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众人就在这种各怀心思中往前走,终于到了西楼舞厅。
走进西楼舞厅的走廊,先看到的是走廊两旁的珍贵合影,那都是昔日领导人和来访贵宾的合影,当然也有舞会上的风采。
而走进舞厅后,便有浓郁的异国浪漫气息扑面而来。
这舞厅是三十年代法国人的设计和建造,模拟了法国凡尔赛宫镜厅设计,穹顶上是华丽的水晶吊顶,璀璨生辉。
法式落地窗旁有金色半透明纱帐从抛光铜杆垂下,古老的贝森多芙钢琴安静地摆放在舞厅角落。
舞厅分为茶点区和舞池区,茶点区摆放着红褐色半圆靠背椅以及黑色仿旧真皮沙发,再搭配上铺有天鹅绒软垫的黑色高脚蹬,以及二十世纪的古董款式长沙发,俨然营造出了浓郁的西式贵族风的浓郁气氛。
走到这里,男人都变得绅士起来,女人也仿佛瞬间成为二十世纪华贵的公主。
而一旁的舞池,那更是当年法国人奢华的建造,亚洲地区的独一份,哪怕时光过去了五十年,这里在中国依然是最顶尖的唯一。
这时候,鸡尾酒已经准备好了,现场的乐队也已经就绪,璀璨的水光灯下,陆绪章等中方人士招呼客人就座,品尝着美味的鸡尾酒以及各样干果点心。
陆绪章对于这种场合显然驾轻就熟,他是长袖善舞的人,且永远能把话题控制在他想要的范畴内。
在场几国外宾,各有各的想法,比如那位提出老鼠问题的,就是个刺头,蠢蠢欲动在找着可乘之机来坑别人一把。
在这种场合,语言上稍有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造一条可以大肆渲染的新闻。
不过陆绪章显然不是吃素的,他言语温和,谈笑风生间,软刀子也挺狠,精准回击毫不留情。
大家也都看出这位不是什么好惹的,敬佩之余,都消停了。
服务员们等站在附近不起眼的角落,随时准备着响应客人的需求,并按照现场情况适时地上一些中式小点心。
首都饭店的鸡尾酒是经过改造的中式鸡尾酒,国外鸡尾酒一般搭配黑鱼籽红鱼籽等,不过首都饭店用炸小丸子、酱牛肉和叉烧肉等。
这些全都切成小块,放在精美的景德镇瓷器中,配上精致的银质小签子,由服务员端到客人面前。
孟砚青捧着一盘炸小丸子奉菜时,恰好赶上陆绪章那一桌。
陆绪章正和客人说起中式鸡尾酒的各样配菜,这么说着间,一抬眼,看到孟砚青手托餐盘走过来。
他眉眼微动,问道:“这位服务员同志,刚才瑞思迈先生提起这里的绍兴黄酒,请问今天准备了吗?”
饭店西楼当时修建时舍有地下酒窖,早些年酒窖中物资匮乏,不过这几年到底开放,物资比之前丰富,所以酒窖中的中式白酒,西式甜酒、葡萄酒和香槟等都是齐全的。
孟砚青听这话,笑望着陆绪章,客气而礼貌地道:“陆先生,各样酒类都是齐全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们马上就准备黄酒。”
陆绪章看着她的笑,眼神异样,不过却是语气如常:“好,麻烦了。”
一时孟砚青下场,快速地和慧姐说起来。
慧姐当即传达给了一旁的男服务员,男服务员马上去酒窖提取黄酒,并准备搭配的器具。
很快黄酒和器具都拿上来了,黄酒是要温的,于是便有一套专用的黄釉陶瓷酒壶和暖杯,造型格外别致。
慧姐快速地检查着陶瓷酒壶,一时看到旁边的孟砚青:“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个蓝酒瓶。”
孟砚青不知就里,手伸进去,之后动作便顿住了。
这酒桶是才从酒窖中取出来的,里面还放了大量冰块来冰镇着保持低温,几乎冰冷刺骨。
她抬眼,看向慧姐,四目相对间,她看出了慧姐眼底的凉意。
慧姐淡声道:“我们出外会的时候,有些场地没有冰箱,这都是家常便饭,一贯如此。”
她看着孟砚青的动作:“怎么,你就取不得?那我来吧。”
孟砚青笑了下:“一贯如此,不代表现在就要如此。”
说完,孟砚青拿起旁边的毛巾,缠住手,之后拿起铁勺子,进去把酒瓶从那冰渣子中捞出来。
那酒瓶埋得深,捞出来时尚且散发着冰寒的白汽。
慧姐蹙眉,看了眼孟砚青,这才也用毛巾缠住手,从孟砚青手中接过那瓶酒。
这时候李明娟等其它几个服务员也都暂时空闲了,大家围过来看。
慧姐便给大家低声解释道:“这个是没有度数的假酒。”
啊?假酒?
