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昀
王怡宁不是有城府的性子,燕山温泉山庄的事就这么嚷嚷出去了,惹得其他几房暗妒不已。
四太太听见了,心里便不是滋味,等晚边丈夫回来,念叨了两句,
“让你入宫去给母亲请安,你偏又躲懒,燕山的温泉山庄寸土寸金,母亲说赏就赏给了五妹,你可是她老人家的幺子,她平日也疼你,你稍稍卖个乖,什么好处都来了。”
四老爷王典却是神态自若,“你呀,把心放回肚子里,该咱们的少不了,五妹与咱们不一样,你别盯着五妹,你要盯得是长房,你记住,同是媳妇,大嫂做得到的你也必须做到,甚至还要比她做得更好。”
四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有了主心骨,“大嫂嘴皮子笨,比不上我。”
四老爷却是轻轻一笑,“嘴笨不见得不讨母亲喜欢。”
四太太脸色垮下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
四老爷一针见血,“其一,督促业儿科考,给母亲争脸面,其二,在母亲面前,少说多做,此外…”
四老爷说到这里,脑海浮现谢云初宠辱不惊的模样,他深思道,“你倒是要跟淮哥儿媳妇学学,她深谙母亲心意,十分不简单,你记住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她。”
“如果我猜的没错,母亲之所以赏给五妹庄子,便是因为淮哥儿媳妇的抹额做的合心意。”
四房与二房并无明显利益冲突,四太太乐意放下姿态,“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明日我得空去二房走走。”
四老爷看着贤惠的妻子,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娶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四太太脸红推他,“得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样的话。”
四老爷将她抱起,往里侧一搁,轻轻俯身下去,“你哪儿老了,在为夫眼里,你比那十八岁的妙龄少女还要俏。”
四太太受不了丈夫这张嘴,推推搡搡,终究是没推过去,不一会,里面传来响动。
王书淮连着数日都不曾去后院,一来与西楚和谈接近尾声,着实脱不开身,二来,他这人一旦投身政务,很快又将后宅之事抛开。
那西楚人见比试不得力,在后来的谈判中并不主动,意图在马匹品种给付条件上刁难大晋,但王书淮接手后,很快调整了策略。
他立即调阅了近十年大晋与西楚互市文档及抽分局文书记载,又结合朝中情报,西楚人口赋税一类,利用案牍术,粗略算出西楚所需的盐铁生丝茶叶的真实数额,他们越紧俏的,在交付时间上越往后拖,恰恰王书淮刚挫了靖安王兵锋,谈判起来游刃有余,容不得西楚不答应。
倘若西楚从中做手脚,大晋依葫芦画瓢,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糊弄谁。
谈判成功,王书淮当居首功。
五月十三这一日送使臣离京后,礼部郑侍郎在映江红茶楼点了一席菜,邀礼部与鸿胪寺等官员庆功,王书淮被推至主桌,郑侍郎之子郑俊乃谢云初手帕交江梵之夫,他与李世子关系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是以将李世子也招呼了来,二人出门时,又见文郎中慢悠悠踱步出来,一来二去,几人又凑了一桌。
众人相互应酬,唯王书淮则在一旁独饮。
郑俊瞥着王书淮神情似有萧索,与往日略有不同,推了推身侧的朱世子,
“你有没有发现书淮今日喝得比寻常多?”
朱世子看了一眼王书淮,轻声道,“大约是不想应酬?”
“不,”郑俊人虽是温吞,心思却细腻,“书淮好像有心事。”
朱世子敲了郑俊一记,“书淮没有心,哪来心事一说?”
郑俊竟无言以对。
席上,朱世子见文郎中弃茶喝酒,不由头皮一紧,连忙劝住,“文大人,小心尊夫人不高兴,您别喝了,”见文郎中拧着酒壶往嘴里倒,急道,“哎哎哎…少喝点…”
文郎中挥开朱世子的胳膊,将酒一口饮尽,
“我怕她个屁,女人哪,惯不得,我对她那样好,她昨个儿竟然还闹着要跟我和离?”
王书淮听到此处,眉峰一抬,一动不动看着文郎中。
“她若真肯离了我,我堂堂五品郎中,还怕娶不到妻?哼!”文郎中气势昂扬。
王书淮捏着酒盏,沉默少许,也将酒盏给饮尽。
朱世子见文郎中与往日举止迥异,便知他不过是死鸭子嘴硬,于是插科打诨笑道,“您别放在心上,女人嘛,越把和离挂在嘴上,越不可能离,尊夫人定是刀子嘴豆腐心。”
“像我,这话已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我可从来不当回事,也不能当回事,照样进屋,将人往床上一扑,啥事都没有了。”
众人拍桌大笑。
文郎中听了这话,神色定了定,“好像是这么回事。”旋即眉色顿开,畅怀喝酒。
男人们喝了些黄汤,又说了些混不吝的话。
王书淮眉目肃然,不理会众人言辞无忌,只默不作声将衣襟上的灰弹了弹,那一身的清越气质生生将他与周遭的喧嚣隔离开。
真的只是挂在嘴边说说?
瞧谢云初那日神情,言笑晏晏,又不曾防备着他,也不是没可能。
否则又怎会说出“不如等十五”的话。
转眼到了五月十五,王书淮又着手准备鱼鳞图册的事,谢云初忙着将手中不要的首饰物件儿换成银子,打算改建山庄。
两位主子都忙。
皇帝不急急太监。
错过了初一,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十五。
林嬷嬷暗中寻到明贵,
“今个儿想个法子,请二爷早些回来。”
明贵比林嬷嬷还要急,“您就放心吧,我这就亲自去衙门请,死皮赖脸拖着二爷早些回。”心里却发苦,放眼京城,哪家少爷需要人催着同房?
