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沈爱立捏了把小伊利的脸蛋,“我们伊利可真聪明,姐姐可真喜欢你!就是吧,姐姐现在还想不到找对象的事,姐姐现在只想挣钱钱。”沈爱立对陈纪延一点想法都没有,就是觉得脾气似乎还挺温和的。这么想着,也就如实和小姨说了。
意外的是,听到她说对陈同志没有什么感觉,小姨竟然一句劝说的话都没有,只是点点头道:“大概就是没什么缘分,你就当多认识一位朋友好了,别记在心里。”
其实沈青黛是怕把人逼急了,起反向效果。当时家里如果一开始只是让姐姐和贺家的儿子见见,认识一下,而不是一步到位,把婚约都定下来了,姐姐也不一定会离家。
而贺家那位,以她看来,或许是比俊平和爱立的爸爸都要好很多的。人家至今还守着妻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有失踪,也没有什么抛弃。
快十一点的时候,苏瑞庆去酒楼里把菜连盆子一起用食盒提了回来,有六个菜,四个热盘两个冷盘,中午四个人压根吃不完,沈青黛又想留爱立住一晚,第一天再回去。
但是后面三天都是参观申城这边的工厂,一早就得集合出发,沈爱立只能推辞掉,等送爱立出弄堂的时候,沈青黛忽然问她:“爱立,你对那位谢同志印象怎么样?”
“一开始还挺羡慕的,觉得她家世好、容貌好,业务能力也很强。”
沈青黛听着有些好笑,“没有人告诉你,你也是个好看又能干的姑娘吗?”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爱立的头发,“等以后处对象的时候,要挑一个看得见你优点的,我们爱立这么好,可不要乱听人埋汰。”
等爱立上了电车,沈青黛才缓缓往家走,快进弄堂,就看见丈夫站在家门口朝这边看着,沈青黛笑道:“这么一截路,哪用得着你那一对小灯笼照着?”
苏瑞庆笑笑,牵起妻子的手,问道:“今天我听你们怎么提到了谢家?”
沈青黛懒洋洋地道:“是谢家的女儿好巧不巧地剽窃了纪延小叔的一项研究,其实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一项没有发表的研究计划,她从哪里来剽窃?”
又和苏瑞庆道:“谢家的事,和我们也没关系,当个笑话听就是。”
苏瑞庆拍拍她肩膀,“你也别生气,爱立还不知道吧?”
沈青黛点点头:“也不想知道,和她妈妈一个脾气,也是一辈子不用见。”
“也成,其实这样也好,那我下回要是去京市开会再碰到,也当做不认识。”苏瑞庆怕妻子生气,没有告诉她,其实那边也早有了一个女儿,比爱立小几岁。
沈爱立这次来小姨家,打听到了想打听的部分,还意外收获了一个八卦,正准备回去和钟琪分享分享,等到酒店里,看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还在想着不知道钟琪睡没睡,就见人急匆匆地往楼梯下跑,沈爱立忙拦住她,“怎么了,钟琪?”
“樊铎匀和人打起来了,我,我找人帮忙来着,”说着,朝楼下服务员喊道:“快帮帮忙,一楼打起来了!”
现在值班的都是女服务员,听见这话都面面相觑,沈爱立忙喊门童上去帮忙,跟在后面问钟琪道:“樊铎匀怎么还能跟人打起架来呢?”沈爱立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那么稳重的性格,怎么会和人动手?
钟琪也被吓一跳,“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那位蒋同志言语侮辱了谢同志?说她,说她,”左右看了眼,对着沈爱立的耳朵低声道:“一双玉臂千人枕!”
沈爱立嘀咕道:“那该出头的也是郭景泰啊,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要是觉得侮辱了人女同志,他看不过眼去斥责,去理论,她都能理解,为了谢微兰打架?
第35章
沈爱立跟着跑到二楼休息区,一下子就闻到一股酒气,不由皱眉,就见脸上还酒意熏熏的蒋帆一脚踢在樊铎匀的左大腿上,沈爱立看着都觉得心口一紧,那一下子肯定疼,却见樊铎匀更快,一个扫腿接着过肩摔,“咚”一声,将蒋帆扔在了地上,坐`在他身上对着人脸锤。
沈爱立忙让门童将他们拉开,自己没敢去拽樊铎匀,老老实实站在旁边,就怕他在气头上,不分青红皂白地也给她一个过肩摔。
那可就亏大了!她现在这个身旁,怕是还经不得这么一下!
