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樊铎匀摇头,“没有什么印象,我爸妈在世的时候,我在军区里待得比较多,对那边印象深刻一点。”
爱立也就没有和他提今天小茹的话来,觉得有些事情模糊一点就挺好的,没有必要理得那么清楚。和他聊起宜县陆厂长和姜斯民的事来,“铎匀,你说陆厂长应该已经收到了我的信了吧?”
“按时间肯定是收到了,但是陆白霜不是脑子清醒的人,要是劝,肯定是劝不过来的。”
爱立却不这样想,“陆厂长对付这种事,应该手到擒来,他一路都是靠自己摸爬滚打上来的,处理这种事,应该有经验。”
陆有桥确实是收到了沈爱立的信,这封信在3号就到了程潜手里,他当时看完,就去了陆厂长的办公室。陆有桥这才知道,姜斯民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不说,还试图用儿女联姻来改变现状,甚而是把隔房的堂妹给逼到了边疆去。
他虽然不想管陆白霜,但是到底不能看着自家侄女落到这种人手里。他连有血缘关系的堂妹都能下狠手,还指望他对非亲非故的白霜,手下留情吗?
陆有桥当即就去了一趟哥哥家。
陆有河见到弟弟过来,还挺高兴和意外的,忙把人请进家里坐,夫妻俩又是斟茶,又是拿新买的年货来招待客人。
陆有桥并没和哥哥寒暄,开门见山地道:“白霜现在处的对象,我托人去汉城问了,他爸爸因为犯了纪律问题,被停职在家,家里为了拉拢关系,逼着伯伯家的女儿嫁给税务局副局长,把人家姑娘逼得差点跳江,后来偷偷报名去支援边疆建设了。白霜的脑子,我不说你们都知道,一根筋通到底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在脑子里转一圈,她压根不会是姜斯民的对手。话我带到了,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临走之前又道:“不然,你们提前告诉姜斯民,白霜的婚事我不会管,婚礼那天我也不会出席,你看看他怎么做?”
这意思就是,姜斯民之所以和陆白霜处对象,完全就是奔着她叔叔去的,这是把陆白霜当踏脚石了。
陆有河虽然贪财,但是对弟弟的话还是听的,见弟弟这次还特地为这事来找他们一趟,显然这姜斯民不是什么好人,白霜要真是跟了他,后头指不定还怎么拖累家里。
夫妻俩个一琢磨,当天夜里就去女儿的住处,并没有粗暴地谩骂或是殴打,而是平心静气地告诉陆白霜,她叔叔说她都是有对象的人了,一个人再住在外面不合适,让她回家住去。
白霜听是叔叔的意思,也不敢反抗,这些天斯民和她说了好些回,让她多听叔叔的话,不能把人惹生气了,不然回头连他都跟着吃挂落不说,要是县里有活动碰上了,叔叔当着他同事和领导们的面,不理睬他,他面上怕是挂不住。
陆白霜现在正一头陷在热恋中,对姜斯民言听计从的,听是叔叔让她回家住,就乖乖跟着爸妈回去了。
第二天,陆有河就去找房东退了房,还破天荒地拿了两百块钱出来给女儿,和她道:“你现在到底和姜斯民在处对象了,以后谈婚论嫁是难免的,听爸妈的话,把这两百块还给人家,不然以后给婆家知道,你在婚前就花姜斯民的钱,人家难免会低看你几分,连累得你爸妈都跟着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夫妻俩人态度十分温和,似乎完全是为女儿以后的婚姻幸福考虑,陆白霜还有些受宠若惊。
等女儿拿了钱,陆有河叮嘱她道:“让姜斯民给你写个收据,就说是我说的,怕你把钱私自花用了,必须拿个收据回来。”
陆白霜被爸妈的态度搞得晕乎乎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和颜悦色,但是希望她以后在婆家有底气.能抬得起头来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老老实实地拿着两百块钱找到了姜斯民,把爸妈的话复述了一遍。
姜斯民只当是陆家重视陆白霜和他的事,就把收据写了,钱却不收,让陆白霜自己留着花。
陆白霜这次没敢留,她现在在家里住,可没地方藏这两百块钱,爸爸要是发现她私吞了,怕又会打她。
姜斯民见她坚决不收,也就顺势留了下来,他现在手头是有些紧,两百块钱抵不了大用,却也够他花销一阵子的。他现在和陆白霜处对象,平时逛供销社.进国营饭店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陆白霜高高兴兴地把收据拿回去给爸爸,陆有河接了过来,就变了脸色,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个蠢货,捡块破石头,还当个宝,你叔叔托人给你打听了,那姜斯民家早就败了势,现在就想巴住你这个蠢蛋,好搭上你叔叔。”
通过这次的事,陆有河发现,他弟弟再怎么不喜欢白霜,到底也是把她当亲侄女的,白霜这一处对象,他就悄没声息地打听男方的人品,一旦有了弟弟还管着他们一家的认知,陆有河也不气女儿把纺织厂工作搞丢的事了。
难得耐着性子和女儿道:“外头那些人比咱们看得清楚,知道你叔叔就算再气你,咱们也是一家人,白霜,你听我的,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以后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别白白给人当了踏脚石,把你叔叔也带到阴沟里去了。”
陆有河的妻子曹霞,也在一旁劝道:“白霜,你叔叔要是倒了,那咱们家才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陆白霜听得晕乎乎的,不明白爸妈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有些愣愣地问道:“爸妈,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和斯民分开?”
