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落无行
“鄢长老.......”
止血散一上,鞭痕血迹交错的雪白肩头竟是颤抖了几下。
原本殷红的唇瓣被咬得也是渗出了血珠,酥云强压下那席卷而来的刺痛,说话时的声音近乎气音,“你可还记得教主和夫人?”
鄢长老将塞子盖上药瓶的动作微微顿住了。
自然是记得的。
那座位之上用来养蛊虫的尸首,可不就是教主的。
而夫人离开的那夜,还是少主的墨瑾,被失了蛊母压制的子蛊折磨着,被本能驱使着咬破了殷夫人的脖子。
待到众人发觉前去阻拦时,喷溅开来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墨瑾的白衣。
远远看去,像是穿了件火红的衣裳,分外妖冶。
鄢长老清楚的很,受了千重蛊的蛊人早就不是寻常人眼中的人了。
更何况......是失了蛊母压制的千重蛊。
在长年以来的蛊虫折磨中,日渐丧失情感,变得如同冷血的蛊虫一个模样,最后被功法所反噬短寿而死。
墨瑾,从一开始就是前教主养出来作为魔教最趁手兵器的蛊人。
多可悲的孩子。
鄢长老这般想着,清丽的眉眼却低垂,泡过酒水的纱布却狠狠地按上了酥云的脊背,收获了一声闷在喉间的痛呼,“你便是要藏本长老的徒儿,也不晓得先知会我一声?”
说着,鄢长老俯下身在酥云耳边道:“你可千万仔细藏好她。”
否则若是被墨瑾寻到了,只怕是会亲手杀了人。
毕竟他们谁都不敢赌一个蛊人的情意。
脸色苍白都略显脆弱的酥云轻笑了几声,“谢过鄢长老了。”
此行前往西岭,他已经先知会过长乐了,希望那家伙最好能守好小姐。
舟车劳顿的疲惫和鞭伤的疼痛让酥云有些意识模糊,桃花眸半阖终是昏睡了过去。
四喜一直都有些看不懂督主的。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兄长给支开,可那夜和时姑娘同寝后,督主又鲜少逾矩。
多数时候都只是悄无声息地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时姑娘晾晒药材,但每日都要被时南絮抓住给灌上一碗桂枝汤。
那紧蹙的眉头看得四喜都胆战心惊,可督主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熟稔地俯身问时南絮要糖。
时南絮这才会不情不愿地从油纸里取出一小块槐花糖,而后江慕寒便会面色冷淡地俯身衔去她指尖的糖块,有时兴致起来了,便会在院中将人揽至膝上逗弄,轻咬过少女莹白纤长的指尖。
他哪里见识过自家督主这般幼稚的行径,被吓得不轻,收回目光就往院子外退。
临近冬季的时候,已有了几分寒意,清晨时的青瓦上会覆上一层薄薄的秋霜。
时南絮坐在亭中煮茶,用扇子扑闪着带起风,可却觉得有些燥热,额间覆上了薄薄的汗。
许是这炉子的缘故。
毕竟前些月......长乐才替她解过药了,不太可能又发作。
待到江慕寒离了宫回来后,就看着时南絮已经趴伏在亭中石桌上沉沉地睡去了,壶中的茶水都已经喝光了。
如今天气冷了,睡在这冷风里,只怕会着凉。
侍女们劝过了时南絮,但意识昏沉的她贪凉,不肯回屋,所以待到她睡着了,四喜只好为她盖上了件绸面披风。
不然要是染了风寒,只怕督主会要了他的脑袋。
江慕寒听了四喜的禀报,神情淡淡,不是很好。
显然是朝中有人惹了他不快。
听完后,江慕寒便让他们退下了,他行至时南絮身畔取出了她手中还攥着的一个小瓷杯。
模糊中时南絮感觉指尖碰到了个冰块似的东西,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来人的手腕,乖巧地将滚烫的脸颊碰了上去。
江慕寒的手掌宽厚,是以就像是托起了她的脸。
换上玄衣后,他垂眸看人时,本就阴柔森寒的脸硬生生被这墨色的衣裳逼出了几分煞气。
眸中倒映出时南絮泛红的脸庞,像是上了一层胭脂般,眼睫湿润。
前些日子太医为她诊脉的时候,言她似是中了什么果物药性,一时半会太医院要配出解药也有些难,但也就在这些时日了。
江慕寒蹙眉地看了许久像猫儿般轻蹭自己手心的人,忽而伸手将人抱进了怀中,往后坐于亭中阑干旁的长凳上,脊背靠着阑干。
时南絮水润的杏眼半阖,抱住了江慕寒的脖颈,一仰首竟是带着些好奇意味地用贝齿咬过他的颈侧。
为了在宫中掩人耳目,是以这些年江慕寒都有服药,喉间并不明显,此刻猝不及防地被咬过,令他倏地收紧了手,扣住了时南絮柳枝似的腰。
江慕寒陡然笑了起来。
十多年来,哪有人敢这般对他,真是不知死活。
既然招惹了他,那便是流着泪也得受着。
江慕寒黑眸深不见底,看着时南絮如明珠般的耳垂,想起了当年混乱间落下的明月珰,倾身衔住。
微凉的温度裹挟着深秋初冬的寒意,让时南絮纤瘦的肩头颤了颤。
本就看不见,于是耳边的声响和凉意就愈发明显了。
这点冰凉蜿蜒辗转至颈侧,唇齿间厮磨过让时南絮下意识地想要侧首躲开,手上也按住了江慕寒的肩头,却被捉住反剪至腰后。
“长乐。”
耳畔传来一声柔软的呼唤,江慕寒倏地直起身,指尖穿过青丝碰到了时南絮的脑后,他此刻的嗓音有些凉,像是含了层细雪一般。
“你方才唤我什么?”
