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昀
那一晚酒局上的话支离破碎闪过脑海。
期望丈夫温柔小意,期望有人替她遮风挡雨,有人朝她温柔浅笑。
想起这些,谢云初嗤声一笑,怎么那么肤浅呢。
人一旦陷在后宅,天地也被后宅那堵围墙给框住了,思想眼界不由狭窄,每日无非是抱怨婆婆刁难,孩子顽皮,妯娌难处,丈夫不够贴心之类。
抱怨源于失望。
可人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呢。
尤其这两日谢云初心情澎湃投身买卖时,发现以前在意的人和事忽然之间变得渺小如蝼蚁。
至于眼前的王书淮,她的丈夫。
有貌有才,外能端委庙堂,出将入相,内私德甚谨,从不约束她责难她,甚至一月有半月见不着,无需她伺候,这样“完美”的丈夫哪里找?
现在,她需要王书淮对她嘘寒问暖吗?
不,不需要,别挡着她的道,别虚耗她的时光,她要干一番事业。
命运捏在自己手里,方不在乎旁人转不转身。
“我没有,”谢云初笑吟吟道,“二爷处处都好,我指望二爷升官发财,我和孩子也能跟着沾光。”
这话虚伪又做作。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要和离,他还真就信了她。
王书淮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谢云初也没去想他会如何,继续埋头算账目。
王书淮给气走了,临走时说了一句,
“明日白天我有事,晚边再去拜访岳父。”
谢云初坐在案后不在意嗯了一声。
王书淮看着她不上心的模样,扭头离开了。
林嬷嬷悄悄目送王书淮走远,又瞥一眼里面兢兢业业的谢云初,
现在的谢云初让她想到了以前的王书淮。
天道好轮回。
次日端午节,晨露微熹,谢云初照常先去上房请安,不料二太太被三太太请去了琉璃厅,谢云初只能转去琉璃厅给婆母婶婶问安。
姜氏罕见没有冷言冷语,只是神色淡淡的没说话。
倒是三太太看着她笑,“初儿,今日你小姑姑归省,她前头捎了话,说央求你替她补个什么玩意儿来着,你记得早些回来。”
五姑奶奶是长公主与国公爷唯一的女儿,也是幺女,今年方二十五,嫁去姚国公府为当家太太。
谢云初想起王书淮晚边去谢家用膳,为难道,“二爷白日不得空,得去谢家用晚膳,我尽量早些回,实在不成,您便留小姑姑住几日吧。”
三太太道,“成,她本也打算住的,既是如此,你先忙你的。”
小姑姑王怡宁性子爽朗,没有长公主那般望而生畏,王家晚辈都很喜欢她。
谢云初立即登车前往谢家。
捎了节礼给祖母与各房,便问起了陆姨娘的事,
“她人如何了?”
二婶黎氏回她,“她呀,还不死心,日日在院子哭求着见你父亲,我没给她机会,若不是看她生了一双儿女,这样的人当真留不得。”
说白了,还是父亲顾念私情。
“那江州呢,可有消息传来?”
黎氏冷笑,“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这位妹妹可沉得住气,至今毫无消息,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呢。”
谢云初便不管了,谢云秀若是聪明便干脆安安生生在江州嫁人,若是想进京,少不得再收拾她。
中午陪着父亲祖母用了膳,又张罗了些衣物书册着人送去嵩山书院给弟弟,叫他别惦记着家里。
午后谢晖将谢云初唤去书房,将两个铺子的契书交给她,
“这是那陆氏昧下的嫁妆,她购置了两个铺子,记给了你妹妹,前阵子我着人改在你名下。”
谢云初正愁手头无进帐,便干脆接了,“多谢父亲。”
谢晖神色讪讪,手搭在扶翼上,侧着脸不太敢面对长女,“本就是你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愧对了你。”
谢云初却想起一事,谢家主母不能一直空悬,二婶终究隔了一层,必须有一威严能干的主母压住陆姨娘这个狐狸精,
“父亲,家里弟弟妹妹年纪不小,快到婚嫁之时,后宅无主母操持,不太像话,也不利于说亲,您就当为了弟弟妹妹们,也该寻思续弦的事了。”
谢云初打算亲自把关人选,如此陆姨娘子女再也翻不出浪花。
谢晖听了这话,老脸有些通红,背过身去,“再说吧。”
谢云初也不好多劝。
她想起弟弟,上一辈子弟弟因她成了跛脚,自暴自弃,没能有个好前程,他性子傲气也不肯接受王书淮的帮助,这一世她希望弟弟能自己立起来,活出想要的样子。今年秋闱,弟弟便能顺利参加。
她希望这一世谢家越来越好。
今日端午节,皇城司在梁湖附近举办龙舟比赛,堂妹谢云意和五妹谢云霜非要拉着她过去凑热闹,梁湖人山人海,路上唱戏的耍杂技的,卖果子的应有尽有,好不容易挤到两侧看棚看比赛,没多久比赛结束了,回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等到谢云初带着人出了梁园大门,已是暮色四合。
林嬷嬷遣了人来告诉她,小姑姑王怡宁在家里帮着她带珂姐儿,意思是叫谢云初快些回去,谢云初原打算与王书淮在谢家用了晚膳再回家,眼下被耽搁了,只得早些回王府。
王怡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万不可怠慢。
三姐妹只能分道扬镳。
“回去见到你姐夫,便告诉他,我有事先回王家了。”
“姐姐放心吧。”谢云霜与谢云意朝她招手。
谢云初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
“抄近路,快些回明照坊。”
乏了一日,上了车便闭目养神,只是拐入一条巷子里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谢云初正昏懵地睁开眼,外头传来一道沉稳暗含沙哑的嗓音,
“云初。”
谢云初顿时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她与丫鬟春祺和夏安对视一眼,三人均愣住了。
这世上能这么唤她闺名的,只有一人。
他回来了。
夏安胆子大,掀开帘子往外瞧。
转角一颗老槐树下,立着一道巍峨的身影,他身形高挑伟岸,五官深邃刚毅如岩石,绣暗银蟒龙纹玄色衣摆在夜风里猎猎,彰显主人高贵的身份。
夏安认出来人,眸子亮晶晶的问好,“原来是信王殿下,您这是从边关回来啦?”
