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又和他道:“你自己的行李,我给你单独装在这个手提包里,路上的吃食也放在里头可以吧?带几个窝窝头?”
谢林森应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他准备把妈妈留下来的镯子,分一个给爱立的,问道:“何姐,我妈留下来的镯子,是在奶奶那里收着吧?”
何姐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森哥儿说的是那一对金手镯,“在的,在的,我前两年还看到过。说是你妈妈刚过门的时候,你太奶奶找的江省最好的银楼,给她打的一对儿。”
谢林森忙点头,去找老太太去了。
谢周氏听到孙子提儿媳的那一对镯子,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和他道:“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我准备你成家的时候,再拿给你媳妇。”顿了一下又道:“要一对吗?”
“要一只。”
老太太点点头,回房里拿了一个匣子出来,和孙子道:“一起拿过去吧,就说都是你送的贺礼。”
谢林森接过来打开一看,正中间门是一只镯子,和他印象里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对绿宝石的戒指.耳环和项链。
谢林森轻轻应了一声,又开口道:“三叔和三婶的事,您也别操心,他们自己处理就是,您自己多注意身体,等部队不忙的时候,我就休年假回来看您。”
谢周氏点点头,“我都好着呢,你只管放心,忙你的去吧!”说完,又坐回藤椅上去了,闭着眼睛晒太阳。
等何姐把人送上了车,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老太太站在门口,问她道:“森哥儿上车了?”
“嗯,周姨,上车了!”
谢周氏点了点头,“上车就好,上车就好!”转身回了屋里去。
何姐却看她悄悄抹泪,心里也不由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老太太对森哥儿是没得说的,森哥儿在她跟前大腔小调的,她从来不会见怪,要什么也是给什么。就是森哥儿在部队里,一年也回不了两次,这次还在战场上重伤,把老太太吓坏了。
早两天听说森哥儿要走,就开始偷偷抹眼泪。私下还和她说,“森哥儿这一走,又是一年,都不知道我这还有没有命再看到。”
当时把她说的,心里都一酸。
此时上前劝道:“周姨,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这在家里待着,你一个人越想越伤心,出去和大家说说,心情就好了。我可答应了森哥儿,得把你照顾好了。”
谢周氏摆了摆手,叹道:“提不起来劲,不去了。”
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邮差的声音,何姐忙出门把信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信封上的人名,竟然是谢微兰从京市寄来的。
拿给老太太道:“周姨,是微兰的信,您要不要看一下?”
谢周氏接了过来,让何姐把她的老花镜拿过来,展开信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这丫头说她离婚以后,过得都挺好,觉得以前麻烦我比较多,和我道歉,又说她现在在团工委工作。”
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因为信的后一段写着:“奶奶,以前是我不对,被利欲蒙蔽了眼睛,看不到您对我的心意,如果我那时候踏踏实实地在您膝下尽孝.好好过日子,后头也不会有这些波折。我在申城意外地遇到了我的生母,她给别人当妈妈,尽心尽力地帮她的继子女找工作.安排相看,说一句母慈子孝并不为过。可是她在一个雷雨的天气,把我遗弃在一棵大树下……”
谢周氏叹了一声,见后面还提到了爱立,“我元旦左右,在这边看到了您的长孙女,和她聊了几句,您可能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门,我甚而想到,如果我在申城那次没有提案剽窃,没有被她的小姨认出来我冒充的是她的身份,那么我和她会不会成为朋友?奶奶,我知道,这些事都没有‘如果’。”
信的最后一段是:“奶奶,我目前已经去申城的监察委员会举报了藏季海贪污受贿,这一段婚姻里,他对我实在是有些恶劣,等这事了了以后,我想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我不敢说做一个像爱立那样光明.正直的人,但我希望以后的每一步路都是能见人的。奶奶,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维护和帮助,海天在望,不尽依依!”