慧姐这才道:“这是我们饭店专门研制出的,颜色看着和真酒无异,但其实就是水,不含有任何有害成分,关键时候可以给首长喝,免得他们损害身体。”
孟砚青听着,顿时懂了,一些特殊场合,作为主人难免会四处敬酒,喝多了伤身,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一旁秦彩娣不懂,低声问道:“那客人不会发现吗?”
慧姐听闻,神秘一笑:“你们自然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独家法门了,一瓶酒倒出来,可以真可以假,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大家听着,惊叹不已。
慧姐便起身,吩咐道:“你们去照料别桌客人,我过去陆先生那一桌,他胃不好,不能喝酒,黄酒也最好不要喝。”
众人忙点头,唯独秦彩娣,眼睛盯着慧姐手中托盘上的酒,之后又看了一眼舞厅旁的陆绪章。
孟砚青看出来了,她显然也想过去帮陆绪章斟酒。
不过她不懂这独家法门,慧姐自然不会让她去,慧姐要亲自上场。
众人各自送酒,待到众人呈上黄酒,客人对着那精致暖杯爱不释手的时候,大家依次退下,等大家推下后,才意识到慧姐还在场上。
大家看过去,这才发现,陆绪章正和慧姐说话。
陆绪章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慧姐怔了下,有些反应不及。
众服务员全都提起心来,侧耳倾听,可惜距离太远,又有乐队音乐声响着,大家根本听不清。
众人只能看到璀璨的水晶灯下,陆绪章笑意收敛,侧脸冷清,好像吩咐了几句什么。
慧姐面上浮现出狼狈,之后微颔首,礼貌地退下。
她走在水晶灯下时,还能保持着步子沉稳,可一到了后台区域,马上那脸色就变得特别难看了,整个人怔怔的,好像受到了莫大打击。
大家看到这样,一时心中忐忑,忙围上去关切问她怎么了。
慧姐却艰涩地摇头,道:“没什么,重新换一瓶酒吧。”
接下来的慧姐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大家请示她问题,她都仿佛没听到。
这显然和陆绪章有关。
秦彩娣从旁一直没吭声,她微微咬着唇,看着场上的陆绪章,想象着他刚才和慧姐说话时难得的冷脸,只觉得越发心动神摇。
她想,这个世上能够不为慧姐的优雅美丽所动容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男人吧。
至于其它服务员,全都有志一同,尽量不打扰慧姐。
不过在偶尔的一个对视间,大家多少感觉到了:慧姐仰慕这位陆同志,但是可能陆同志说了什么,让她受到打击了。
孟砚青从旁也是疑惑,就她对陆绪章的了解来说,在外面,他是一个以大事为重的人,不涉及原则问题,不至于当场给一个服务员难堪。
看来他今天心情确实不好了。
接下来的舞会有条不紊地进行,在享用过鸡尾酒后,众人步入舞厅中,因为在场宾客男士较多,女宾较少,自然是由首都饭店的服务员顶上。
不过孟砚青等人没有经受过跳舞培训,她们还是从旁照料餐饮,另一批专门的女服务员来做舞伴工作。
约莫三首曲子后,陆绪章陪着海伦女士跳了一支舞,他的舞姿动人,风采奕奕,只看得人挪不开眼,不过他好像刻意放缓了速度,应该是在照顾海伦女士。
那海伦女士毕竟已经快八十岁,年纪太大,动几下就有点气息不稳。
一曲过后,陆绪章便不再跳了,而是陪着海伦女士说话。
舞会过半的时候,乐队停了下来,大家暂时歇息,品着鸡尾酒谈天说地,也讨论起一些敏感问题。