等着两人被拉开,旁边已经围了好几个人,郭景泰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挤开前面的人,跑过来问樊铎匀:“你和他计较什么?你脑子有坑吧!”
樊铎匀这时候才看见站在旁边的沈爱立,没理郭景泰,却上前两步到爱立跟前来,问道:“小沈同志,你刚回来的吗?”他都来问了余钟琪三遍,见人天黑了还没回来,都后悔昨天也没问她小姨住哪。
沈爱立点点头,想到这人还能为谢微兰打架,心里觉得怪怪的,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蒋帆被扶起来后,还没有醒酒,用食指指着樊铎匀,身子还在晃,“今儿这事,咱俩没完,樊铎匀你一辈子就待在海南吧,你要是能回来,老子的头割下来给你骑!”
不怕死地继续狂喷:“老子就说,就说,你能拿老子怎么办?你看中的他妈的是个反`动派,一块黑心棉装什么样子,老子和她打招呼,还爱答不理的,妈的,老子给她脸了,什么破烂玩意儿……”
樊铎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准备朝他走过去,眼看又要打起来,沈爱立也顾不得会不会唐突,一把抓住了他胳膊,朝他喊道:“冷静冷静,打什么架啊,疼死了疼死了!”
她这时候模糊觉得,蒋帆可能将她和谢微兰一起骂了,但是钟琪只听到谢微兰这一部分,但是想到樊铎匀有可能为自己打架,沈爱立也觉得怪怪的,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蒋帆还在持续发酒疯,“你们俩傻蛋,一个比一个瞎,还不准老子骂……”
沈爱立望了眼蒋帆,见他嘴角都出血,两个黑眼圈,还能放狠话,应该伤的也不重。这年代要是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顿时微微松了口气,瞪了眼樊铎匀,示意他不准过去。
那边郭景泰不耐烦地推了蒋帆一把,“你脑子被门夹了啊,你有病啊,你乱喷什么粪水!”
以前几人的父母有一个时间段同在一个军区,和郭景泰不同,蒋帆是家中的独子,父亲常年在外出任务,爷奶和母亲过于溺爱,养成了一副自尊自大的样子,在孩子堆里最不讨喜,但很快蒋帆父母就调到别的军区去了。
几人也是大学时候在京市再见到,隔了这么几年,蒋帆在人前倒还知道收敛,外表看着也是斯文有礼,一副好同志的模样,似乎看着没那么讨嫌,但也就是表象,内里还是有恃无恐、乱捣马蜂窝的混球一个。
郭景泰真不知道他今天闹的是哪一出?却不知道这一回恰就是他引起来的!
那天谢微兰和郭景泰一前一后从西苑的小甬道上过来,恰好被蒋帆看见了,他虽然和谢微兰是同一个局的,但是分属不同科,只知道是谢家的女儿,还没特别注意过谢微兰,那天以后,他对谢微兰就多了几分兴趣。
没想到,还摸到了谢微兰和申城纺织工业局领导的破烂事,心里洋洋得意有点看郭景泰的笑话,喝了酒后就和王元莉吐露了几句,也牵扯出郭景泰、樊铎匀的名字,王元莉就顺势告诉了他沈爱立被举报的事,见他乐意听,又把沈爱立杂七杂八的事添油加醋浑说一通。
见到樊铎匀的时候,脸上就带出了一点,樊铎匀稍微试探了两句,蒋帆就嘴比脑子快,说了点混账话。
蒋帆已然气得脑子都突突的,不分青红皂白地朝郭景泰攻击,“老子喷的粪水,都比你瞧上的婊`子香,一双玉臂千人~”
他最后一句没说完,郭景泰就一拳头朝他面门上砸去。
沈爱立捂脸,这下好了,事情想小怕是也难了。
动静闹得太大,谢微兰听到声响,也下楼来看,就见到郭景泰和蒋帆在地上滚来滚去,等被拉开,两个人都搞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郭景泰眼睛血红,像是要宰了蒋帆一样,谢微兰看着都觉得脊背发凉,往后退了两步。
蒋帆嘴巴还是不干不净,“不过是个婊`子,也就你这废物当个宝,人家给爹妈添孙添脸,你净给你们家添笑话!”