落款是“微兰”。
谢周氏看完以后,半晌才和何姐道:“小何,微兰这孩子真是不容易,你看看。”
何姐接过来看了一遍,和老太太道:“周姨,这信看着比以前几封信都诚恳很多,要是真的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也不枉您先前疼她一场。”
谢周氏道:“这孩子现在才和我说实话,前头那个照顾爱立的刘氏估计是收养她的人,她亲妈把她扔下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记忆,她要是早些和我说实话,我……”
谢周氏忽然顿住了,要是微兰早些说实话,自己能怎么样?也能够推心置腹地待她吗?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倒是现在,经历了这么些事,她对这孩子反而真的生出两分怜悯来了,和何姐道:“你帮我回一封信,我念你写。”
何姐忙应了下来,等写完以后,何姐望着其中一句:“孩子,我已年衰岁暮,朝不虑夕,你若不以鄙,当常有笔墨来赠。”和老太太道:“周姨,您这是?”
谢周氏淡道:“她以后若是走了正道,也算我积德了。”
接过何姐写好的信看了看,笑道:“小何,你这一笔字当真不差,小时候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何姐苦笑道:“是,跟着爷爷学的,就是后头我父亲死得早,家产被叔伯抢了去,我妈只能带着我改嫁给了家里的一个佃户。”后来她长大,就在村子里成了婚,丈夫没几年得了痨病死了,她都以为自己要在村子里守一辈子寡,后来村子里一个当兵的,把她介绍到谢家来当保姆,这一留就十几年了。
谢周氏叹道:“还好你会写字,我现在是看不清楚字了,要是没你这个帮手,回封信都不容易。”
何姐问道:“那我现在去把信寄了?”
“嗯,去吧!”等何姐出门了,老太太想着,不知道她给森哥的东西,这次能不能送的出去?
爱立这边,第二天五点就起来去菜市买菜,然后擀了一点面条晾着,自己吃了昨晚从食堂买的俩个杂粮馒头,然后就戴好围巾和手套,起身去车站接人。
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小茹,小茹笑道:“爱立,你这是去哪啊?穿得这么厚实。”
“我有个堂哥今天过来,我去车站接人。”
小茹笑道:“那可得赶快去,哦,对了,你昨晚不是让我爸给你留意下附近的房子,说你同事想租吗?我爸昨晚就去问了,巷子最后头的那一家说是准备租出去,老俩口要去部队里投奔儿子。”
爱立忙道了谢,说下午就让钟琪来看看。
等到了车站,忙去问了工作人员,京市的火车几点能到,那边说还有半个小时差不多。
半个小时以后,她看着里头有人群朝出站口走,猜可能就是森哥的那一班火车,果然很快就看到提着右手提着俩个包的森哥,身上还挂着一个帆布包,忙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去里头接人。
她一过来,谢林森就看到了她,朝她挥了挥手,快两步走了过来,“小妹,不是说,不用来接的吗?耽误你上午的工作。”
沈爱立接过来他手上的两个行李包,笑道:“你还说你没什么行李呢?这些东西是路上捡来的不成?”
谢林森笑笑,倒也没和她抢,让她拎着了,问她道:“铎匀恢复的还好吧?”
“挺好的,已经去新单位上班了,今天晚上回来,森哥,你这次来等待几天?”
“三天吧,对了,我想去看下安少原,听说他转业的地方离汉城近的很,叫……”
爱立接道:“在宜县的商业局,说是市场管理委员会主任,他回宜县的那天,我刚好在汽车站遇到他和他妈妈,听他妈妈说了两句。”
俩个人坐电车到了国棉一厂站下车,到了家,爱立就给谢林森下了早上擀好的面条,又煎了一个荷包蛋,“我在申城的时候,闲着没事,和我妈妈学的擀面条,还学会了做汤圆,明天早上给你做,你一会吃完先补个觉,中午我给你做一个扬州炒饭。”
谢林森笑道:“行,你看着安排,”又看了一眼手表,才九点十分,和爱立道:“你先去单位上班吧,我一会就补个觉,你不用陪我。”
爱立交代了他两句卫生间门和暖水瓶的位置,就去上班了。
一到单位,金宜福就道:“沈主任,刚才齐部长正找你呢!你快去看看。”爱立忙到了齐炜鸣的办公室,“部长,你喊我?”