曹霞语重心长地和女儿道:“那姜斯民真不是个好的,他为了拉拢高官,就把自己堂妹送过去给人当婆娘,那姑娘不愿意,差点跳了江,他也不松口,硬把人给逼到去支援边疆了。白霜,这样心毒的人,能对你有几分真心,你怕就是人家手心里的一只小蚂蚁,轻轻一捏,就把你小命给捏住了,听爸妈的,以后别和人来往了。”
陆白霜试探着问道:“这是,叔叔的意思吗?”
曹霞点头,“是!”
陆白霜双眼发蒙,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自己并不想同意,但是对上爸爸虎视眈眈的眼神,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陆有河夫妻俩可不管女儿怎么想的,完全把人给看住了,连食品厂的门卫都打了招呼。
从那天以后,姜斯民就联系不上陆白霜了,去她的住处,发现人早已搬走,去她单位里,门卫一看是他,就说陆白霜不在。
姜斯民微微一琢磨,就猜到那天的两百块钱有蹊跷,可能是陆有桥的意思。
抽空去了一趟陆家,但是陆有桥也避而不见,他在纺织厂大门口把人堵到了,只说找不到陆白霜,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特地来问一声。
陆有桥笑道:“姜主任,我先前就和你说过,白霜有爸有妈的,她的事轮不到我管,我还真不知道她在哪呢?你要不去她家问问。”
姜斯民假意问了陆白霜家的地址。
陆有桥毫不犹疑地告诉了他,末了又道:“姜同志,我对你和白霜是乐见其成的,你这样的优秀青年,白霜那个丫头能攀上,是她的福气,就怕你在她身上费这么多心力,白白浪费了你的时间不说,还耽误了你的前程。”
姜斯民微微笑道:“陆厂长,您言重了。”
但是回头,姜斯民并没有按陆有桥所说的地址去找陆白霜,陆有桥的态度很清楚,他若是再一意孤行,继续钓着陆白霜,就算回头真结婚了,陆有桥也不会认他这个侄女婿。
但是陆家的态度转变得这样快,姜斯民直觉这里头有人掺和了一脚,他不用仔细想,就能猜出来是沈爱立做的。
前头是帮助蓉蓉逃到边疆去,后头是坏他和陆白霜的事,这沈爱立很是和他们姜家犯冲。
第二百零六章 二更合一
姜斯民当晚就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将他在陆家这边碰壁的事说了一下。但是重点并不是陆白霜,也不是陆有桥,而是沈爱立。
陆白霜虽然是他的第一选择,但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先前只是觉得陆白霜好拿捏一些,再者陆有桥也确实有些本事,在宜县这些厂长里,算是最有头脑的。
若是能得到陆有桥的帮助,姜斯民觉得自己在宜县政界大概是稳的了。现在陆有桥明确表示对他的排斥来,他也不准备再在陆白霜身上下功夫。
实际上,他对这个贪婪.无脑的女人,并没有一丝好感,应付到今天,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忍耐和克制的事。
陆白霜毕竟只是侄女,又不是陆有桥的亲生女儿,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没有叔叔会捏着鼻子任劳任怨地给侄女收拾烂摊子。
他若是继续套路陆白霜,搞不好会得不偿失。
对他来说,陆白霜这边不成并不算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给藏叔平一个交代?
