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霜
不对。
也?不是任何人,除了元烨,因为他也?是重生而来的。
可温雪杳不会忘记,上一世温家覆灭,他虽不是主谋,却也?有推波助澜之嫌。
她又怎可能会求他帮忙!
温雪杳心中记挂着这件大事,是以晚上的团圆饭也?吃的食不知味。
迷迷糊糊便熬到了守夜的时辰。
除夕夜,府里一片灯火通明。宁珩牵着身后的温雪杳,两人在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走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雪天?的路更加难行,一路从堂厅回到小?院,足足比平日多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等两人行至门?前迈上台阶,鞋面?的积雪一抖,便簌簌落在两旁。
温雪杳一路失神,正下意识掀开帘子准备往屋里走,小?臂被人拽住。
“想什么呢,一路瞧你心不在焉的。”宁珩将人拉回来,抬手拨掉对方肩头与发上的雪,才道?:“好了,进去?吧。”
温雪杳张了张嘴,又阖上。
泄气地转身往屋里钻。
这是宁珩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岁,与以往自是有所不同。
宁国公府人丁稀少,这样的节日对于曾经的他来说是寡淡的,甚至一想到别?人家里的其乐融融,他便觉得这样的冬日尤为的冷。
但今年不一样,他有了自己的家。
可当他看到今日频频出神的温雪杳,他的心仿佛又坠入冰窖。
瞧吧。
她好像人在宁国公府,可心却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方才一路走回来,她甚至没有同自己说半句话。
是宁国公府冷清的除夕让她忆起以往的热闹了么?是想到了幼时在温府的日子,还是想到了那段在江南路家的时光?
宁珩忽地有些冷。
仿佛暴雪融化成积水又冻结成寒冰。
但他又如?何能怪得了旁人,就算只是如?今的日子,也?是他万般谋划求来的。
宁珩自嘲一笑,随手拂去?身上的雪,转身往屋内走。
然而当他踏入门?内,随着屋内热浪一同迎来的,却是一声娇俏的喜声。
“夫君,这是我为你做的新衣。”
抬眸望去?,面?上洋溢着笑容的少女手捧一个木托盘,里面?摆放着一件素色绣并?蒂莲的里衣。
她眼角眉梢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万千风雪,令宁珩一时看呆了眼。
温雪杳没想到宁珩会是这个反应,她一路都有些失神落魄,方才踏进屋里看到摆在床头的新衣,才恍然想起今日如?何也?不应该愁苦着一张脸。
纵是来日再多凶险,可伊始这日也?应该欢欢喜喜的。
于是,她迅速整理心情,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宁珩心中又开始纠结。他清楚不应该在此?时煞风景,但心里就是忍不住去?想,她此?前心事重重,是不是在想曾经的旧事与旧人。
就连看到她捧着新衣到他面?前时,欢喜雀跃过后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心里发堵、发酸。
如?今为他所作之事,她是不是也?对旁人做过?是不是送礼时也?是像如?今一般,对那人展露笑颜?
宁珩深知他不应该纠结于此?,是以,这样的情绪也?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一息,便被他悄无声息地藏进了心底的阴暗处。
阿杳不会喜欢的,她不会喜欢那样斤斤计较、拈酸吃醋的他。
她喜欢的是宽容大度、温润和善的他。
于是,他很快压下心底的恶意,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让此?刻的自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这莫非是阿杳亲手所做?”
宁珩知晓温雪杳女红极为出色,在见她点头应是后便不觉意外。
缎面?柔滑,似还染有少女触摸时的温度,他的手抚过新衣,不安的心莫名平静下来。
对面?的温雪杳也?松了一口气,见宁珩板着脸默不作声,还以为他是不喜欢,现在瞧他的开心的样子,方才恐怕是一时间未反应过来罢。
宁珩拿起衣裳,在自己肩头比划一下,抬首问道?:“为何突然想起要给我做衣裳?”
温雪杳:“也?不是很突然,有一段日子了。”
这下宁珩更加意外,心像是被填满。
“府上年关底都会有绣阁的人来为你量体裁衣,但我听宝珠说,她们做的多是外衫。于是我便从库房里自己挑了料子,做了两件里衣。”说到这,温雪杳觉得似乎稍显刻意,欲盖弥彰的补了句,“正好我也?要给自己做,就顺手多做了两件罢了......”
宁珩轻快一笑,也?没有拆穿她,“瞧着倒是很合身,未曾想阿杳竟将我的身量记得如?此?清楚了。”
温雪杳长睫一颤:“也?不知合不合身,还得你试过才知。”
“那我现在试试?”说罢,不待温雪杳回应,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温雪杳先?是一愣,继而忍俊不禁上前帮忙,瞧着对方急切的模样,她心里也?跟着一并?欢喜。
如?此?毛毛躁躁的,倒不像是平日里那个矜贵克制的世子,反倒像得了甜头的稚童。
温雪杳忍不住打趣他:“阿珩哥哥,你怎么像小?孩子一般,一件新衣也?值得你这般欢喜。”
宁珩解带的手顿了顿,沉默须臾,轻声道?:“除了绣阁,这是第?一次有人亲手为我做衣裳。”
温雪杳属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缘由,宁国公府虽是高门?大户,可也?不至于令国公夫人、也?就是宁珩的母亲,那般五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到大连一件贴身衣裳都未曾给儿子亲手缝制过吧?
