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 第130章

作者:孤荷 标签: 强强 市井生活 HE 穿越重生

  一片苍青色的江水之?中,温廷安徐缓地阖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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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时分,广府北岸,夕食庵。

  雨势收持,远东的穹空虽是被日色照亮了小半边,但这广府的天候,倒是丝毫没有?转晴的征兆,依旧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今昼的天候仍旧是一片翳云密布,望鹤徐缓地起了身,不知为何,她今日的心?口一直在忙不迭地跳动着,甚至是腹中的胎儿,亦是变得躁动不已,时不时就要抻足踹她几下。

  望鹤发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比寻常皆要黯萎一些,这是为何,莫非是今朝的天时陡地转凉的缘由?么?

  望鹤推开支摘窗,便是能感受到一阵飕冷的霜雾,窗沿之?下俱是蓬勃腥潮的雨水,隐隐约约地,她好像嗅到了一阵熏鼻的血腥气?息。

  望鹤感受到一阵不太安稳的预感。

  她梳洗罢,便是一手扶着小腹,一手推开了阿夕院子的屋门,照例去?喊她起早。

  “长姊——”

  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她看到阿夕静立于廊庑之?下,掩藏在左袖之?下的手,延伸出一柄匕首的轮廓,刀尖在滴答滴答地,慢腾腾地滴着稠血。

  听着望鹤的步履声和?轻唤,阿夕转过来一张温和?柔润的面容,朝着自己的妹妹,在对方?凝滞失色的注视之?下,她寥寥然地牵起了唇角:“阿朝,我将大理寺外遣的官差,一并地解决掉了。”

  阿夕捋起潮湿的一截袖袂,那一柄匕首,便是齐整地展露在了望鹤的目色之?中。

  头?一眼,望鹤悉身如罹雪殛,饶是有?了一些心?理上的预想,但她委实没料到,长姊竟会真的,真的将人给杀了。

  匕首之?上,锋锐的刃面之?间,一半的稠血,由?猩红转成了深紫,另一半稠血,还是濡湿着的,未曾干涸,血渍沿着刀面的纹理,一路往下,跌宕在了阿夕沾满雨水气?息与夜霜气?息的袍裾上。

  须臾,阿夕的衣衫便是湿红了一角。

  阿夕莞尔道:“妹妹可晓得这匕首之?上的血,是谁的么?”

  望鹤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猛地抬起眸,一错不错地望定她。

  阿夕伸出修长的结着薄茧的手指,本?欲揩掉刀尖血,但见?着望鹤此般面目,她心?中生疼起来,眸底充满了怜惜,温柔地揩掉望鹤晕湿的眸角,但所述的话辞,却是残忍至极:“这血,都?是大理寺少卿温廷安的,当时,她整一具身躯悬在了桥外,一只手撑在桥面上,一只手拖着温廷猷,我为了让她沉落珠江,便用了这一柄匕首,连续扎了她三刀,本?是要切裂她的一截手指,但她终于松了手。”

  “并且,温廷安和?温廷猷坠落下去?之?时,为了他们二人,周寺丞、吕嘱咐和?杨主?簿,这些人亦是一并沉了珠江而去?……”

  空气?凝滞阒寂了一瞬,望鹤凝着眸心?,喉头?俨似教一只手潜在地摁住,没了声息,她深深望着这一柄匕首,晌久没有?回应。

  廊庑之?下,氛围宁谧得针落可闻,仅有?冷雨穿檐打瓦之?声,以及不远处扎脚尼洒扫庭除的细微声响。

  阿夕的话未毕,她前?去?拭泪的手被拍掉,继而是前?襟教望鹤抬腕捻紧了去?。

  望鹤整一张白瓷般的面容,隐藏在廊庑的翳影之?下,五官淡到丝毫没有?起伏,情绪不见?矜喜,嗓音维持着克制且自持的沉静,沉声道:“长姊,你为何这般做……”