皇三子朱昀被封信王,因骁勇善战,常年驻守边关。
谢家与信王府毗邻,谢云初与信王朱昀算是旧相识,
信王还未出宫前,常跟着谢晖读书,开府后,府邸也选在谢府附近。
只是她父亲谢晖在朝中从来不偏不倚,坚决不涉党争,自信王成年后反而不怎么来往,但信王时不时往府上送礼仪,谢府出于礼节也会回礼,两家保持着明面上的往来。
夏安之所以晓得信王去了边关,是因为信王府的小厮有事没事来谢家串门,大家想不知道都难。
在夏安看来,别看信王殿下一张脸长得极有攻击力,人却十分温和。
反观王书淮,从不摆脸色,人也谦逊有礼,夏安每每瞧见王书淮便犯怵,总觉得难以靠近。
信王朝着小丫鬟微笑颔首,随后目光锁住车帘一角,
“云初,我昨日刚从边关回来,今日入宫赴宴,不成想看到你的马车,许久不见,你这些年可还好?”
他嗓音总有些暗哑,听得谢云初起鸡皮疙瘩。
谢云初见躲不过了,便大大方方出了马车,立在车辕上朝信王施礼,
“原来是信王殿下,听闻您在边关又立了功,臣妇恭喜殿下。”没有回他自己好不好的话。
那张脸太有攻击性,谢云初不敢直视他,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两府是邻居,谢云初却畏惧与信王见面的原因。
信王对着她神色还算温和,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自与旁人不同,昨夜我还遇见了老师,与他提到你,他说你身子不大好。”
谢云初笑,“哪里,我好得很,不过是父亲责我惫懒不肯掌夫家中馈,我搪塞他的借口。”
信王置之一笑,又问,
“王书淮待你好吗?”
这话问的…谢云初有些头疼。
下午申时,王书淮早早下了衙,打算去谢府拜会岳丈。
偏偏被他顶头上司江南清吏司郎中给拉出去喝茶。
萧幼然的丈夫朱世子也在户部当差,只是他与王书淮不同,王书淮走得是科考,朱世子靠得是荫官,荫官升迁比科举入仕的要难,是以朱世子平日正经本事没几两,全部功夫都花在人情款待上。
听闻文郎中拉着王书淮喝茶,便又招呼两人作陪,一行人来到官署区对面那间茶楼,
时辰尚早,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分,茶楼却人满为患。
文郎中不无羡慕的说,“这家茶楼也不知是何人所开,生意倒是不错,地儿选的也好,平日来的都是官老爷,谁都好面子,不会赊账赖账,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朱世子在一旁接话,“您呀得晓得,能把茶楼酒楼开在天子脚下,背后的人物必定不简单。”
王书淮脑子还是筹算两国和谈各项细则与数目,没留心二人的对话。
那文郎中眉头一挑,看着似笑非笑的朱世子,“世子这么说,是知道这茶楼是何人开的了?”
朱世子低声道,“是信王殿下。”
文郎中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王书淮听到信王,眸光微微闪烁了下。
一行人坐下喝茶,文郎中笑着问朱世子,“你倒是对信王很了解。”
朱世子笑,“哪里,信王殿下与我岳丈家毗邻,我与殿下有过几面之缘,哦对了,允之,你与信王也算同窗吧,你们少时曾一同受教于谢祭酒,信王府就在谢家隔壁,我夫人常说信王重礼性,逢年过节总爱往邻里送贺礼,倒是没有王爷架子。”
王书淮若有所思摇头,“我与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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