齐炜鸣笑道:“对,对,汇编手册的事,两位厂长都说没问题,关于学习考核的事,徐厂长也很赞同,我和陈主任商量了一下,觉得下周一开始,组织大家学习,每个周六下午,给技术员们开小班。”
爱立点头,觉得没什么问题,稍微提了一点建议,“不然课堂学习以后,再让老师傅们带大家到车间门里,将下午的学习内容,实地和大家讲解下?不然大家课堂上听懂了,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可能又是一头雾水。”
听懂和会动手之间门,还差着一大段距离呢!
又补充道:“我们不强制,让老师傅们自愿报名讲解。”事实上,这事也没法强制,若是强制的话,老师傅们怕是更加抵制,而她和齐炜鸣不可能手把手地教每一个技术员,最后实践教学还是落实到老师傅们头上。
问题是,老师傅们大都都比较保守,把自己手里的技术看得和命差不多,只能先试着说动几个好说话的,把氛围带动起来,后面再由齐部长游说老师傅们帮帮忙。
怕是还得向厂里申请一点奖励。
齐炜鸣也想到了奖励这点,笑道:“行,我和徐厂长说,申请一点奖励,就咱们厂自己的瑕疵布就行,这事问题不大。”
俩人又开始商量起,课堂学习和实践教学的具体安排来,忽然听到办公室外面传来喧闹声,正疑惑着,金宜福敲门进来道:“齐部长,朱自健的爱人来找沈主任。”
爱立一愣,“她找我做什么?”
齐炜鸣皱眉道:“大概还是觉得,是你举报了朱自健吧?这事你不要出面,我来处理,你就在我办公室坐着,我倒要问问,顾大山怎么就把人送到了我们机保部来?”
爱立还想说话,齐炜鸣摆手道:“这女同志正在气头上,要是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吃亏的还是你,朱自健的事本来就和你没一丁点关系,你别理他们,越理越得寸进尺。”
齐炜鸣没说的是,他怀疑是顾大山那边不敢得罪程立明,就把爱立推出来当靶子,给人家出气,他顾大山想得美!
齐炜鸣出门的时候,还反手把办公室门锁了,叮嘱金宜福道:“别让沈主任出来。”
最近生产任务不重,机器故障也少了很多,此时办公室里有十来个人,看到齐炜鸣过来,都忙和那位女同志道:“你别闹了,我们部长来了。”
听说是机保部的部长,那女同志还叫嚣道:“我不要见你们部长,你们部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找沈爱立,我要她给我哥说法,她凭什么诬赖.乱举报人?我家孩子爸,不过就是和他有那么一点点小过节,她至于非要把人置于死地吗?她心怎么那么狠呢?这事谁来说,都没用,我就要沈爱立给我哥说法!”马鑫朵越说越气愤,好像朱自健真得受了什么大冤屈一样。
齐炜鸣沉声道:“你要沈爱立给你什么说法?先不说这事是公安查办的,证据确凿的事,就是退一步说,朱自健偷盗集体财物的事,是我们单位保卫部发现并报警的,你凭什么把屎盆子扣到沈爱立头上?”
马鑫朵不高兴地望着齐炜鸣,“你们是一个部门的,你当然帮着她说话。我和你没话说,我要找沈爱立。”
又补充道:“她今个不出来,我今个就不走!”
齐炜鸣气笑了,眸子沉沉地望着面前的女同志道:“你凭什么不走,凭谁?”
马鑫朵眼神闪了一下,自然是凭她姐夫是程立明,她可不怕这什么主任还是部长的,她家老朱被判了十五年,这一家子吃喝用穿的,不可能全指着大姑姐手里漏几个。她本来还为这事发愁,然后有人和她说,举报她家老朱的是沈爱立,俩个人之前有一点小过节。
她去打听了,一个年轻的女工程师,还升了主任,一个月工资估摸得有六七十,她可不得把握机会,把这沈爱立扒下一层皮来。
第218章 不死不休(二更合一)……
齐炜鸣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面无表情地和旁边的陈舜道:“你去喊顾大山过来,他凭什么把人放进来?让他们保卫部把人带走!”