这些自然是服务员们不该听的,不过她们站在那位置时刻准备服务,也只能端正姿势,两耳不闻。
话题东拉西扯,不知道怎么说起来舞池旁边的那架钢琴。
贝森多芙钢琴名贵罕见,已经在首都饭店摆放了五十年,偶尔会有非常重要的客人过来弹上一曲,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首都饭店没有人敢碰那架古董钢琴。
大家提起来这钢琴,探讨起各自的琴技,当问到陆绪章的时候,陆绪章笑着道:“我对钢琴只是略知一二,不过我的妻子却是精通此道。”
他这么一说,众人好奇,海伦女士更是诧异:“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你的妻子一起前来?十几年前我来中国,你那时候正是新婚燕尔,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没有见到你的妻子,如今我重来中国,很想一睹你妻子的芳容。”
她笑着说:“我记得当时听人提起,据说你妻子才貌双全,美丽优雅。”
陆绪章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掠过站在沙发一旁的孟砚青,之后道:“我的妻子在十年前已经过世了。”
大家听了,自然不无遗憾,叹息连连,反倒安慰起来。
海伦女士怔了片刻,才苦笑一声:“时隔十三岁,我再访中国,不曾想已是世道变迁,昔日爱侣已经阴阳相隔。”
*
舞会结束时,出外会的老资格外事服务员也已经从首都饭店回来了,她们不敢耽误,马上投入战斗,接管了这一摊子。
孟砚青作为替补,倒是没什么事了,卸任下来。
大家全都松了口气,第一次从事这种外事服务活动,真是浑身紧绷,生怕出什么茬子。
慧姐却依然紧绷着脸,道:“还没到放松的时候,都清理干净。”
众人一愣,按说这些可以请蓝褂服务员做的。
但是慧姐这么说了,她们也不好不干,当即忙开始清理那些替换下来的杯碟茶盏。
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毕竟她们忙了这么久,以为放松了,突然又做这个,一个个都精疲力尽的。
孟砚青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偏偏这个时候,有一位中方领导人好像多喝了几口,竟然吐了,大家自然严阵以待,一时又有保健医生上前,确认只是肠胃不适后,这才略松了口气。
只是在这种铺有奢侈地毯的地方,突然来这么一出,于是现场自然是一片狼藉。
这时候客人陆续离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准备回去房间,孟砚青见其它服务员忙着,她便拿着拖把等物上前。
她知道大家都忙了很久,很辛苦,慧姐今天明显过于严厉了,甚至有些苛求。
这件事虽然不是自己职责范围,但是帮着干干,让大家稍微轻松些也可以。
她其实还不太会弄这些,对着簸箕扫帚,仔细研究了一番,便清理了。
这时候其他人过来,匆忙要清理,看到她已经干完了,顿时感激不尽。
那服务员低声道:“砚青,谢谢你,其实你不用干这个,我们来做就行。”
孟砚青:“没事儿,也就举手之劳,你们也辛苦了一天了,等会儿忙完了,早点休息吧。”
那服务员连连点头:“好!”
告别了那服务员,孟砚青也没别的事,便准备回家休息了,今天也没英语课,其实她可以在家学习。
她现在肚子有些饿了,可以到后面的员工餐厅吃点东西,然后在家闷一整天,潜心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