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鱼仔
这幢房子对她的意义总是不同的。
在刘华东夫妻俩心里,隋教授就是他们的恩人,这些年,即使隋教授一直没有过来,他们还是认真负责,恪守本分。
两人一直住在院子进门左手边的房子里,那是过去的佣人保镖房,主屋照看得好好的,却一直没人住,直到这次苏月他们过来。
房子易主的事他俩也知道,房契过户就是他们去办的,苏月他们过来之前,隋教授还和他们打过招呼,两人别提多欣喜了。
隋医生和隋家关系不好,这么多年来,又没见亲近哪个小辈,难得叮嘱他们照顾人,还把房子给人了。
这不就是认下了这个后辈的意思吗?
因此,苏月他们几人过来,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苏月她爸妈过来,刘华东、柳叶两口子也很是欢迎,马同志可是隋医生的小徒弟,四合五入,和自家孩子有什么区别?
柳叶急步走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亲切又不失友好地接过马蕙兰手里的行李:“马同志,苏同志,快进来,快进来,里面都收拾好了!”
刘华东只有一条胳膊,却并不妨碍日常生活,他一把夺过苏长河手里的行李,和柳叶把苏长河马蕙兰送到了二楼。
“屋子里面都打扫好了,床单被套都是才换上的……”柳叶推开房门。
苏长河却没进去,他左右看了看,问道:“这是主卧吧?”
“是,月月住在了次卧,庄同志和龙同志住在了客房。”
苏长河便道:“我们也住客房吧。”
“这……”
马蕙兰道:“主卧先放着吧,老师下个月腾出时间,说不定会过来住几天,主卧留给老师。”
柳叶和刘华东登时欣喜不已:“真的?隋医生要过来?”
“嗯,这次邀请老师一起来,老师还有课,下个月放暑假,就有时间了。”
“哎呦好,好!下个月天更热了,得把那件薄毯子晒晒,还有床单被套,几年了,都得洗洗晒晒……”
“院子里的草要清清,窗户也要擦……”
两人都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马蕙兰笑道:“不着急,等过来,我提前给您二位打电话。”
“好,好,马同志,那就多谢你了……”
“柳婶,您别这么客气,叫我蕙兰就行,叫他长河。”
柳叶今年都五十了,她也看出他们不是小性子的人,便高高兴兴地称呼蕙兰、长河,领着他们去了客房。
苏长河他们在火车站下车的时候都快中午了,又辗转坐车找过来,都已经一点多了,中午没顾得上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柳叶早准备了面条,这会儿便赶忙去下了两碗面。
清汤细面,上面加了满满的肉臊,又撒了几颗翠绿的葱花,苏长河呼噜呼噜吃完一碗,点评道:“汤清味鲜,清淡爽口!柳婶,您是南方人吧?”
柳叶笑了笑:“是,我老家是秦邮的。”
“秦邮的咸鸭蛋可是一绝,蛋黄黄中带红,又细又沙,一剥开,都流油。”
柳叶便笑道:“我也腌了一坛子,长河同志要是喜欢吃,我这就去切。”
“不用不用,明儿早上再吃,咸鸭蛋配粥最合适了。”
“月月也这么说。”
苏长河又盛了一碗面,道:“这丫头嘴挑着呢,喝粥最喜欢配上咸鸭蛋,她在这边,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哪有?月月乖着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意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旁边的刘华东也附和:“是,月月在这儿,家里热闹多了。”
苏长河稍稍放下心来,嗯,又是被他闺女俘虏的人,看来傻闺女这段时间也没受委屈。
马蕙兰吃完,拿过桌上的碗筷,帮着收拾,柳叶忙道:“我来,我来,你们坐车累了吧?上去歇会儿。”
两人也确实累了,他俩来得急,没跟厂里的车一起,坐火车来的。
本来不用那么累,老苏这个又要带,那个又要带,生怕他闺女在这边吃不饱,光吃的都带了整整一大包。
马蕙兰真是服了,拖着那么多行李,能不累吗?这会儿还要先把东西收拾好,才能休息。
苏长河让她去边上歇着,道:“我来收拾还不行吗?你就是口是心非!”
要不然,家里的大领导不同意,他怎么能把这些行李带过来?
马蕙兰见他把东西从包里掏出来,全放地上,衣裳和吃的都放一起,实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我来吧。”
她迅速地把行李按照他们俩换洗衣物、带给闺女的衣物和吃的、大家共同吃的用的、以及分别给庄宇和龙城的几种分类摆放。
顺便指挥苏长河:“这个放桌子上……这个放椅子上……这个是闺女的衣服,放床上……”
苏长河被指挥得团团转,把吃的喝的送到楼下,终于忙完了,这才有时间打量房间。
从屋子外面看,精致典雅,里面也不遑多让,各种家具一看就是根据房子量身定制的,这只是个客房,还带一个卫生间。
苏长河溜溜达达走进去,没一会儿,忽然大喊:“蕙兰?蕙兰你快过来看!”
“又怎么了?”马蕙兰把衣物放柜子里,走进卫生间。
苏长河指着角落:“你看,竟然还有浴缸!”
这可是二三十年代盖的房子啊,那会儿啥情况?别说吃不饱,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这种条件下,都有人住上这样的房子了!
