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昀
谢云初闻言面色微微尴尬,揪了她胳膊一下,“你少说几句。”
萧幼然轻哼几声,还不解气,“我就想着有什么法子收拾他一顿。”
谢云初陷入沉思,她回想前世的萧幼然与朱世子。
朱世子此人对妻子还算体贴温柔,唯独就是沾花惹草的毛病不改,萧幼然拿他没办法,日骂夜磨,后来把朱世子耐心磨没了,等萧幼然生下儿子后,他彻底流连烟花柳巷,一月有半月不归家,萧幼然便是这般气病的。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桩事,才叫朱世子悔不当初。
谢云初沉吟半晌,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谢云初悄悄耳语几句。
萧幼然先是神色一亮,旋即陷入迟疑,“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谢云初摊摊手,“你能继续容忍他这般吗?还是你打算和离?”
和离是不可能的,她膝下有一个女儿,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这侯府虽然谈不上多么显赫,至少家当都是她孩子的,难不成和离了,偌大的家业便宜了外人,萧幼然不干。
萧幼然思忖再三,决定按照谢云初的办。
这一日夜里,朱世子回府,便见妻子坐在床榻前抹泪。
他一贯是个好性儿,连忙上前安抚妻子,被萧幼然一把甩开,萧幼然气狠狠瞪着丈夫,带着三分撒娇,三分委屈,还有四分愤怒,“母亲旧事重提,非要我给你纳妾。”
朱世子这个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从来都是花言巧语恩爱不疑,“瞧你哭成这样,你放心我这就去回绝母亲。”
说罢转身往外去。
“回来。”萧幼然怒容不改,往跟前的锦杌指了指,“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朱世子依言坐了下来,甚至好脾气地给妻子打扇,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萧幼然看着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丈夫,忽然悲从中来,初儿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想要把他的心安在自己身上,靠管束是不成的,遂咬牙定了主意,
“不必母亲给你安排,我挑两个丫鬟给你做通房,我生下嫡子前,她们喝避子汤,原先那个丘儿我也给她名分。”
朱世子先是一惊,这不像是夫人做派,可想起近来母亲给妻子施压,妻子有孕在身,无暇他顾,想开了也不奇怪,顿时颇有些心花怒放,只是面上却露出犹疑,“这不太合适吧…”
萧幼然鄙夷地看着他,“你不要啊,那就算了。”
朱世子急了,立马换了一副口吻,“然然,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萧幼然拗着脸,“您母亲私下贴补了你一些产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这些都交给我,往后事事以我们母子为先,绝不动摇我正妻的地位,我便随了你,”萧幼然露出几分萧索,“我如今也想开了,与其拘着你,跟你做个仇人,还不如随你去。”
妻子如此,朱世子反而生了几分愧疚,蹲在她跟前抱着她,
“然然,你放心,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头一位的,谁也越不过你去。”
这一夜哪里都没去,痛痛快快把私产交给了妻子,陪着萧幼然。
夜里等朱世子去洗漱,萧幼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蜡黄,憔悴不堪,人都瘦脱行了。
这样的容貌,也难怪丈夫不喜,她把自己熬得面目全非,男人越发离心离德,两败俱伤,初儿说得对,她要善待自己。
既然左右不了,便不要去费心思。
萧幼然只道人选她需要慢慢挑,朱世子也不在意,妻子许了话再无更改的,即便更改也无妨,外头还能缺了他的去处。
朱世子得了妻子准许,越发放浪形骸,次日恰恰是他休沐,他照常招呼三两好友去画舫喝酒,酒至酣处,朱世子广袖飘衫,翩翩起舞,甚至自诩魏晋名士,风流不羁。
夜半画舫靠岸,朱世子由同僚搀着上岸,忽然瞥见一年轻貌美的姑娘梳着飞天髻,身披彩纱在河边徜徉,肤若凝脂,腰如柳素,胸前似有一片若隐若现的雪白,这等装扮像极了青楼舞女,朱世子登时喉头一滚,将同僚拂开,一把扑了过去。
人还没搂入怀里,那女子吓得尖叫,仓皇逃脱,朱世子去追,眨眼间,一名黑衣男子从身后的长堤猛窜过来,一把按住朱世子的手腕,将他的脸给戳到地上,愤骂道,“龌龊东西,我的未婚妻,你也敢动?”