她隐约听宁宝珠提起过,国公夫人是在宁珩十四岁那年过世的。爱子莫若母,她与温长青幼时的衣衫便皆出于母亲之手,宁珩怎会一件都没有呢?
思及此?,温雪杳猛地忆起先?前宝珠说国公夫人并?不喜欢宁珩,当时她还以为那只是兄妹间的酸话。
因为母亲在世时,温雪杳就没少同温长青在她面?前争宠,所以还以为他们兄妹二?人不过是与自己和哥哥一样罢了。
似是看出温雪杳的疑惑,宁珩温声道?:“阿杳不必怀疑,我母亲的确未曾给我做过衣裳,就连宝珠,她也?不曾为她做过。”
温雪杳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她愧疚地垂下眼,低声道?:“我并?非有意......”
宁珩缓缓摇头,“不是什么大事,阿杳不必与我道?歉,再者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温雪杳再看他此?时脸上的云淡风轻,只觉得一切都是他故作坚强,在强撑罢了。
原来那时宝珠所说的,国公夫人不喜宁珩的话,居然都是真的。
她软声安慰道?:“没有关系的阿珩哥哥,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日后我来给你做。”
宁珩抬眸瞧她一眼,点头,“好。”
他将新衣换上,柔软的里衣顺着青年矫健的身形垂落。
他张开双臂在温雪杳面?前转了一圈,“刚刚好。”
温雪杳点头,“合身便好。”
宁珩只说试一试,但穿上之后,却没有了脱下来的意思。
屋里燃着暖炉,虽不算冷,但仅穿一件里衣要熬几个时辰守岁,也?怕是会染上风寒。
宁珩在椅子上坐下,显然没有再穿上外衫的打算。温雪杳无奈,只能找了一件大氅给他披上。
“夜里凉,还是穿得厚实些好。”
宁珩点了下头,没拒绝,但目光却不由落在远处的雕花铜镜上,铜镜里青年素白的里衣被墨色的大氅包裹,看不清晰。
他皱了下眉。
人坐着不动,不一会儿身子骨就愈发觉得寒凉,温雪杳让小?暑又抱了两个汤婆子过来。她自己揣一个,另一个塞给宁珩。
两人一开始是一人倚在美人榻上,一人坐在桌前。
不知是不是坐着发困,没一会儿,宁珩也?抱着汤婆子坐到了温雪杳旁边。
坐着坐着,两人便都倚在榻上,宁珩躺在温雪杳身后,长臂将人笼罩在怀中,一件大氅盖在两人身上。
“也?不知如?今我兄长他们在做什么。”近些日子不能回门?,温雪杳忍不住轻叹一声。
宁珩猜到什么,缓声道?:“方才阿杳几次出神,莫不是就在想这个?”
温雪杳点了点头,但她的想应与宁珩所想的不大一样,比起思念,她心中担忧更多几分。
“说到舅兄,我忽而想到一件事。”宁珩捏住温雪杳的下颌,让她看向?自己。
“先?前几次我便想叮嘱,你最好莫要与路家表兄一家子走得太近,但后来听闻他们主动搬出温府,且你也?与他们来往不多,我便未提此?事。”
温雪杳见宁珩神色郑重严肃,稍稍惊讶的同时,疑惑道?:“路姨母和表兄并?未在温府住?”
“我陪你回门?那日晚上,他们便去?路家在城中的别?院住了,并?未在温府久留。”宁珩道?,“我还以为去?山庄那日,你兄长或是表兄同你说过。”
“并?未。”温雪杳摇了摇头,心里也?猜到估计是念她刚嫁入宁国公府,便不愿让她多操心旁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路姨母与表兄为何要搬出去?。
就算母亲不在了,可以父亲对母亲的情谊,是绝做不出将前来为她操办婚事的路姨母同表兄一家赶出府的,所以应当是他们自己不愿在温府住。
路姨母因为母亲过世的事,一直对父亲不满,莫非这就是原因?
“阿珩哥哥,可你为何要说让我少与路家人来往?”更令她费解的是宁珩方才的这番话。
“这便是我先?前想同你说的,也?应是你表兄一家不愿在温府住的原因。”宁珩解释道?:“这些事舅兄或是岳父应当未同你说过,前朝动荡、与邻国战火不断,彼时先?皇将兵权几分,分给了当时朝中的几员大将,命将领率兵征战各方。直至如?今官家继位,这几年周围势力已?被平定的差不多,也?就只有与海国相邻的边关战事依旧未绝。”
“前朝武将众多,一直延续至今,你可知如?今兵权在哪几家手中?”
温雪杳作为深闺女子,对这些本应是不了解的,可她前世经历过温家败落,不免有所耳闻。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只道?:“我只知道?兄长手中是有的。”
此?次温长青回京,便带了一万士兵归京,而这也?不是全?部。
她若装作一无所知,反更显得说不过去?。
宁珩颔首,“你兄长如?今手中的这支,其实原是从你外祖手中的路家军分出来的。眼下要论军权,唯有盛家与路家独大,再次便是孙家与王家。”
“你兄长甫一率兵归京,你表兄又随后入京,虽明面?上路家人是为参加你我大婚而入的京,可官家多疑,且你表兄他们似暂时未有离开的打算,所以你可知我为何劝你同你兄长,莫要与路家人走得太近了?”
“不过你路表兄也?是个明白人,自己便主动搬出温府了。”
温雪杳心中哑然,竟是这样。
须臾,她猛地想到什么,惊恐出声:“阿珩哥哥,你方才所说的,如?今手中兵权最多的是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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