  望鹤一错不错地望定阿夕:“长姊可忘了我规训过你的事吗?你一年前?已然背负一条人命,为何,还要去?殃及大理寺,温少卿他们,明明都?是无辜之?人……”

  阿夕轻轻哂笑,一字一顿地道:“无辜么?他们已经秘查出了全部的真相,破晓以后,他们便会联袂官府,派遣衙役前?来抄封夕食庵,假若我未出手,到时候,大理寺便会将你我押入诏狱。”

  “那个诏狱是什么地方??是比广府牢狱更惨绝人寰的地方?,阿朝,你待在诏狱之?中,也必定会动胎气?,我绝对不会让你受此等委屈。”

  漆檐之?下的雨水,幽幽地打落在望鹤的高襟雪衫之?上,她忍不住打了个一个寒噤。

  阿夕想要搀扶住望鹤进屋休憩,望鹤却是后撤了一步,沉默地避开了阿夕的手,提拎起裙裾,朝着前?院踱步而去?。

  阿夕追上前?,柔声道:“妹妹是要去?何处?今昼的天候冷了,妹妹得多?添几些衣才是,我先陪妹妹回院可好?”

  行在前?端的女子,微微顿步,俄延少顷,一阵平淡如水的话辞传了来。

  “我要去?广州府衙,投案自首。”

  望鹤嗓音温淡如水,但其所述之?话,却如春夜里抛掷在大地上的惊雷,教人极是振聋发聩。

  “长姊,你我皆不能一错再?错了。”

第166章

  黎明时分, 曙色清明,暴雨初歇,翻覆在广府上空的狂云骤雨, 逐渐消散, 原是薄冷僵凝的空气, 一时变得潮湿辛凉,一片江水滔滔声中,官船正式驶入珠江下游。

  温廷舜正?在伫船首而立,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心中的那一份不安感抵达至最顶峰,心?脏一直不安地在心腔之中四处乱窜,悸颤之感?攫住了他, 俨若一只隐秘而无形的罗网, 他试图平寂呼吸,但收效如此甚微。

  温廷舜掩藏滚镶袖袍之下的手, 左手指腹徐缓地抚挲住右手虎口,冥冥之中, 好像有一根丝线,深深缠缚住了他的吐息。

  那个案子,不知她勘察得如何?

  是否顺意地将凶犯缉拿归案?

  她是否遭遇了危险?

  又能否化险为?夷?

  温廷舜垂敛住秾纤夹翘的鸦睫,深绒绒的眼睑因是半下垂的动作, 浅浅拢成了一片翳影, 翳影覆落在卧蚕和鼻梁的右侧方,使得他五官的轮廓,隐晦却?又立体, 半张脸是明朗的,但也有半张脸是陷入晦暝之中。

  思绪归拢之时, 他听到郁清道:“主?上?,您看看前端,就是镇江塔对面的水岩洞之下,好像有异况。”

  异况?

  温廷舜循声望去,江面泛散着鱼鳞般的波纹,于曙色的照彻之下,江水的景致端的是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比及视线从镇江塔腾挪至对岸时,翛忽之间?,温廷舜的目色,僵凝定格住了。

  一抹熠熠如流火的银色晖光,遥遥闪烁于水岩洞之下,洞口之上?旁逸斜出的树枝,勾缠住了这一抹辉光,任凭江水如何冲撞抵挡,也不能教这一抹辉光冲走,远观而去时,那一团隐隐的晖光,俨若不断燃烧的爝火,大开大阖地燃染在观者的视野之中。

  待温廷舜再看仔细些时,发现那一团辉光,擦却?了朦胧的光晕和模糊的边角后,它?具象起来,竟然是一柄软剑,不知为?何,他觉得此剑颇为?眼熟。

  不过,更教人惊怔地是,这一柄软剑的剑柄处,紧紧捻着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手的主?人,被吞没在磅礴浩淼的江水之下,唯有一只手艰难地伸出江面,姿势柔韧却?带着一阵坚定的力量。

  软剑的另一端,则是缠悬着另一个人,身?陷洞口下垂的树枝丛之中,这人衣衫皆湿,面容朝下,看不出具体面目。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不仅是温廷舜和郁清看到了这一幕,就连船上?的官兵和船家亦是看到了,众人俱是惊憾,论议纷纷起来:

  “老太?爷,这莫不是有人又想不开,沉了珠江罢?”