这一瞬间,谢微兰就什么都明白了,呆立在那里看着疯狂揍着蒋帆的郭景泰,说不触动是假的,但是谢微兰知道,她的感动也就是这一小会儿。
谁也不能阻止她的脚步,包括她自己。
郭景泰完全打红了眼,樊铎匀看着都眼皮直跳,上前把人拖开了。谢微兰刚准备上前,却脚步一顿,转身去了自己房间里。
沈爱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在想,她会不会后悔?
保卫科的人也来了,将樊铎匀、郭景泰和蒋帆都带过去问情况,都是有单位的人,在主办方的地界上打起来,如果主办方写一封信到单位,大家都怕是吃不消。
沈爱立有点担心,樊铎匀对上她的目光,动了动嘴,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她的一点变化。
沈爱立本来还忧心着,就看见樊铎匀嘴角好像牵了一下,像是在笑,仔细一看,一张脸好像哪里都没动,像没看见她一样。
余钟琪问道:“怎么办啊?会不会被追责啊?”
她一问,沈爱立心又提了一点,冷冷地看着站在远处不敢动的王元莉,她猜都猜的到,肯定又是王元莉在蒋帆跟前挑是非。
想到小姨的告诫,沈爱立忍了气和余钟琪道:“我想去保卫科说明下情况,你要不要一起?”
余钟琪急道:“肯定啊,他们都打起来了,你才来,你哪知道前因后果啊?我肯定得去。”
沈爱立望着余钟琪,心里有点感动。这个年代,作证也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刚才蒋帆的话,明显透露出家里有点势力,她是想余钟琪和她一道去,但是不知道余钟琪愿不愿意,没想到余钟琪一点没推脱。
余钟琪推了她一下,我们快去看看。
几个人问了服务员保卫科的位置,医护人员已经过来给他们处理伤口,蒋帆整个头成了猪头一样,郭景泰一只胳膊脱臼,医护人员还问他:“你是不是抡拳头抡得太用力了?把胳膊都甩脱臼了。”
余钟琪一进来就听到这一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郭景泰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气氛一下子就没那么紧张,保卫科的科长望着三人道:“同志们呐,你们都是正经的研究员,都是大学出身吧?你们怎么打得起来啊?”
樊铎匀没吱声,蒋帆想说话,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的直咧咧,狠狠地看了一眼樊铎匀,脸上的伤大部分是樊铎匀打的。
沈爱立和余钟琪不过刚进去,申城纺织工业局的领导也来了。
等医护人员处理好伤口,就开始查问这次打架的事,樊铎匀道:“我们几人是自小在部队里长大的,好久没见面,一起切磋切磋,对不住,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这话未免过于敷衍,保卫科的科长都气笑了,“同志们呐,就你们这伤,哪一个怕是都恨不得往人身上戳刀子吧,你说切磋?”
郭景泰脸上也擦破了块皮,还流着一点血丝,听到樊铎匀这话,立即附和道:“对不住领导,让你们担心了,我们应该换个地方的。”
领导们又看向了蒋帆,出人意料的,被揍得最惨的蒋帆,竟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咬口道:“对,我们只是切磋切磋。”虽然他很想给这两人一点颜色看看,但是在部队里,技不如人被揍,要是还打小报告,最让人瞧不起,他要是追究,这事一传回家属院,怕他老子出门都要被人耻笑。
他虽然目中无人得很,却也不能丢这个人。
樊铎匀显然对蒋帆的选择,并不意外。
沈爱立之前还想着,他这么稳重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场合打架,现在看来是他早知道蒋帆就是挨了打,也不敢闹。
他自己有恃无恐,她完全是盲人障目,难得地有点不高兴,拉着余钟琪扭头就走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不高兴,是为了他不说,还是气自己瞎担心。
蒋帆忽然嘟囔了声:“这两位女同志倒还仗义。”他刚才和王元莉一起到二楼,就见樊铎匀在敲门问一位女同志,沈爱立回来没有,他今天喝了点酒,脑子晕晃晃的,竟然跑到樊铎匀跟前说什么笑话!