“看看这里,水龙头、马桶、浴缸,还有外面的大床、衣柜、书桌……好家伙,和上辈子的咱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上辈子咱家可住不起这样的房子。”
在寸土寸金的沪市,这么一栋小洋房,一般人想买都不一定有门路。
要么说啥时候都不缺有钱人呢?
苏长河左眼一个“仇”字,右眼一个“富”字,左右眼合在一起,就是两字“仇富”!
不过随即,他又嘿嘿直笑:“这可是我闺女的!咱闺女不得了,有房子有分红,妥妥一个小富婆!”
马蕙兰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赶紧洗洗睡吧,路上不就叫着累吗?再过几个小时你闺女可就下班了。你不睡我可睡了啊。”
“睡!谁说不睡?”
他要养养精神,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他闺女。
沪市机械厂一般五点下班,苏月他们通常在五点半到六点左右到家。
今天也是一样。
配合着苏月的步伐,三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回来,还没到家,苏月就停住了。
“怎么了……”庄宇刚问出口,苏月已经如一颗小炮弹一般冲了过去,“爸!”
苏长河站在大门口,特装地凹了个姿势,见闺女扑过来,双手张开,下一秒,脸上笑容一僵,哎呦我的老腰!
苏长河抱起来掂了掂,实在没能昧着良心说闺女瘦了,只能喊道:“哎呦喂我大闺女,可想死爹了!”
苏月从他怀里出来,急急地往里走,边走边问:“爸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还有两天吗?你们能在这儿待几天啊?我妈来了吗?妈——妈——”
“你那么多问题,想让我先回答哪个?你妈来了,屋里呢……”苏长河被闺女拉着走,一边说,一边向后面招招手,示意庄宇和龙城跟上,“饭都好了,就等你们了。”
今晚的饭是苏长河掌勺的,酸菜鱼、鱼香肉丝、清炒虾仁、炝菠菜、拌黄瓜,还有一道乌鸡汤。
乌鸡还是从老家带来的,这只乌鸡经历可丰富了,先是坐货车从老家到京城,又是乘火车,从京城到沪市,辗转三地,终于成就了这一锅汤。
苏长河特地给他闺女留的,下午现杀的,炖了两个多小时,里面还放了枸杞、山药、莲子、人参等等,都是滋补的药材。
也是他从京城带来的。
马蕙兰说沪市能买到,苏长河还不依:“顺手的事,一起带上才能保证我闺女当天晚上就能喝上乌鸡汤。”
就是因为“顺手”这两个字,他们的行李才会这么多,在老苏眼里,啥也顺手。
苏长河问闺女:“咋样?好喝吧?”
苏月喝得都没空说话,连连点头,等喝完一碗才道:“好喝,太好喝了,又香又鲜!”
她凑到她爸身边,小声道:“爸,还是你的手艺好!”
“那当然了!”苏长河十分自信,又问,“还想吃啥?明天再给你做?还有龙城、庄宇,你俩有没有啥想吃的?尽管说。”
龙城和庄宇表示,不用特别照顾他俩的口味,他俩不挑食,月月吃啥他俩吃啥。
反正按今晚这样的标准来,他俩吃得够美了。
庄宇心里还挺讶异,没想到,月月她爸的厨艺这么好。
其实柳婶的厨艺也不错,不过柳婶做的菜偏清淡,而他们仨的口味都比较偏北方,重油重味的那种。
苏长河做的这一桌子也算是都照顾上了。
苏月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两碗饭,才挺着肚子放下碗筷。
房间里,一家三口终于能说说私房话。
苏月瘫在床上,她妈给她揉着肚子:“吃不下还吃?想吃明天再叫你爸做就是了。”
苏月哼哼唧唧:“那我明天还想吃其他的嘛……”
“想吃就吃,我明天给你做其他的,轮一圈,你看看吃过的这些还想再吃哪个,咱们再返场。”苏长河端着山楂水进来,一边说,一边把杯子递过去,“来,喝点。”
他很想吐槽他家蕙兰,就知道说他,她自个儿不也是连自家做的泡水的山楂片都带来了?
苏月喝了半杯,又躺回去,爹妈两个就坐在一边,一个给她扇扇子,一个给她揉肚子。
一个多月没见,第一天属于“干啥都不会挨揍”期,苏月很是享受了一番大宝贝的待遇。
“你们在那厂里怎么样啊?工作累吗?同事们好相处吗?”苏长河问。
“都挺好,技术部门其他同事工作忙,我们还好,我和庄宇学长属于新手,想干活人家还不放心呢……”
“那没人欺负你们吧?”
“没有,爸你就放心吧,我们同事们忙得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天天熬夜,眼睛都熬成熊猫眼了,哪有时间欺负我们啊……”
最多皱眉让他们别添乱,这也能理解,他们已经够忙了,最后半年,这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哪有功夫带“小孩”啊?
和爹妈,也不用说那么仔细,整体来说,在厂里还是蛮顺利的。
苏月道:“除了想你们,哪哪都好,爸,妈,你们之前不是说上上上周就过来吗?怎么现在才来?”
“临时有事啊,赶上空调和洗衣机生产线落地,这也算是厂里的大项目,我走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