蓉蓉一声不响地跑到边疆去了,藏叔平现在恼火得很。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人都走了,他们还能追到边疆去吗?他们连蓉蓉会被分配到哪里都不清楚。负责支边的人,现在口风严的很,彭南之去问了几次,那边都说不能透漏。
以前爸爸在任的时候,打听一个人的去向,对他们姜家来说,从来都不是个事儿。这一次的挫折,让姜斯民愈发觉得上头有人的重要性来。
所以,他们现在更不能得罪藏叔平,不然以后找人帮忙都找不到,那才真的是举步维艰!
当时在火车站,他听那几个护着蓉蓉的,和列车员说他们是国棉一厂的工人,第一时间门就想到了这是沈爱立安排的人!
先前他们有想过是不是沈俊平把人带走了?还去了宜县矿上打听,得知沈俊平早两天就去了申城,这才打消了念头。
一点没往沈爱立这边想,现在想来,蓉蓉那几天可能就躲在沈爱立家里!
藏叔平既然要一个说法,让他去和沈爱立要好了。
姜斯民觉得,自家可能和沈家人相克,他爸爸被沈玉兰举报而免职在家,小妹因为沈爱立而错失叶骁华,大妹先是被沈俊平迷惑,后又被沈爱立哄到了边疆去。
这一口恶气不出了,他心里头实在是怒气难消。
至于怎么出气,姜斯民不准备自己动脑子,他想藏叔平那个疯子会有办法的!想到这里,当即又给藏叔平写了一封信,把姜蓉蓉和沈家三人的渊源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包括他们帮助姜蓉蓉成功逃离汉城这件事。
而爱立这边,窝在樊铎匀怀里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还和樊铎匀道:“虽然在申城有你和妈妈,但我还是在家里睡得踏实点。”
樊铎匀笑笑,“我也是!”
俩人简单地吃了早饭,爱立嘱咐铎匀今天要去做体检,“你得把体检单给我看下,要是没问题,你才准去工业科学研究院报道!”
樊铎匀笑道:“好!一定遵守命令,爱立同志放心!”
爱立这才戴了围巾和手套,高高兴兴地去单位上班了。她迫不及待地和序瑜分享,她在申城遇到谢微兰的事。
一到单位里,先去人事科销了假,从人事科出来,就直接去隔壁找序瑜,却意外地从宣传科的同事嘴里得知,序瑜前两天托余钟琪来给她请了假,说是她姥姥身体不好。
爱立听完,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因为昨晚吃饭的时候,李柏瑞并没说起这事。小李一向对序瑜最是上心,每次序瑜家出事,他比谁都着急,这次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准备去工艺科找钟琪问问情况。
不想,她还没到工艺科,就被半路冒出来的林青山喊住了,林青山见到她就像见到救星一样,那夸张的表情,让沈爱立想到了以前的金宜福,好像自己是能起死回生的医生一样。
林青山确实是等着她救命的,“沈主任,你可回来了,快救救命,有一台豪猪机械的角钉帘子坏了,因为先前已经修过多次,现在已然完全不能修补,只能制造新的,但是我一点都不会,我去找师傅,师傅一直让我再钻研钻研,我有时间门钻研,可是生产任务没有时间门等我钻研啊!”
林青山说着,都快带了哭腔,他和轮班工长都快急疯了,找了师傅好几次,师傅到后来连正眼都不瞧他的,直接把他晾在一边。自从上次A076型单打手成卷机的天平罗拉防轧装置失灵,他找了沈主任帮忙以后,本来对他不冷不热的师傅,这下子彻底不管他了,话里话外都是他能出师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当时他值的夜班,一夜没弄好,马上程厂长就要来巡回了,他能让机器一直停摆吗?
事后,沈主任帮忙修好了,师傅反而怪他坏了规矩,说他跟陈舜.金宜福几个学坏了,竟然绕过他去找沈爱立帮忙。以后再有什么问题,他去找师傅,师傅每次都冷嘲热讽地说:“你自己钻研呗!不行的话,不还有沈主任吗?”