朱世子酒醒了大半,这才晓得自己弄错了人,暗道不妙,连忙求饶,“好汉有话好好说,是我认错了人,那姑娘相貌与我妻有几分相似,我权当她是我妻…”
“我呸?你妻子陪着你流连烟花柳巷?”
那汉子见他说谎,气不过,反而将人拧起岸边,一把将人扔去水里,朱世子灌了一大口污水大呼救命,可惜声音还没出口,人又被按去水里,咕哝吃了几口河水,濒死的绝望笼罩着他,他方寸大乱,只顾求饶。
那头几名同僚,回的回,醉的醉倒,无人管辖他的事。
那汉子又有意遮掩,朱世子这厢是求救无门。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淹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只见萧怀瑾从身后摁住那汉子的胳膊,语气沉稳而镇定,
“好汉,他知道错了,我替他向你赔罪,你的未婚妻受了惊吓,快些带她去歇着,他有官身在身,闹出人命,你也要担干系。”
那汉子对上萧怀瑾沉着的眼神,慢慢松了手。
萧怀瑾一面将朱世子从水里拧出来,交给小厮,一面向对方赔罪。
那女子吓得躲在侍女怀里嘤嘤哭泣,汉子拦在未婚妻跟前,怒气未消地看着朱世子,
“既然是官身,那在下若是去衙门一告,他是不是就不是官身了?”
朱世子惊魂未定,此刻浑身湿漉漉的,脸色惨白惨白,死里逃生的后怕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那汉子是位老手,方才与他招呼那几下,疼得要命却是见不着伤处,叫朱世子叫苦不迭,他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大舅子萧怀瑾,萧怀瑾看都没看他,只淡声问对方,“你想要怎样?”
对方冷笑,“五千两银票,买这位官老爷的名声。”
萧怀瑾脸色不变。
朱世子嘟哝一口唾沫,气得骂道,“你狮子大开口。”
那汉子摊摊手,“那咱们便对簿公堂了。”
朱世子语塞。
萧怀瑾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朱世子,朱世子对上萧怀瑾冷漠甚至有些嫌弃的眼神,顿时愧得抬不起头来。
“大舅兄,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们,无从辩解,只是一桩,求你看在然然怀孕的份上,无论如何不能叫她知晓,万一她动了胎气,后果难料。”
萧怀瑾道,“我自然晓得,但五千两银票哪里来?你如今正在调任期,倘若出了事,被除名不说,连累侯府成为京城的笑话,我妹妹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朱世子看着对方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得咬牙,“我想法子筹银子!”
可恨昨夜刚刚把私产给了妻子,这下他去何处筹银子?
少不得找两个借口从母亲出弄一些来,可余下的呢,毕竟是五千两呢。
钝痛席卷心头,朱世子悔得肠子都青了,妻子已许诺给他纳通房,亏他一时忘乎所以,酿成大错,悔时已晚,那汉子不信任他的白条,非要他再拿一件贴身的信物给他,朱世子被迫将祖父自小给他的一枚玉佩给了对方,双方议定,这才休止。
萧怀瑾与他做了担保,敦戒朱世子回去务必尽快筹钱,莫要连累了他。
本就得萧怀瑾所救,又央求他隐瞒,也算是落了个把柄在萧怀瑾手里,朱世子岂可大意,只道给他几日,必定把银子筹齐。
萧怀瑾这厢吩咐心腹送朱世子回府,慢慢掉转马头进入一间店铺,这铺子是谢云初的陪嫁铺子,这桩事既是她筹谋,萧幼然又怀着孕,少不得亲自坐镇替表姐收拾手尾,不一会那汉子与姑娘被齐齐带过来,谢云初好一阵安抚,又各自给了银两感谢,姑娘是谢云初庄子的农户,性子大方爽利,是林叔替她挑来的,回头脸上粉泥褪去,谁认得谁,谢云初着人把她送回去。
至于那汉子,则接了银两谢了恩,闪身离开。
萧怀瑾立在廊下看着谢云初,女子一如既往明艳动人,端得是蕙质兰心,能谋善断,这分心计与成算,担得住大事,护得住自己,当真叫人佩服。
