了须臾,等胡大夫捆好棉布,他挥了挥手。

  门扉被再次合上时,裴牧曜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又起身拎起茶壶给她倒了盏茶水。

  宋絮清双手紧捧着杯盏,眼眸不曾从他的身上挪开片刻。

  裴牧曜拉过她的右手,将掌心捏在手中,捡了些话道:“听闻尹府闹鬼多时,我便带着人去那儿查看了一番,发现不知何时起,尹府小院屋中有人挖了条密道,垂挂在墙上的壁画就是暗道钥匙,走了约莫个把时辰才走到了底,那儿是官家码头。”

  宋絮清皱了皱眉,“裴翊琛挖的?”

  裴牧曜摇了摇头,抬起她的手就着手中的茶盏抿了口茶水,“是皇叔和他一同挖的。”

  宋絮清垂眸怔忪地凝着茶盏,抿了抿唇,掀起眼皮,现在也不想深究这条密道挖了到底要做什么,“那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裴牧曜沉默。

  那些话并没有把她的思绪拉走,也没有勾起她的好奇心。

  良久,他垂头低低地笑了声,顿默少顷,道:“出暗道之时,不经意间被人刺伤了手臂,是我不小心了。”

  “不对。”宋絮清摇着头,并不信他的话,“不说你的警惕,单论以祈安和泽川的性子,就是他们俩丧了命也不会让你受伤。”

  可现在,只有裴牧曜受了伤,祈安和泽川身上并没有。

  宋絮清适才很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二人,除了祈安手背被划伤外,泽川身上并不伤处,且祈安手背那道伤,更像是被荆棘划破手背后留下的伤痕,滴了几滴血后已接近愈合的状态。

  她抿着唇,清澈的眼眸中蕴含着些许深沉,闷闷道:“你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说罢了。”

  闻言,裴牧曜微微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下,没了笑意。

  知道她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还是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真相。

  宋絮清并不知道具体静了多久,可在她心中已经静谧了将近有一刻钟的时间,她眨了眨眼眸放下茶盏,左手抓着他的指尖,一指一指地掰离开手心,沉默地站起了身。

  但就在她起身的瞬间,手腕再次被人擒住,稍稍一扯,将她扯入了怀中。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是以宋絮清也并未被吓到,刻意地避开了他的伤处,坐在他怀中掀起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静谧无云的眼眸中夹杂着些许倔强。

  四目相对间,裴牧曜垂下头,额间抵着她的额间。

  宋絮清轻轻地咬着下唇,侧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而后便听到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宋絮清余光睨着他,瞥见他眼眸中的无可奈何,拿她一点儿都没有办法的神情,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弯起后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瞬间敛下了唇梢。

  裴牧曜并未错过这道转瞬即逝的表情,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小狐狸。”

  低哑阴沉的语调挠着宋絮清的耳垂,她轻咳了声,道:“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

  亲口说和自己猜到,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裴牧曜喉间滚了一下‘嗯’了声,停顿须臾,他道:“是我命祈安放的箭。”

  作者有话说:

  裴牧曜:小狐狸,很聪明

  本章双更合一

第71章 妾身

  (若是心疼,那便是对我有意)

  港口码池之处背靠着海风, 毒辣的阳光落在身上不多时,燥热便会被海风拂去。

  为避免引人注目,港口码头密道出口并无重兵把手, 透过石门密缝依稀可瞧见搬运货物的伙夫们忙碌身影, 时不时地走过几个官兵勘查着伙夫们的搬运进展。

  裴牧曜视线沉沉地凝着最后一个港池中的货船,往来的伙夫们吃力地搬运着货物, 他微抿薄唇, 扫视丈量着这群伙夫们。

  观察着密道四周的祈安余光瞥见不远处散着点点寒意的背影,心中凛起,随即走上前来:“主子。”

  敲击着石板的指腹隐约有点摩擦, 裴牧曜漫不经心地顶了顶左腮,视线掠过他落在泽川的身上,道:“取弓箭来。”