闹了这么一场,蒋帆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对上樊铎匀的目光,不觉闪躲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又挺直了胸膛。他从小就不喜欢樊铎匀,天天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看着都烦!
倒是郭景泰忍不住又给了他小腿一脚,新伤加旧伤,蒋帆疼得直跳脚。
保卫科科长“嗯哼”了一声,几人立即又老实,申城纺织工业局的领导们也看出来几人有交情,为首的一个道:“几位都是我们国家纺织工业这块拔尖的技术人才,做事之前还是要衡量下影响,这毕竟是严肃重要的场合,”说着朝樊铎匀看过去,“樊同志,你说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樊铎匀马上站起来,道歉道:“真是对不住,没想到惊动了贺局和诸位领导们,是晚辈鲁莽,给贺局的工作添了麻烦。”
贺局长见他举止有度,脑子也清醒过来,他来的路上,保卫科就有同志和他汇报了情况,知道今天这茬事儿是京市纺织工业局的蒋帆惹出来的,年轻人逞强好胜、争风吃醋是能理解的,而且这几位都是大院子弟。
当事人都不追究,贺局长也不准备给自己找事儿,又再叮嘱了几句注意影响之类的话,也没再说什么。
等保卫科科长将人送出去了,蒋帆忽然给了郭景泰一脚,对方恶狠狠地看过来后,就见他朝领导们的背影,抬了下下巴,鼻子里低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看见没,就最后那一个。”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其实蒋帆自己也搞不明白,谢家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将自己贱卖?
郭景泰一抬胳膊就要揍人,没想到是脱臼的那边,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蒋帆见他打不到自己,胆子又大了点,恶趣味地道:“我虽然嘴巴臭了点,心还是好的,还不是看不得兄弟们被人耍,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有小时候一块待几年的交情不是。”
郭景泰冷声道:“谁和你是兄弟?”
樊铎匀把他脱臼的胳膊捏了一捏,道了一声“忍住”,就听“咔嚓”一声,脱臼的胳膊复位了。
蒋帆听着都脸皮一紧,就见樊铎匀转过身来,阴沉地盯着他看了一眼,淡道:“没有下次。”
蒋帆被看得心口发慌,嘴上仍旧逞强道:“怎么,我这片好心,你们都不要是不是?”上下打量了眼樊铎匀,幸灾乐祸地道:“铎匀,不是哥哥说你,你费这么大心思,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调回京市来,不然,”说到这里,伸头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已然看不到沈爱立她们的身影,意有所指地道:“这女娇娥再好,也不会是你的不是?”
说着,抖了抖自己的外套,故意在樊铎匀肩上撞了下,才走出去。心里却道,樊铎匀的眼光还算不错,这女同志倒是有点心肠,还知道追过来看看,他最近在王元莉身上可没少花钱,他出了事,她倒人影都不见一个,想到这里,蒋帆心里都梗得慌。
郭景泰狠狠地“呸”了一声,“妈`的,就是个小人,臭虫!”
等两个人在保卫科签了字出来,樊铎匀对郭景泰道:“这次,蒋帆插了一脚,谢微兰的事,回头在京里瞒不住,你要是牵扯进去,心里要提前做好准备。”
郭景泰没吱声,一路都没开腔,等快到二楼,樊铎匀就听郭景泰开口道:“和我没有关系,”说着又自嘲道:“我不过是稍微有点兴趣,又不是情根深种,不至于为她做到那地步。”
他本来以为自己看上谢微兰,大概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可是忽然觉得,沈同志那样的姑娘也很可爱。
谁不希望,自己有事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伴侣?
樊铎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又没有开口问,毕竟口头的承诺没有什么用。
“你要是真这么想,我表示庆幸。”
郭景泰抬头望着樊铎匀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勾搭着樊铎匀的背道:“走,去你房间抽根烟。”他和一位同事住在一个房间里,平时烟瘾犯了,就跑到樊铎匀那儿去来一根。
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好笑地对樊铎匀道:“之前都是看你的戏,这后面几天倒让你看了我的戏。”又问道:“你海南那边怎么想的,这马上就要各回各家了。”
樊铎匀沉默了一会,道:“海南这边,至少还得两年,我答应了华南工业局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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