意识迷蒙中的时南絮显然不知道为何靠近自己的冰凉又突然远离了,含着泪仰首轻声唤道:“长......”
还未说出口的乐字被倏然堵在了唇齿间,这个吻显得有些凶残了。
江慕寒竟逼着时南絮咬破了他的唇,于是弥漫开腥甜的血气,他则仔细地将这点血珠渡给时南絮,强压下那席卷而来的情绪,清冽的嗓音低沉沙哑,温声哄她,“唤一声夫君。”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这般,但是时南絮还是揪着他的衣襟,眼尾薄红,轻轻地应了江慕寒的请求。
“夫君。”
江慕寒的凤眸微阖,眉眼弯着笑了起来,将她下意识惧怕着往后躲的腰揽回牢牢桎梏着,轻声感慨时似是叹息,微不可闻,“夫人这般薄情,可真叫人心都要碎了。”
五色金彩的绫罗裙铺洒开,占满了后宛如重叠的枝杈树影。
修长的指尖穿过繁复的枝叶,染上了清透的光泽,好似上了一层釉彩般。
时南絮恍惚中觉着这挞伐而来的冷玉似是与以往有些不同,上面盘桓萦绕的青络细细碾过时令人泪如雨下。
沁出的泪将江慕寒的玄衣都洇成了深色。
目不能视的少女埋首于江慕寒肩窝,啜泣道:“不对。”
感觉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凤眸眼尾染上了与时南絮一样的绯红,抬眸看人时惊心动魄的秾艳之色,江慕寒闻言无声地笑了笑,“怎得不对了?”
可真要这哭成泪人似的时南絮细致说来,又是讲不清楚的。
守在院子外等着侍女们烧水的四喜听着那婉转而至的莺啼,抬眼看过一旁早已枯槁了的树。
可真是,院子外秋色萧索,却比不过院中的潋滟之景,生机盎然。
这厢水也烧好了,四喜估量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抬起水准备送进院中,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摇摇欲坠的雪色罗袜,正在督主身畔轻晃,抖下星点秋水。
吓得四喜搁置下了水桶,脸色煞白地不敢再看就往外走。
是他该死了,竟敢以皇上的时辰衡量督主。
想到那波光潋滟,四喜就不由得叹了口气,督主冷了十余载,还望时姑娘能多担待督主几分。
入了冬后,朝中之事等着江慕寒处理的就多了起来,尤其是最近大理寺递上来的案子许多都是悬案。
是以经常连着好几日不见江慕寒的身影。
四喜只对时南絮说是长乐前去城外押镖了,估摸着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但她不必挂心。
到了月初,时南絮上街去落梅斋买点心时,听闻了城郊外的念慈寺祈福很是灵验,香火鼎盛。
刚好在这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铺子都逛过了,时南絮就想着去那寺庙中为长乐求个平安符,还能够听听佛经静心。
四喜犹豫了许久,还是答应了。
有这么多人陪着时姑娘,还有暗卫跟着,总不至于出差错。
第59章 朝廷武侠(夺玉)28
念慈寺远在城郊, 坐落于云雾层生的沉龙山腰中,便是坐马车也要好些时辰。
这沉龙山中统共就两座寺庙,都是香火鼎盛, 百姓们常来跪拜的寺庙。
山腰处是求平安和姻缘的念慈寺, 而往东行几里至一处山窝, 便是求子嗣与事业的金恩寺。
那金恩寺可谓是大有来头,百年前的主持是遁入空门不问红尘的开国皇帝,也就因此成了闻名于世的皇家寺庙, 历来皇帝登基后都需得来金恩寺参拜。
借着这皇恩庇护,金恩寺多年来都是香火鼎盛, 坐拥不知多少亩良田, 山窝处居住的百姓们就这般成了金恩寺的佃户,纵然被压榨着却不敢反抗, 只好搬离了沉龙山。
也因此根本对金恩寺皇家寺庙的地位造不成任何动摇。
金恩寺依旧是京城中受百姓香火最多的寺庙。
常有文人出言讽道说金恩寺里和尚们袈裟上的一颗珠子,都够寻常百姓家活好多年了。
虽有不满,却一时间也寻不出错处,而且金恩寺里头的和尚甚是嚣张, 时常仗着皇恩在上, 给前来跪拜却不捐香油钱的香客们脸色看, 更有甚者逼着人捐香油钱。
不过所幸时南絮想去的是名声甚好的念慈寺, 若是她想去的是金恩寺, 四喜说什么都不敢陪着她前去的。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只怕督主会要了他的脑袋, 最近督主也不知在查什么, 连他都鲜少见到督主。
念慈寺里有专门为上山来跪拜的香客们准备好的寮房。四喜有江慕寒给的牙牌,寺里的僧人怎敢慢待, 一早便清扫出来一间僻静的寮房。
马车走了好几个时辰,临近傍晚时分才上了山腰, 抵达念慈寺时,已有僧人早已在寺院门口候着。
须发皆白的主持竟是亲自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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