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程攸宁的手轻轻拧了一下她肩膀,谢芷兰当即反应过来,这是让她开口,给她妈妈一个台阶下。但是她还没开口,就听姑姑道:“不用了,慧芳明天还上班呢,快回去休息吧!这边我们四个在就够了,耽误你们的事,就是老太太心里也过意不去。”
谢川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就差明说,都慧芳已经是外人,不适合和谢家人一起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都慧湘还要再说,却不妨见姐姐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心里一“咯噔”,忙喊了一声:“姐!”
然而都慧芳头都没回一下,都慧湘只得告辞道:“岚姐,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回头家里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人搭把手的,你只管托人来和我们说。”
“嗯,好,谢谢慧湘。”
程攸宁也和谢芷兰道:“芷兰,我回头再去看你,心里要是难过,就来找姐姐聊天。”
谢芷兰垂着头,淡淡地“唔”了一声。
等人都走了,谢芷兰嘀咕道:“觉得耳边都安静了。”
医院外头,都慧湘和姐姐道:“姐,你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你就说跟老太太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想送她一程,谢川岚和姐夫会不答应吗?你这样冲动,一走了之,芷兰心里都是个疙瘩。”
都慧芳心里也悔得很,但是刚才人家一副不稀罕她的样子,她面上受不了,一气之下就走了出来。
错过了刚才的机会,她再回去,面上怎么都有点难堪,而且谢镜清的沉默,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都慧湘也想到了这一点,叹气道:“算了,咱们回家吧?”
医院这边,等到傍晚,芷兰和林森去食堂吃饭,谢川岚和弟弟道:“慧芳这边,就这样了吗?”
谢镜清点头,“嗯,她和妈妈本来也说不来,来不来,对妈妈来说,应该没有区别。”
“我看她似乎有意和你缓和关系?你俩之间,毕竟还有芷兰。”
“她心思都在程家身上,不离婚的话,就等于和程家绑在一条船上了。”
谢川岚的政治触觉并不敏锐,她爱人也是一心搞科研的,此时见弟弟这样说,也不敢再多劝。现在大哥不在,林森肩膀还嫩着,他们家一旦卷进漩涡里,怕是也不会比程家好多少。
程家有个女儿,谢家可也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呢!谢川岚想着,等母亲这边的事料理结束,就给芷兰安排相看的事儿。
汉城这边,爱立上午带着序瑜到妈妈这边来,帮着沈玉兰一起做饭,但是到饭点,沈青黛和伊利都没来,沈玉兰就让爱立和序瑜先吃,“再等下去,一会饭都冷了,咱们先吃,等你小姨过来了,我再给她下点面条。”
直到下午两点,沈青黛也没来,沈玉兰和爱立道:“我先去骁华家吧,你一会去给你哥拍个电报,让他去看下小姨。”
爱立猜测小姨可能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忙道:“妈,我给宜县棉纺厂的程潜发个电报,你别急。就是小姨真有什么事儿,程潜和陆厂长也会帮忙照应一点的。”
“嗯,好!”
沈玉兰先去了叶骁华家,徐学凤看到她过来,就拉了她道:“我昨天还和妈说,你今天可能会过来。”
叶骁华看到她过来,喊了一声:“沈姨!”
沈玉兰道:“我来看看你奶奶,这两天还好吗?”
“算平稳。”
徐学凤和骁华道:“你先去休息一下,这边我和沈大姐看着就好。”
等叶骁华出去了,徐学凤和沈玉兰道:“老人家现在精神头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就还认得骁华,连我和学成,有时候都认不清了。骁华也是孝顺,一到周末就待在家里,给奶奶按摩胳膊和腿。”
“骁华这孩子是让人喜欢。”
徐学凤望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就是可惜,咱们没能当亲家。你最近这样照顾妈妈,我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过半月来一次,又是擦洗,又是按摩的,比她这个儿媳妇还上心,徐学凤有时候都和丈夫感慨,早知道沈家是这样好的家风,当初无论如何也得第一时间给爱立和骁华定下来。
沈玉兰微微笑道:“骁华的缘分在后头呢!这孩子心性好,肯定能找个好的对象。”又从包里拿了一瓶药膏出来,递给徐学凤道:“特地给骁华奶奶带的,是我们医院配的软膏,现在天热,老人家一直躺着,难免身上会热出痱子来,涂这个试试,要是好用,我再带两瓶过来。”
徐学凤接过来后,和她漏了一嘴道:“其实骁华这边,最近我看着有点苗头,应该有戏。等下半年,看能不能有好消息和你说。”
她说下半年再说,沈玉兰就没再问,笑道:“那好!”