前面几次,师傅不帮忙,他就去找陈舜.孙有良他们帮忙,但是这次的角钉帘子已经坏了一天了,找陈舜他们帮忙,都说他们也只会修补,还没有制造过,先前也没遇到这种情况,让他只能等沈主任回来。
还好金宜福和他说,沈主任今天就会回来,不然他怕是急得都要撞墙了。
爱立听他说完,不由皱眉问道:“你师傅是谁?”爱立对他还有些印象,是去年新来的,目前还跟在师傅后面。
“叶同志。”
爱立追问道:“叶茂春?”他印象里这个老师傅平时不声不响的,性格似乎不是很好,独来独往的样子。
见林青山点头,爱立先记了下来,忙跟着林青山去清棉车间门,仔细看了下问题,原来的角钉帘子皮带断裂了好几处,已经没有办法修补,确实只能制造新的。
林青山已经按照角钉的规格裁好了帆布,并弹出了皮带位置线。
爱立将下面的步骤演示给他看,“得先将皮带的光面拉毛糙,然后涂上胶水,和帆布胶接起来。”
随后,爱立又在皮带上弹出皮带纵向中心线,根据角钉棒的位置在皮带上弹出横线,在横.纵线的交叉点,用电钻打眼,然后将角钉棒与皮带.帆布用螺钉连接起来。
等做完这些,爱立提醒他道:“你看,皮带和帆布接头处的几根角钉棒得等帆布和皮带胶接好以后再装上去,帆布搭头和皮带搭头要前后错开,不适合在同一位置上。”
见林青山听明白了,爱立让他把新的角钉帘子装上去,和他道:“这个并不难,但是你没上手过,可能不会,我们部门现在编的机械常识入门手册里好像是有这一部分内容的,等后头出来了,你学习一下。”
林青山一个劲地感谢,沈爱立摇摇头道:“没什么,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
等沈爱立走了,舒四琴看林青山还盯着角钉帘子发呆,眼眶还红红的,有些好笑地道:“沈主任回来,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她人很好的,不然你们机保部的同事,也不会一个俩个朝齐主任嚷着,把人从制造科抢过来。”
林青山苦笑着道:“舒大姐,不瞒你说,如果不是沈主任帮了我这两回,我感觉我在厂里都没法待下去了。”师傅自己不管他,还不允许他向别人求教,那要他怎么办?等着被辞退吗?
舒四琴安慰他道:“刚来都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部门不是在搞机修维修手册吗?等搞好了,你仔细学习一下,搞不懂的就问陈舜.孙有良他们,他们要是也不懂,你就大大方方地去找沈主任,脸皮厚点,东西学到手里,才是自己的,以后就不怕那些师傅们给你脸色看。”
林青山点头,“舒大姐,谢谢你,一直鼓励我.帮助我,还给我出主意。”
舒四琴笑道:“悄悄告诉你一句实话,我从操作工当上轮班工长可也是沈主任提拔的。咱们这都属于遇上好人和好时候了,你师傅不管你就不管你呗,你回头跟着沈主任好好学就是,早晚能出师的。”
林青山点点头。
沈爱立这边一到机保部,大家就围了过来,都说她可算回来了,陈舜笑道:“沈主任,元旦的时候,咱们厂里任务重着呢,大家都担心要是哪个车间门的机器出了大状况,你又不在,可怎么办才好?幸好这次,大家都平安度过,有惊无险。”
郑卫国也道:“是,不然您现在可看不到我们一个个乐呵呵的样子。”
金宜福拍了一下郑卫国的肩膀,笑道:“你们这些人一边去,沈主任这才上班第一天呢!你们就在这儿吓唬人,回头她可别见到我们就头大。”
爱立笑问道:“咱们编的纺织工业机械入门常识手册,是不是差不多了?等这个搞出来了,咱们再一起学习学习,业务能力提高了,大家就不担心出意外状况了!”
她刚看到林青山就想起来,早点把这个手册编好,大家自己先学一学,然后再由老带新,多实践几次,大家也能迅速入门,把机保部的工作效率给提高起来。
孙有良笑道:“已经编好了,齐部长一直说等你销假回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爱立和大家说笑两句,就径直去了齐部长的办公室,齐炜鸣看到她来,立即就把桌头上的机械常识手册拿给她给,“爱立,你快看看,我和陈主任都觉得挺好的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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