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霜
季子?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此,我可有资格向七皇子你讨一个说法?了?”
忽然,没等元烨回?话,他突然双瞳紧缩,大喊一声:“小心!”
却根本来不?及,只?见方才还站在元烨身后穿着他侍卫着装的?男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温雪杳身后,意欲偷袭她。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元烨身后的?侍卫中竟还有没暴露身份的黑衣人,而那人的?目标竟然又一度对向温雪杳。
元烨话音落下,护在温雪杳身旁的?侍卫便一脚踹飞了那个偷袭之人。
可还是晚了一步,冷寒的?键锋已经从背后刺穿了温雪杳的身体。
临死之前,黑衣人口吐鲜血还在愤恨看着她,“若非是你,今日我也不?会折损那么多兄弟,只?可惜......我没能......”
话未说完,他就一扭脖子,没了气息。
随即,温雪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低头,就见到了从锁骨下方刺穿的一点银色剑锋。
眼角的泪珠因剧烈疼痛而逼得大颗大颗接连落下。
远处的的两人几乎同时向温雪杳跑去,只?见季子?焉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蜂拥而上,拦住了元烨的去路。
季子?焉口中说着“得罪了”,面上却无?丝毫愧疚,甚至都没有分给暴怒的元烨一丝眼神。
他走近之后,负责看护温雪杳的?侍卫二人其中一个已经跪了下来,另一个垂着脑袋没有动作的?则是因为要撑着她的手臂以防止人摔倒。
季子?焉神色一敛,冷声道:“回去再领罚,现在,将人给我扶好。”
话落,季子?焉一手稳住温雪杳身后的那柄剑。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分神看了温雪杳一眼,出声道:“能不能忍住?”
温雪杳根本说不?出话,张嘴也只有无助的哭音。
季子焉又急急解释道:“雪杳,这剑我必须先拔出来,否则一路颠簸,伤口只?会裂的?更大。”
说完,他又从身上撕了两块没有染上血污的?料子?,其中一块捆成捆递到她唇边,来不及再说任何多余的话,只?道:“张嘴咬住。”
温雪杳能听清季子焉在同她说什么,她的?意识很想配合,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双唇打?着颤,半晌都无?法?自行张开。
季子?焉只?犹豫了一瞬,便用虎口卡在她的下颌上,手指微微用力,就将她的?嘴用外?力撬开,随及飞快将另一只?手的?布团塞进她口中,解释道:“抱歉,若不?如此,待会儿我拔剑时你可能会咬到舌头。”
“忍一忍。”话落,根本没有给温雪杳任何一丝多余反应的?时间,季子?焉便捏着剑柄狠狠向外?一抽。
随即,立即用手中的?衣料重重按压在温雪杳背后流血的位置,他看向身侧的?侍卫,“将马牵过来。”
侍卫飞快跑向距离最近的?马匹,另一人则犹豫道:“主子?,是不是给宁夫人包扎一下再走为好?”
季子?焉眼中闪过犹豫,须臾后摇了摇头,“你既然知晓她的身份乃是宁夫人,便知这话轻易不?该问。”
“可......”侍卫还想说什么,但在季子?焉警告的?目光下噤了声。
“我自然清楚事急从权,但若有半分可能,我都不?想伤及她的?清誉。”季子焉无奈叹了声,眼下人多眼杂,不?仅有他的?手下,还有宁府的?人、温府的?人,甚至元烨的?人,更甚者或许还有旁人的眼下仍在暗中藏着。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离开这里往营地折返,路上走一步再?看一步。
若她的?血真的?越流越多,到了不?得不?帮她先行处理伤口的那一步,他也不?会拘泥于?什么名节。
人活着,才?有名节可谈,若人死了,只留下那迂腐的想法,又有何用。
说着,季子焉已经抱着温雪杳飞身上马。
他将温雪杳横趴在马背上,一手重?压着她后肩的?伤口,防止有更多的?血溢出,一手已经攥紧缰绳。
一夹马腹,身下的?马便如离弦之箭一样飞速射出。
在他身后,跟着十数个贴身侍卫。
余下的则配合着宁府与温府剩下的?侍从,将七皇子?往驻营的?方向“请”。
温雪杳伏在马背上,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昏死又被疼醒,如此反复了数次。
直到她连咬紧下唇的力气都没了,身下的?马渐缓了脚步。
头顶传来季子焉焦急的声音,“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就算我帮你压着,也不?好止住。”
说话间,两人身下的马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温雪杳虽意识昏沉,但也知道季子焉说这番话的?意思?,她伤口流血不?止,他一路都是边策马边帮她按着身后的?伤口。
季子?焉显然也有些急了,或许是怕她顾于名节不好下决心?。
毕竟她也不再是原先的温雪杳了,她如今嫁了人,已是“宁夫人”。
“雪杳,此事紧要,原本刀伤是应该仔细将伤口内外都一并清理干净,避免有污血凝结导致化脓溃烂,最好再?拿线缝合,以此来止血且方便伤口愈合。”
“但我们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路。方才我想靠压迫止血看能否姑且帮你止住,但现在看来是效果甚微,若这样下去没等我带你回到营地,你或许就......”