和徐学凤一起给曾老太太洗了澡,检查了下身上有没有褥疮,又换了新的被褥,又教了护工给老人活血的按摩手法,一通忙下来,沈玉兰都起了一身汗,徐学凤有些过意不去地道:“一会去客厅吃两块冰西瓜,今个得晚饭吃了再走。”
沈玉兰忙道:“学凤,真不用客气,我今天还有点事,得回去早些。”
徐学凤忙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沈玉兰就把妹妹和妹夫的事说了。
徐学凤皱眉道:“沈大姐,你也真是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我妹夫是在申城,所以我也没想到请你们帮忙。”
徐学凤道:“我晚上和学成说下,让他也给想想办法。咱们虽然没成为儿女亲家,就凭俩家的缘分,要是能帮上忙,我们肯定搭把手。”
沈玉兰忙感谢。
等晚上王学成回来,徐学凤就把苏瑞庆的事和他说了下,“沈大姐真是好人,学成你是没看到,她每次过来,照顾妈妈可比我们请的护工细致.耐心多了,也不说护工不好,但是和沈大姐比,确实没法比的。今天听说她妹夫的事,我就和她说,咱们也给她想想办法,你看呢?”
王学成叹道:“如果没有定性还好说,苏瑞庆目前已经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就怕单位不放人,这事说来,并不好操作。”
徐学凤又道:“这事,目前贺之桢在跑着,爱立的姑姐也答应了帮忙,咱们就看看能帮到哪一步,几方面合计下,说不定就能把人调过来呢?”
王学成点头道:“行,我想想办法,我有老同学在申城市委里,我明天打个电话问问。”
见丈夫应了下来,徐学凤才道:“你知道我的性格,平时我是不会给你揽事儿的,但是人家对咱妈,真是没得说,完全是出于一副好心。”
王学成拍拍妻子的手道:“学凤,也辛苦你了,家里最近事情不少,都落在你一个人肩上。”
“没事,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现在就盼着骁华这次能顺利些,等新媳妇进门了,有事儿我也能找人商量一下。”
王学成叹道:“要真是能成,妈走之前,心里也安一点。”
第262章 克制
第二天一早,徐学凤在饭桌上还提醒丈夫道:“爱立小姨父的事,你今天记得问一下,人家家里急得火急火燎的,咱们既然答应了下来,就早些把这事给办了。”
王学成给小儿子剥了颗鸡蛋,应道:“好,我上午就给老崔打电话问问。”
叶骁华停了筷子,问道:“爱立姨父怎么了?他不是在申城卫生局上班吗?”他对爱立小姨一家还有些印象,记得她姨父是一位很温和有礼的同志,夫妻俩关系似乎也挺融洽的。
徐学凤叹道:“昨天沈大姐说,因为会议上说错了几句话,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爱立小姨现在在宜县棉纺厂工作,他们在申城那边,估计实在待不下去了,不然不会好好地跑到汉城来。”
政治斗争的事儿,徐学凤自幼听家里聊过不少,两派相争,一旦落于下方,什么屈辱都有可能发生。
叶骁华问他爸道:“崔叔叔是在申城市委吧?他能管到吗?”
“都是申城系统里的,难免有认识的人,老崔要是愿意帮忙,大概能有法子。”
又叮嘱儿子道:“你最近在单位里也要谨言慎行,现在人心浮动得很,我听说学校里都开始搞红五类.红外围.黑五类,他们还造了一个‘灰不溜秋者’,指出身一般家庭的学生,动静大得很。”
徐学凤在一旁接话道:“前几天有一通关于京市大学工作组阻止师生乱打乱斗的简报,说以后各单位发生这类情况,都可参照此次处理办法,但是我看效果并不明显,至少在汉城这边,乱打乱斗的事就仍旧屡有发生。”
等叶骁华去上班了,徐学凤也和丈夫道:“你也别担心骁华,他现在脾气收敛了很多,当不至于惹什么事儿。”
王学成摇头道:“他不主动找事儿,难保事不找他。你看着吧,就凭他以前的混不吝样儿,那些小弟迟早来找他带头搞事。”顿了一下,又叹道:“我现在想来,幸好这两年他经了些挫折,人沉稳了很多,不然可没人能管住他。”
这一点徐学凤也同意,“那倒是。”以前骁华和家里也不亲近,所以老太太才担心,自己走后,骁华就没有家了,希望在她走之前,能见他有个小家。没想到,继子虽然没成家,但是一段求之不得的感情,倒让他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
王学成又和徐学凤道:“你这两天抽空去一趟小骢的学校看看,要是乱得很,这段时间门就让他待家里,咱们自己抽空教教。”
徐学凤点头应道:“行,那我今天下午就去看看。”
傍晚的时候,等徐学凤牵着儿子到家,发现丈夫已经回来了,忙问他道:“怎么样,爱立小姨父的事你问了没?”
王学成道:“问了,有点难办,老崔说他知道苏瑞庆,以前市里开会,他对医疗这块提出了很多有益的意见,是个认真干实事的人,当时就给卫生局那边打了电话问了。”
“怎么说?”
“那边说是副局长蒋春生对苏瑞庆的事抓得比较紧,大概是贺之桢活动了一些,有单位想借调苏瑞庆过去帮忙,但是蒋春生不放人,认为他没有改造好,不宜离开单位。”
徐学凤立即皱了眉头,“这是要关起门来欺负人呢?怪不得沈大姐这么担心,这些人不过是打着改造的幌子罢了。”
王学成轻声道:“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单位里卡着人不放,除非是疏通了内部关系,要是能疏通,贺之桢大概早就想到法子了。”
“老崔那边有法子吗?”
