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 第162章

作者:希昀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消息陆陆续续在王府传开。

  长公主的尸身已被安置回公主府,朝廷不许大费周章办丧事,只一些姻亲故旧来探丧,段家无人庇护,被人翻出旧事,大老爷和大少爷等男丁均被下狱,女眷被幽禁在府邸不许外出,三老爷和四老爷一齐在公主府给母亲筹办丧事。

  那王怡宁亦在灵前哭灵,又闻谢云初尸身被鱼啃得不成样子,两重伤加在身上,呕了一口血昏厥过去。

  三太太这一日什么都没吃,卧床不起。四太太直接给吓病了。

  怀孕的周敏也吐了好几轮,伏在塌上哭得寸断肝肠,

  “她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落了这么个结局?不应该,不应该啊!”

  许时薇听得心神俱碎,来到周敏的屋子里,陪着她一道哭。

  窦可灵见一个个都倒下了,强打精神操持家务。

  唯有宁和堂一切照旧。

  姜氏也是无可奈何,谢云初是走了,孩子还得有人照看。

  其他几房的孩子都在给长公主服丧,姜氏将自己几个孙儿全部拘在院子里,又解释给珂姐儿听,说是曾祖母过世。

  珂姐儿却想到另外一层,眼眶泛红问,“那我娘亲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姜氏喉咙一哽,看着瘦了一些的孙女,心疼地将人抱入怀里,

  “你外祖父不太好…你娘…你娘一时半会回不来…”

  王书淮那把剑还插在正厅,就连国公爷也不置一词,姜氏和二老爷吓坏了,不敢跟孩子透露半点风声。

  至于那谢晖,也着实不行了。

  明夫人回府后落了病,谢晖念着妻子辛劳自是撑着拐杖去看望妻子,哪知行到一处花廊,听得里头有婆子哭哭嘤嘤,提起谢云初姐弟落崖的事,谢晖给吓没了魂,慌慌张张回到书房将管家唤来询问,管家跪在他跟前支支吾吾据实已告,谢晖一口血喷了三尺远,昏过去后再也没有醒来。

  王书淮回京后,朝中给谢晖平反,封了个忠武侯,昭德郡王也曾是谢晖学生,立即着太医去府上施救,只是救了两日了,依旧没有起色,今日辰时有消息传来,谢府都在预备后事了。

  珂姐儿一听这话顿时哇哇大哭,拉着姜氏往外走,嚷嚷着非要去外祖家看望外祖父,姜氏好哄歹哄,劝了半日方劝住。

  虽是寻到了一些尸骸,王府上下无一人敢提给谢云初办丧的事,只等着王书淮醒来,让他自个儿做决断,二老爷直接给气病了,姜氏也被儿子那一通举动弄得有些寒心,毕竟是亲生父母,他媳妇没了,也不是谁愿意瞧见的事,他却疯了似的寻父母撒气。

  只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王书淮心伤莫大于死,国公爷只能替他在朝堂掠阵,听闻府上几位太太都病了,只一个姜氏还好好的,便让她管家。

  姜氏一要张罗孩子的事,二要坐在议事厅当家,这可是八百年头一回,光是那是七七八八的账目,便看得她头昏脑涨。

  一日下来,姜氏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这才尝到三太太和四太太的苦,也越发怜惜谢云初的好了。

  “说到能干,淮哥儿媳妇是头一份…偌大的家,还有外头那么多产业,也不知她一人怎么周全得过来。”

  这才感同身受,留下了真情切意的泪。

  这是谢云初来到成玄故居的第七日。

  谢云佑这几日依旧专心致志寻找出路,又或时不时给信王制造点麻烦。

  谢云初少时博览群书,在谢晖的教导下,学了些天文地理之识,通过这里的日照方向,树木种类判断出他们恐在京城以南,大江以北的位置。

  又见孔维的机关阁楼里奉着诸葛孔明的神像,怀疑这是南阳或襄阳一带。

  摸清楚方位,心里也有了数。

  这一日谢云佑去后山闯关,谢云初则坐在孔维的院外发呆。

  每过去一日,她便担心一日,担心家里孩子和父母的安危。

  听着孔维在里头叮叮当当敲打不停,脑海忽然冒出个主意。

  她这次为什么轻而易举便为信王所挟持?

  可不就是因为她没有防身之术么,这会儿要她练功夫不大可能,却是可以学些暗器防身。

  孔维虽说心无旁骛,很多时候像个呆子,到底是信王的人,不可能轻易授之以渔,以防谢云初逃走。

  谢云初坐在他身后的小杌子上软磨硬泡。

  孔维的阁楼共有三层,第三层是成玄先生的书房,第二层是起居之地,最底下一层则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暗器及孔明灯的原型。

  孔维这一日正在调适孔明灯架下方一个机关,此机关十分精密,可用它操控灯幕的收缩,从而控制行驶的速度及高低,只是机关极小,是个双向的轮子,孔维来回几次都不曾调试好。

  这是成玄先生生前遗作,孔维依照图纸想把机关卸下来,可惜两个齿轮相互嵌着,想要打开,必须左右同时发力,且力道均匀方向相反,孔维左右手各执一根钳子,试图同时拨动齿轮总是失败。

  谢云初观摩许久,笑吟吟问道,

  “要不,我来试试?”

  孔维回头纳闷看着她,

  “你怎么可能会?”