他捏着朱世子那块玉佩,问谢云初,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谢云初朝表兄施礼,含笑道,“玉佩交由表兄拿着,回头得了银子全部给幼然姐姐,姐姐得了好处,又教训了人,一举两得,心情不知多松快呢。”
确实是再没这么好的事了。
萧怀瑾颔首。
前世的朱世子也是这般,有一回在柳巷外头撞见一貌美的姑娘,当时他醉了酒以为是青楼女子,一把搂了过去,可巧那女子跟着未婚夫出来游街,误入柳巷,那未婚夫穿着黑衫一副武夫装扮,朱世子权当是青楼的护卫之类,结果这一抱就出事了,径直被人家未婚夫打断了命根子,事情闹大,一边是郡主府,一边是将军府,谁也不让着谁,皇帝这段公案难断,最后不了了之,可萧幼然从此换了个人,脾气越发暴躁,身子也每况愈下。
谢云初不能看着手帕交出事,故而设下此连环计教训了朱世子,也帮了萧幼然大忙。
替萧幼然料理了一桩心结,谢云初心情大好,神采飞扬,萧怀瑾也由衷佩服表妹的本事,二人言谈间十分愉快。
然而就在此时,一箭之地外的暗巷里,王书淮一袭青衫端坐在马背,面无表情地盯着铺子里那一幕。
昨夜他去探望女儿,谢云初便告诉他,她今夜有要事,且需要寻他借个人,王书淮从不过问她的私事,按照她的要求挑了名影卫给她,只是不太放心,忙完后踵迹而来,不成想看到他们表兄妹在廊下说话。
举止是客气的,但看得出来妻子眉目飞扬,笑得真诚又坦荡。
这样的笑容他从未见过。
他倒不会怀疑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谢云初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必事先与他招呼,必定是有事,有何事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他的妻子对着外人如此坦荡,对着他却是温和而淡漠。
他替她撑腰,她不为所撼,他赠她礼物,她无动于衷。
他关怀,她客气。
他亲近,她疏远。
马蹄声脆,化不开夜的浓重,他在一片苍茫的烟雨中独自回了府。
他不允许自己陷入这些儿女情长中,一言未发,照常回到桌案后忙碌。
王书淮神色辨不出喜怒,明贵揣度不了,也没想着揣度,这位主子就是个公务忙,不是什么事都能入他的眼上他的心,说起来难伺候,其实也好伺候,不去揣摩他的心思,按部就班配合着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很好。
后院照常送来参汤与衣物。
明贵高高兴兴将参汤拧至桌案,又把一叠衣裳捧好送去内室,嘴里絮絮叨叨,
“二爷,夫人为了您南下,翻遍了库房,把所有好料子寻出来,这半月给您把春夏秋冬的衣裳足足做了二十套,针线房的绣娘不够,她便去后门廊外寻,总算是齐齐整整给您准备好了行囊……”
王书淮笔头微顿,清冷的目光凝着装着参汤的食盒,好半晌没吱声。
若是还没看明白,他便是傻子了。
每日安排厨房给他做膳食,吩咐针线房备四季衣裳,从不与他抱怨任何不快,需要他撑腰时也绝不会含糊,每月两日夫妻敦伦,延绵子嗣。
男主外,女主内,各自做好分内的事。
相安无事,相敬如宾。
原来如此。
如同宣纸沉入油墨里,王书淮心里所有的起伏被慢慢拉平。
明贵笑吟吟从里屋出来,替他将烧融的灯芯剪去一截,抬眸往湿漉漉的天色瞥一眼叹道,“哎呀,今日立秋呢。”
秋雨不期而至,花枝零落,支窗未掩,雨沫子随风拍打在窗牖上,飕飕作响。
衬得书房有一种别样的静谧。
王书淮任由雨珠扑入眼帘,瞳仁凝着窗外的虚空不动,生涩的雨珠一点点摩挲着眼睑没入深处,刺痛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曾眨眼,一切已归于平静。
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信奉的夫妻生活吗?
妻子贤惠大方,外能与他风雨同舟,游刃有余料理宅务,内则相夫教子,从不与他使小性子,吃穿用度无一不妥。
而他呢,替她遮风挡雨,替她谋诰命,替她和孩子撑起一片天。
他们守望相助,甘苦同饮。
他还要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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