  不明所以的泽川忙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密道。

  裴牧曜领着祈安, 眼眸巡视着密道构造, 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离开。

  走出密道后, 望着密道入口侧边的长案,案边还有逗弄幼童的拨浪鼓等玩意儿, 心中也大概猜到这儿是谁的居所。

  泽川将弓箭取来送到林间之时,时辰已然不早,听着裴牧曜的吩咐, 两人不约而同地拧了拧眉,可他们向来听从他的命令,从未违抗,心中也大概知晓为何要这么做, 思量之下还是选择了骑射之道更优的祈安行事。

  直到装载着货物的船舶驶离了港口, 远远地只能瞧见点点身影之时, 裴牧曜领着泽川往官家码头中去。

  陉州官府上下皆知裴牧曜来此地之事, 是以在他踏入官家码头的前夕便有人将此事通传给贺林知,贺林知策马扬鞭疾驰而来,堪堪赶上裴牧曜踏入码头的那一瞬间。

  裴牧曜垂眸望着满头大汗的贺林知,沉吟几息,似非笑非道:“贺大人消息倒是灵通,脚程也够快。”

  闻言,贺林知凛了凛神,拧眉盯着地面,“是下官的失职,未想过谋划过将王爷领来码头巡视查看。”

  “那倒不必。”裴牧曜不紧不慢道,“本王路过此地看到驶出港口的船只,随处走走罢了。”

  身为皇子的他本是不必解释此事的,一解释倒是让贺林知满头雾水,不禁思忖着这其中是否有何他不知晓的事情。

  裴牧曜负手越过他身侧,不疾不徐地往里边走去,漫无目的地走过港口深处,官家码头的货物看似繁杂萦乱,但也算是乱中有序,所有的货物都有在外表写上相应的货名,一眼望去便知晓里头是何物。

  贺林知也跟在一侧,每每经过一处便解释着里头的货物是需何时运送往何处,“冰雪融化后陉州便迎来了旺季,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府,往来的船只要比平常多上几十趟,天天都有不少于十趟货船驶出码头。”

  裴牧曜闻言眸光不紧不慢地滑过港池,淡淡地‘嗯’了声。

  这时,众人忽而听闻到‘咻咻’声,常年累月习弓的侍卫们瞬间明白这是箭刃穿破云际的声响,倏地凛起神,可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耳侧传来了不大不小的闷哼声。

  跟随在一旁的贺林知眼睁睁地瞧见鲜血奔涌而出,他惊魂未定地凝着裴牧曜的手臂,惊呼道:“王爷!快去找大夫来!”

  裴牧曜拧着眉,视线缓缓地扫过四周,冷笑了声。

  这声音不轻不重地漫入贺林知的心中,慌乱的思绪霎时间更为复杂,但现下也不是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当即命侍卫四处搜查刺客,恨不得大夫现在就能赶来。

  裴牧曜半捂着伤口处,余光瞥了眼焦急如焚的贺林知,心中也有了考量。

  娓娓道来的话语萦绕在堂屋上空,讲到最后时,他甚至笑了声,“本想着不惊动你,谁知你如此聪颖,也不给我瞒你的机会。”

  闻言,宋絮清眸色微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右臂上的伤口,抿了抿唇,半响才道:“王爷若是不想让妾身知晓,妾身也可当不知此事……”

  “清儿。”裴牧曜扣着她掌心的动作紧了几分,截断了她的话。

  也不知为何,听到‘妾身’二字从她口中溢出,便觉得尤为陌生刺耳,像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宋絮清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明知裴牧曜为何会使用如此方式,更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可真的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时,又禁不住疑惑是否真要如此行事。

  最为重要的是,他如此行事之后还想着瞒着,若不是发现祈安的不对劲,她怕是要蒙在鼓里多日,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都不知此事。

  然而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也没了要反问的心思。

  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宋絮清沉沉地叹了口气,用了点力道想要挣脱开他的大掌,“王爷早点休息,妾身先回院中,不打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