  “可不就是,每年沉珠江的人,真可谓是不计其数!”

  “但中下游岸,不是有官府设下的捞尸役么,他们怎的没将尸首捞上?来?”

  “是啊,居然还?冲到了下游这种地方,万一尸首被卷入泄洪闸口,那后果不堪设想!”

  ……

  船上?的氛围本是一片死水般的岑寂,因着这一出突如其来的变故,氛围陡地变作沸反盈天,人声恐惧又亢奋。温善豫与温善鲁本是阖眼假寐,但受到了氛围的感?染,忍不住循声望去。

  是他们的错觉么,为?何那个身?体面朝下的人,其背影与家中的四少爷极为?肖似!

  温廷舜一直觉得那一柄软剑,颇为?熟稔,愈是细望下去,他的心?口迸跳得愈发厉害,隐隐约约地,他意识到了什么,确定了心?中的某一桩猜测,当下迅疾吩咐郁清与甫桑下放一艘筏舟,他要亲自去查探情?状。

  情?势委实严峻不已,原是行驶至末途的官船,被迫抛锚停驻于南岸,筏舟下放在水岩洞近旁的水面上?,温廷舜略施轻功,从居高的官船之上?飞纵直下,不过交睫的功夫,便?是独身?落于筏舟上?,甫桑和郁清跟随在身?后双侧。

  一片江水滔滔声之中,伴随着略显局促的槖槖靴声,温廷舜劲步行前,待行得近了,他眸色深凝,真切地看清了这一柄软剑的具体面目。

  是在大半年前,他送予她的一柄软剑,乃是雌剑的质地,与他潜掩在袖袂之中的雄剑,乃是配对的。

  故此,温廷舜绝对不会认岔这一柄软剑,假令这一柄软剑,真真是所送给温廷安的那一柄,那么,这握剑之人,不就是——

  温廷舜心?脏空茫好了一瞬,遽地掣步朝前,敛声屏息,将淹没江水之下的人儿解救上?岸。

  甫桑与郁清亦是趋步上?前,去捞救湮溺于水下的温廷猷。

  本以为?落水的只有两人,哪承想,当温廷安与温廷猷被救上?筏舟的那一瞬间?,他们震撼地发现,温廷安的右手紧紧牵系着另外一个身?着官袍的少年,而这第三?个少年的右手上?,又牵系着第四个人,这第四个人手上?亦是牵系着第五个人。

  这五个少年,竟是以这般一种姿势,紧密地相牵在了一起,没有被珠江的飞湍瀑流,所猛烈地冲散开去。

  好巧不巧,除却?温廷安,这余下的四人,俱是温廷舜所认识的。

  温廷猷乃属他的族弟。

  吕祖迁和杨淳俱是曾经九斋之中的朋辈。

  周廉是温廷安的同僚,过去亦是打过照面。

  虽然眼前是一幅堪称是默画的场景,没有任何注解与旁白,但温廷舜已然对他们遇害前的处境,隐微地猜着了好几分。

  温廷舜的目色深深定格在了怀中人身?上?,眸色黯得可以拧出水来。今昼,他之所以会心?神?不宁,原来,她是真的出事了。

  温廷安的发丝,缭乱地覆于额庭之上?,掩藏在发丝之下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冷湿面容,身?上?的官袍亦是被江水浸湿了个彻底,因此,显出了明晰显著的女子轮廓。

  这一幕,教迎首赶上?来的温善鲁与温善豫见着了。起初,他们拨开重重围观的船民和官兵,是见到了搁放竹筏之上?的温廷猷,他陷入了阒寂的昏厥之中,甫桑给他拭了拭腕脉,蹙眉道:“他脉象虚浮不支,内气紊乱已极,是中毒之征兆,不过,尚有一息尚存,若是迟救一步,这性命怕是危在旦夕。”他们闻罢,俱是震悚不已,不过,听到温廷猷还?有救,他们不由?暂先舒下了一口凉气。

  接着,他们便?是看到温廷安,头一眼,整个人亦是受惊不轻,“安哥儿他……居然,是、是个女子?”