没等季子?焉说完,身下突然想起一道微弱的声音,“止血,止血吧。”
季子?焉一怔,随后认真道:“好,你且放心?,我身边几个带出来的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乱说。”
话落,季子?焉已经先一步翻身下马,并将温雪杳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几名侍卫见状纷纷褪下外衣铺在一旁的?空地上,然后站成一堵人墙,背转身去。
今日狩猎,季子?焉只在身上稍微备了些止血散,方才?他自己用掉了一些,如今还余下半瓶。
温雪杳面朝下趴在侍卫们铺在草地上的?外?袍上,季子?焉看着温雪杳背后被?血水浸透的?衣衫,眉目渐沉。
就在他伸手正欲用刀锋划破那几层污浊染血的?衣裳时,他的?手忽然又定了一瞬。
他虽然会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她如今已嫁为人妇,若被?她的?夫君看到她身后的?伤口,再?联系到今日发生的?事,不难猜到发生什么。
若对方知晓她的身子被旁的男子看了,是否会迁怒于?她,甚至休弃了她?
不?过季子焉只愣神了一息,便飞速回?过神来,再?不?敢耽搁犹豫。
若宁珩因她丢失名节便不?愿要她,那他也不是不能将温雪杳带回江南。
思?及此,季子?焉手起刀落,扔掉那层层叠叠早已黏在一起的?脏污衣料,扯了自己的?中衣将伤口处的污血简单擦了一遍,才?将止血散尽数撒上去。
又用余下的?干净布料,绕过她一条手臂牢牢缠在伤口上。
做完一切,他才?用自己的外袍将人牢牢裹住。
第60章 和解
等到了宁府驻营处, 季子焉才翻身下马。
他?抱着温雪杳走近,刚好赶上宁珩一身狼狈,满脸焦灼之色从旁跑来。
想必是宁宝珠回来后便命人去寻了宁珩, 季子焉与宁珩两拨人前后脚回来,刚好撞上。
宁珩的视线在?季子焉怀中一扫,那张方?才还勉强维持着几分冷静的脸霎时便如风雪过境, 淬了寒冰一般。
季子焉喉咙梗塞,先前他?便与宁国公府世子打过照面,对方?看他?的眼神淡漠且疏离,还藏着隐隐的不喜与警惕之色。
他?一直记得那日在?宁珩眼中所?见到的, 他?对温雪杳浓烈的占有?之色。
是以, 季子焉早在?路上便料想到了会面临怎样的风雨,然而没等提前准备好的解释说出口, 却见面前身形高大的青年忽地朝他?俯身, 敬重?地行了一礼。
宁珩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一瞬间, 再无需多余的言语, 一切都在?青年弯曲尽折的脊骨里。
宁珩是真?的感谢他?救了温雪杳的性命。
季子焉霎时愣住。
半晌后,宁珩抬首,抱拳行礼的手依旧没有?落下去。
季子焉的目光定定落在?宁珩面上,青年此前打照面时看他?的眼神分明写满了防备与不安,可这一刻,为着眼前的少?女, 他?却好似将一切私心私欲都摒弃了。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心思, 与温雪杳的性命相比,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
半晌, 只听青年嗓音暗哑道:“宁珩今日多谢季小王爷出手相救,今日不便,他?日回京,宁某必亲自登门道谢。”
话落,他?伸出双手,朝着季子焉又重?复道:“多谢。”
季子焉满腔腹稿沉在?肚里,在?青年急切的目光下,将怀中少?女交于?他?的怀里。
眨眼间,就见青年抱着人飞速跑进不远处的营帐中,在?他?身后,一个打扮精炼的侍卫领着三四?个手提药箱的老者一同跟进帐内。
季子焉盯着宁珩的背影,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央,他?才后知后觉体会到,自己一路上的忧虑愁思是多么的狭隘。
今日宁珩本受官家钦点,要他?在?狩猎时随行。
这是两人成婚后,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不由?己的滋味。
上一次,还是在?他?想情请旨求官家为他?赐婚前。
他?知晓官家多疑,更?知晓如今官家忌惮朝中几位老臣,譬如温家,温相乃是一朝宰辅、门生众多,在?文官中颇有?声望。
而他?的嫡子又跟随路将军这位开国老将左右,从?小长在?军营中,后又接手了部分路家军,将来的前途自然也难以估量。
有?如此的父兄与外祖为靠,温家嫡女的亲事自然也成了皇子们明争暗夺的一块肥肉。
若非当初宁珩主动选择放弃入仕这条路,甘愿做官家手下皇城司的爪牙,怕是也无法轻易求得这门婚事。
而他?身在?皇城司,看似威风无两,实际却只是为皇族卖命,不仅手中无实权不说,这么多年更?是得罪了不少?朝臣。
而今日,当他?得知温雪杳生死一线,却只能晚他?人一步,连及时救人都做不到时,他?又一次感叹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处被动。
不过抱了一小段路,将温雪杳放到床榻上后,宁珩的手上袖口便全是血。
宁十一不止一次见过宁珩失控的模样,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眼中嗜杀的狠戾几乎藏都藏不住。
他?方?才将大夫领进帐中后,便又代宁珩去送季子焉,顺势向对探听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得知原因后,宁十一心中大惊。
若这个消息被世子知晓,他?真?怕以世子此时的状态会向七皇子索命也未可知。
天知道他?有?多怕宁珩回过神来后会向他?问及此事。
床榻上,温雪杳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宁珩双目猩红,紧皱的眉头上凸起的青筋几乎爆裂。
注意到她?的视线,宁珩当即从?几位大夫中间挤进去,一只手握紧温雪杳冰冷的手,慌张问:“阿杳,你坚持一下,大夫就在?这里,他?们一定能救你。”
那双握着她?的大掌比她?的手还要冰,仿佛浸泡在?冰水里许久,凉得骇人,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手分明比她?的更?抖得厉害,却还要在?她?面前强撑镇定,眼眶憋得通红,但眼角的泪滴却迟迟不肯落下。
那副故作坚强又佯装无事想让她?宽心的模样,怎么看都怎么蹩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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