  谢云初扬起唇角,“我怎么就不能会?我们女子擅长针线活计,比你们心灵手巧,再者我还是个左撇子,没准能帮到你呢。”

  孔维听说她是左撇子,神色一亮,连忙让开位置。

  “好好好,那谢姑娘来试试。”

  谢云初却坐着没动,“若是我成功帮你卸下机关,你能不能教我暗器。”

  “一言为定!”孔维豪爽道,

  为了孔明灯,他果断出卖了信王。

  孔维先示范了几次,告诉谢云初如何操控,谢云初试了几次,终于在第五次时,顺顺利利帮他撬开了机关,孔维喜极而泣,看着她眼神布满热切和佩服,

  “姑娘,左右您在这庄子也无所事事,每日帮我打打下手如何?”

  谢云初欣然应允,想说服信王放人是痴人说梦,谢云初没打算费那个神,孔维便成了她下手的目标,从他这学些机关术,没准能走出庄子的五行八卦阵。

  孔维说到做到,将一个小葫芦似的竹雕给了谢云初,

  “你将这个小葫芦悬挂在腰间,若遇到危险,可用拇指抵住上方那个机括,便有银针朝前方漫射,这是女子防身最实用的暗器。”

  谢云初接了过来,“银针有毒吗?”

  “自然有毒,我们山庄便是靠出售这些兵刃暗器为生,我每年只卖出一件,便可够咱们吃吃喝喝一年。”

  谢云初:“……”有种想把孔维拉拢过来的冲动。

  兴致勃勃拿着暗器出门,去院子里做试验。

  折腾半会儿,听到身后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二话不说扭头将机括按下。

  一大片银色的针芒朝信王扑去,信王见状眸光一闪,急速后退,他挥舞宽袖将银针揽下,却还是有些许银针插入他胳膊,胳膊很快有了麻痹之感,信王无奈看着谢云初,咬牙吩咐沈婆婆,

  “去取解药来。”

  沈婆婆连忙寻孔维取了解药来,孔维得知信王中招,挠了挠后脑勺哈哈大笑。

  孔维虽听从信王指派,却不为信王所控制。

  信王喝了解药,人好受了些。

  谢云初从不让他靠近,信王也不可能强迫她,这是一辈子的事,只要人在这里,便可以慢慢磨,谢云初背对着他坐在巨石上张望远方,时不时低头把玩机括,始终不曾跟信王说一句话。

  信王寻了个锦杌,在隔着她几步远的位置坐下,那日离开时,他强行取下了谢云初左手腕的珊瑚串,他虽夺嫡失败,在京城尚有些亲信,那日将珊瑚珠交给了亲信,着他帮着制造谢云初身死的假象,王书淮城府极深,不可能不将云初的失踪与他联系在一处,既如此,先让他找,找不到了,再给他猛力一击,一点点击溃王书淮的信念。

  以王书淮之心性,只要确认妻子死了,便会接受事实,该办丧办丧,该续弦续弦。

  这几日人好些后,信王便寻来一些私藏的和田玉,给谢云初磨了一串珠子,今日珠子已磨好,

  “呐,陪你一串手珠。”

  谢云初并没有往他看,只是余光却无意中捕捉到了那抹温润的光华。

  蓦然想起王书淮曾给她刻了一支玉簪。

  那玉簪的色泽玉质与信王这一串珠子几乎一模一样。

  谢云初目光不由挪了过去,黑漆漆的双目凝着那珠子出神。

  回想那一日他送玉簪给她时,清隽的眸眼明显盛了期待,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二爷有心了…”

  以牙还牙将他当年的话还了回去。

  当时觉得解气,如今想来却觉得有几分孩子气。

  泪珠不知不觉滑下,谢云初拂了拂泪,将脸别去一旁。

  信王看着她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他了?”他绷紧的下颚微微一抽,唇角掀起嘲讽,

  “他可不一定想你…”

  “你在他眼里,只是他的妻,不是谢云初,但我不一样,云初,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是吗?”

  这时,信王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戾气的冷哼,谢云佑大汗淋漓迈过来,没好气地将那串珠子夺下,随手甩去了旁边的灌木丛里,来到巨石下的石凳坐下,冷眼睨着信王,

  “你要的不过是自己的求而不得罢了,不过是捡起当初为了权势放弃我姐的那份遗憾罢了。”

  “不,不是遗憾…”年轻的新科御史揩去额尖一层细汗,明澈地俊脸罩着一层冷笑,“是懦弱,是无法反抗的懦弱。”

  “朱昀,你本该有机会跟我姐在一起,是你自己放弃了,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处等你,凭什么你想弥补遗憾的时候,别人就得奉陪?”

  信王眼底所有的光黯淡下来。

  王书淮心伤之至,彻底倒下来后,足足昏迷了三日三夜方醒,睁开眼时,视线里有一层迷迷糊糊的光,他以为是深夜,大病初醒,身子如同陷在泥潭里,怎么都提不起劲,他木然看着面前的虚空,知觉一点点苏醒过来。

  修长的手臂下意识往身侧一摸,扑了个空,没有谢云初的踪影,呼吸猝然变得急迫,浑身的虚汗从毛孔里炸开。

  扭过身,摸到了一片低矮的床栏。

  身子蓦地一震,这不是他熟悉的拔步床,而是他的书房。

  曾几何时,最熟悉的书房已让他如坐针毡,他急切地想回到春景堂,回到有她的地儿…

  人就这么从床榻上翻下。

  听到动静,外头的人涌了进来。

  冷杉和明贵连忙一左一右将他搀起。

  王书淮半坐在床榻上,看到窗口方向有一团白光在晃,

  “什么时辰了?”

  嗓音如同裂开的帛,暗哑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