王学成摇头道:“老崔说,借调不行,他也无能为力。”和妻子解释道:“老崔这回算仗义了,好歹帮忙厘清了线,他估计也不敢再多伸手,以免惹火上身。”
徐学凤也能理解,和“现行反`革命”沾上了关系后,一旦有心人要举报,大概都得脱层皮,喃喃道:“若是咱们都帮不上忙,那当事人更是在水深火热中了。”
王学成想了一下道:“你明天和爱立妈妈说声,既然借调不成,让贺之桢试试‘驱逐’的法子,往农村迁试试,若是他们觉得可行,汉城这边的接收地,咱们可以帮忙想法子。”
徐学凤立即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吧!人家急得什么一样,我还是早些去。”
周三上午,张扬给爱立送了一封信和一份电报来,爱立笑问道:“最近你们保卫部是不是挺忙的,我好久没看到柏瑞了。”
张扬回头望了一下办公室外头,轻声道:“悄悄和你说,顾部长最近交给他不少事儿,这几天去机械厂了,说是那边成立了一个什么小组,顾部长让他去学习一下。”
缓了一下又和爱立道:“你前些日子不在汉城,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有些学校和工厂开始批判领导和老师,也就是咱们厂里因为有徐厂长压着,目前还算平静。但是顾部长似乎有一点别的想法。”
这就是说,顾大山可能发现了点不同的讯息,想趁机再往上爬一步。所以徐厂长都压着不给大家乱来,顾大山还悄悄把李柏瑞派出去学习。
张扬又道:“你放心,瑞哥心里有数,我们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怠,瑞哥刚好趁机去外面看看情况。”
爱立忍不住提醒道:“不管有什么运动和风向,咱们都得凭良心做事,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说风水是轮流转的,就是咱们良心上也得过得去,不至于以后想来,会觉得羞愧。”
成立革委会小组是迟早的事,按照目前国棉一厂的状况来看,大概率保卫部会成为革委会的中坚力量,以顾大山对小李和张扬二人的倚重,后面定然是其主要副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提醒,张扬能不能听得进去,毕竟等面对着巨大的权利和诱惑的时候,能不能守住本心,是很难说的事。
他们现在还是朋友,等到了后面,就难说了。
张扬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沈主任,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怎么听着,我像是能跟着小李鸡犬升天一样?”又笑道:“真有那时候,你尽管放心,咱不干那昧良心的事儿。”
这个时候的人们,谁也预料不到,后面会发生那样大的动荡。
等张扬走了,爱立先看了电报,是宜县程潜发来的,说是小伊利发烧了,目前已经好转,小姨说这周末就来汉城。
爱立得了准信,心里稍微定了一点。
再把信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是贺叔叔寄来的,打开就见上头写着:“爱立,从你妈妈处得知,你最近去了京市,处理铎匀家那边的事,不知回汉城没有?你前次来信询问瑞庆的事,我想还是和你说下近况,免得你着急。目前进度不是很顺利,我已找到单位接受瑞庆,是申城郊县朱桥镇的卫生所,那边很愿意让瑞庆过去,但是申城卫生局这边,一直不愿意放人,事情就胶着在这里。”
爱立看到这里,并不觉得意外,实在是把小姨父打成“反`革命”的,就是他们内部的同事,他们既然想斗小姨父,就不会这样轻易地放他走。
就见后面又写着,“这件事,尚未告知青黛和你妈妈,还请你在她们面前,帮着圆一点,免得她们忧心和挂念。我最近与卫生局那边聊了一下,或尚有转圜的余地,会极力争取。若有进一步的消息,再来信告知。祝好!”
爱立看完了信,立即将信放在了自己的帆布包里,准备中午回去就烧掉。
爱立收到信的时候,贺之桢也收到了妻子的电报,只见上面写着:“骁父言驱赶,落户汉农村。”
贺之桢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明白过来“骁父”应该指得叶骁华的父亲,先前帮着玉兰处理和姜靳川的矛盾的时候,他也和王学成会过面,知道是北省的省委秘书长。
这封电报的意思,是王学成建议表面上将瑞庆驱赶出申城,落户汉城那边的农村去。
贺之桢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旋即想到,还得选一个极其贫瘠.落后的地方,光是从地图上看着,都觉得过去就是受苦的,不然蒋春生怕是不会收手,想到最近连襟的处境,贺之桢也忍不住叹气。
等傍晚下班以后,去国营饭店买了一份红烧肉.一份卤猪耳朵和四个馒头,然后去供销社买了一瓶酒,又等着天黑,才到了苏家。
敲了五下门,里头苏瑞庆就出来开门,看到是他,毫不意外地道:“姐夫,我刚听敲门声,就猜到是你。”
贺之桢忙把自行车推了进来,和他道:“今天收到了玉兰的电报,咱们去屋里说吧!”刚才外头黑漆漆的,他没注意到,现在到屋子里来,他才发现瑞庆又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一样,脸上像是还有块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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