  待他们真正?反应过来,又心?急如焚地问道:“大少爷可要紧?”

  因是暂时无法接受这堪比暴洪袭身?的真相,两人对温廷安的称谓,俱是没有变化。

  这厢,温廷舜解下身?上?的玄纹大氅,将它?严严实实地披裹在温廷安身?上?,俯身?抻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散落滑坠在毛氅之外的,是一只尽是鳞伤的手,上?边拢共覆有四道刀伤,伤口一道比一道要深,血渍由?稠红凝涸成青紫。

  她身?着的官袍上?,亦是蘸染有小片的污血。

  在他面前,她极少会有如此狼狈、脆弱的行相,毕竟在温廷舜的心?目之中,她是该被呵护在心?尖上?的人儿,并且温廷安秉性柔韧,性格坚强,遇到任何事,总能想尽各种法子化险为?夷,至少畴昔他与她完成阮渊陵所交代的任务时,她总能巧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教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他忽略了一桩事体——

  温廷安她,终究也有撑扛不住的时刻。

  他细致地拭了一拭她的腕脉,脉象孱弱,内气几近于破碎紊乱,但她仍旧是有一息尚存。

  “还?好。”还?好,她还?有一口气在。

  温廷舜俨若一个劫后余生的人,心?中一直悬着的巨大磐石,此刻终于安稳地落了地。

  他委实无法想象,若是这一艘官船,迟行了那么一步,或是晚行了这么一段时刻,若是他没有适时发现那一柄软剑的存在,若是那一柄软剑,被从中下游冲涤至下游的时候,没有被石岩洞旁逸斜出的树枝卡中,那么她很可能就会……

  温廷安心?中陡地一沉。

  甫思及此,温廷舜搂着她的力度愈发紧致,随侍在主?子身?侧的甫桑和郁清,明显地觉知到,主?子周身?的气息,一霎地冷沉如霜,教人俨若置身?于冰原之中。

  他们一时感?到颇为?纳罕,温廷安究竟是遇到了一桩什么样的案子,才会陷入这般命悬一线的窘境之中?

  这一切,必须等到她从昏迷之中醒转过来再议了

  五个人被解救上?官船的时候,随船的官兵很快拾掇出了一座可以容纳五人的船舱。

  船上?其实没有郎中或者大夫,五位少年命在旦夕,亟需寻觅医治。

  温善豫纳了一个谏议:“不若让孩子们暂行去温家养伤罢,温家隐秘,里中亦是陈置有诸多空荡荡的院子,很适合养伤,也没有外人能来叨扰。”

  温善鲁亦是道:“凉哥儿亦是在广府一座颇有声望的医馆里,当账房师傅,他与那里的大夫相熟,舍筏登岸迩后,我这便?速遣凉哥儿去医馆请大夫过来!”

  温廷舜拂开黏附在温廷安额心?上?的发丝,修直的指腹轻轻拭开她面容上?的水渍,入了深秋的江水,历经一整夜滂沱暴雨的剧烈侵袭,端的是冻骨透寒,因于此,温廷安的皮肤端的是冰凉无比,俨若敷抹了一层冷白的尸蜡一般。

  她是很冷吗?

  温廷舜将温廷安放置在自己的身?前,紧紧攥握住了她的手,不断地朝着她的手心?,轻轻呵出一团一团的暖气。

  但捂着她的手心?的时候,他能切身?地觉知到她身?躯的颤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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