马鑫朵立即大声喊道:“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沈爱立,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出来见人?我家老朱哪儿得罪你了,让你这么把人往死里害?”
这一两句话,把齐炜鸣气得脑子一炸,指着她身上穿的细呢子大衣道:“朱自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家属心里没数吗?你吃肉买衣服的时候,就没想想那钱是从哪来的?到底是谁要把人往死里害?我齐炜鸣今个就把话放这了,只要我在这里,你别想在我们机保部欺负人,就是他程立明来了都不行!”
又朝旁边的陈舜道:“快去,把顾大山给我喊来!”
因为朱自健的事,齐炜鸣本来就有些瞧不上程立明,妈`的,这欺负人还欺负到他们部门来了。等今儿这事过去,他一定得去刘葆樑和徐坤明那里告他一状!
旁边的郑卫国也实在是忍不住,和齐部长道:“这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仗着有人给她撑腰,不管别人死活。”
孙有良也道:“是,部长,这女同志不怪朱自健自己自食恶果,反而怪到沈主任头上来,这也太欺负人了!”何止是欺负人,简直心肝就是黑的。
林青山想了想,也站出来道:“她就是看沈主任是个年轻女同志,脸皮薄,好欺负,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她们朱家人心里怕是比谁都明白,闹这么一出,估计就是想讹钱。”
马鑫朵一点不怕,她就是仗势欺人怎么了,她就是想讹钱又怎么了?她姐夫是厂长,这些人都是看着她姐夫脸色吃饭的,不然她今天也进不来这国棉一厂。
听他们一个俩个的给沈爱立出头,望着面前的几人冷笑道:“怎么,沈爱立这个小娘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不管老的少的都帮着她,这**药没少吃吧?”
齐炜鸣冷冷地望了一眼马鑫朵,和孙有良道:“你现在就去派出所报警,我就不信了,她一个黑分子的家属,想污蔑人就污蔑人了?”本来他是不想把厂里的事闹大,影响他们厂的名誉,但是程立明作为副厂长都这样没分寸,纵容自己家属来闹事,他一个机保部部长,替他操那些闲心干什么?
他也闹大给程立明瞧瞧,看谁是软柿子!
听说要报警,马鑫朵眼神闪了一下,强撑着道:“你们这样包庇一个人民群众中的坏分子,你们厂长知道吗?”
齐炜鸣冷笑了一声,淡道:“这位同志,我不妨告诉你,我齐炜鸣就是辞职不干,我今天也得把你这事给解决了!厂里不给解决,公安还不给解决吗?”
马鑫朵一噎,她没想到这机保部的部长是个硬茬子,她以为大家看在姐夫的面上,没人会敢给沈爱立出头,只要她态度强硬点,这趟是稳赚不赔的。
她预想到的场面是和沈爱立拉扯骂架,真动起手来,她也是不怕的,她个高身子也壮,一般瘦弱的年轻姑娘不是她的对手。
自己肯定不会是吃亏的那一个,只要胆子够大,性子够泼,至少能在沈爱立身上搞个一百块钱出来。
就是没想到,不仅没见到沈爱立,反倒被他们部长给缠住了,强自稳了稳心神道:“你说报警就报警?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公安来了我也不怕。”
齐炜鸣没吱声,搬了把椅子坐下,等保卫部的人来。
不到一刻功夫,保卫部的副主任李柏瑞就带着人来了,和齐炜鸣道歉道:“齐部长,今天我们部长刚好有公事外出了,真是对不住!我来处理可以吗?”
齐炜鸣心里有数,顾大山这老小子是不想趟这一趟浑水,派了李柏瑞来,不过李柏瑞来也是一样的,朱自健的事不就是他一手经办的吗?
也没和李柏瑞置气,指着还坐在地上的马鑫朵,将她闹事的始末说了一遍,李柏瑞就让人把马鑫朵带到保卫部去,马鑫朵听了这话,立即就撒泼打滚。
齐炜鸣让大家都后退几步,给她腾出场子来,张扬还顺手把机保部的门关了,怕吵了其他科室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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