简直是笑掉大牙的事。
戌时初刻,王书淮回来了,在他从政生涯中,算是极早。
林嬷嬷很高兴,殷勤地端茶倒水,谢云初不在,王书淮便抱着珂姐儿玩。
谢云初刚从账房回来,瞥见丈夫已坐在里头。
从茜纱窗望进去,宫灯幢幢罩在他周身,那人背影修长俊逸,气质矜贵,只消有他在,再喧闹的场景都能被他染出几分宁和致远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拢着一玩具在珂姐儿跟前晃,小孩儿捏着拳拽住他衣袖,使出浑身解数去抓那玩具,那样一只白皙干净的手,做什么都好看。
谢云初在帘外欣赏了一番美人,慢腾腾挪了进去,
“二爷回来啦。”语气清脆而明快。
王书淮瞥一眼谢云初,见她怀里抱着账册,“又在盘账?”
夫妻俩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的龃龉不曾发生。
谢云初往怀里册子看了一眼,顺带递给他,“今个儿盘点库房,正好将上回您的生辰寿礼清点造册,您瞧一瞧,心里有个数。”
王书淮没有接,“你心里有数就好。”
谢云初这回却坚持给他,
“这里有些人是您官场上的同僚,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一无所知,若是您心里没数,万一将来回礼我唐突了怎么办?”
前世这些人情来往皆是谢云初一手操办,她事无巨细罗列清楚,对王书淮所有官场人情世故了熟于胸,是名副其实的贤内助。
今生嘛,凭什么?
人不要轻易大包大揽,久而久之,对方视为理所当然,若是哪日不干了,反遭埋怨,这是成婚后王书淮第一个大生辰,她便要给王书淮“立规矩”。
王书淮觉得谢云初说得有理,将孩子搁在罗汉床上,接了账簿,一目十行记在心里,最后又回递给谢云初,只是待谢云初转身,他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
“等等,还有一个物件也写进去。”
谢云初立即将簿册搁在长案上,坐下来执笔问他,“谁家的,是何物?”
王书淮抚了抚珂姐儿歪斜的小揪揪,“是母亲父亲,还有三弟和四弟凑份子买的一个鬼工球…”
谢云初笔头猛地一顿,喉咙一下子黏住似的,“鬼工球?”
王书淮扶着孩子后背,目光投了过来,“是,怎么了?”
“没怎么…”谢云初压下满腔震惊,尽量让语气平稳,“什么样的呀,我该怎么记账?”
“就写七层象牙同心球。”
“行…”
心情复杂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会儿不甘心东西落于王书淮之手,一会儿又觉得好笑。
写完,谢云初随口便道,“二爷,这玩意儿长什么样,能拿过来让我瞧瞧么?”
她要寻个借口把里面的“初”字给抹去。
不料王书淮看着爱四处糊口水的女儿摇头,“你喜欢便去书房看,这里就算了。”万一被孩子抱着玩,不小心磕着手脚,或摔碎就麻烦了。
一计不行,谢云初只能再想法子,时辰不早,她先往浴室去。
她洗的慢,骨细丰盈的玉臂跟凝脂似的,撩起一阵阵水花,慢慢从面颊浇下去。
哗啦啦的水声一直传递至东次间内,在这寂静的夜色里直叩人心,林嬷嬷侍在一旁观察王书淮,换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动静,偏生自家这位姑爷眉目冷清,神情恬淡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林嬷嬷已经在筹谋,下回是不是得备些补汤。
林嬷嬷想接孩子,珂姐儿却缠着王书淮,王书淮只能亲自抱着她送去东厢房。
待回来,谢云初已换上一件香云纱长袍曼妙而多姿坐在罗汉床上,春祺则侍在一旁替她绞发,王书淮看了谢云初一眼,见她没瞧他,干脆往浴室去了。
等到王书淮洗好出来,谢云初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坐在梳妆台梳发。
乌黑的秀发铺在后背脖颈,灯火在她周身倾泻光芒,轻盈而香艳的衣摆隐隐翻动。
相较之下,王书淮却收拾得一丝不苟,他朝妻子望了一眼。
黑鸦鸦的青丝倾垂,衬得那张俏脸白如凝雪,眉梢那颗美人痣微微上翘,勾出妩媚又妖治的风情。
换做以前,王书淮定觉着妻子不够稳重,如今嘛,装扮越娇艳,越说明没有二心,间接印证了李世子的话。
他径直往床榻去。
谢云初从铜镜里看到王书淮的身影,梳好发便转身吹了灯。
王书淮依旧躺在里侧,看着谢云初慢慢放下帘帐,慢慢挪上床。
既然她一切如常,他也一切照旧。
王书淮动作比往回快,谢云初还未躺下,人已被他长臂一捞到了中间,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胸脯轻轻蹭过他手臂,秀发通通向身后滑去,露出那张足可倾城的脸。
手挑开松垮的系带,双目俯下来凝着她,并不急着进,
他以前可不这样看她。
香云纱的面料极滑,谢云初连忙拢了拢遮住一些春光,王书淮宽大的衣袖垂在她两侧,露出一丝似笑非笑,“敢穿去外头,现在却知道害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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