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 第139章

作者:孤荷 标签: 强强 市井生活 HE 穿越重生

  所以?,一切皆要?慎行。

  这一万两,到底有没有必要?去筹措?

  周廉认为是有必要?的?,凝声皆是道:“对付阿茧这一个细佬,大理寺确乎没有什么值得去惧怕的?,但关窍在于,阿茧手上栓着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阿茧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若是我们不顺着他的?意思来,谁能知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

  众人?商榷的?空当儿,这些,温廷舜闻言,眉心略微凝了一凝,正欲言说?些什么,翛忽之间,他往乌篷船的?方向望去,在众人?商议的?时候,阿茧开始有了进一步的?行动。

  他自船舱之中,提溜出了一大桶胡麻油,在天青雨色的?照彻之下,少年?将?胡麻油倾倒在船身各处,囊括桅杆、甲板、船篷以?及舢板,胡麻油在横风骤雨的?淋漓之下,淌遍船身的?边边隅隅。

  温廷安对胡麻油并不陌生,它是江南地带惯常使用的?一种炊油,与前世她在老家所见到的?『花生油』相类似,因为油性较烈,易于燃烧,常用于馊米炊爨的?厨务之中,相对而言,在中原与北地这些地方,酥油、苎油倒是用的?较多。

  此前,周廉潜入过夕食庵的?公厨之中,也提到过,掌事烹饪一事的?师傅,她们在下油烹食、筹备素筵的?时候,所用的?炊油,通常就是胡麻油。

  甫思及此,温廷安心中再度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她凝眸地凝视着阿茧,看着他将?胡麻油灌不仅倾倒在乌篷船各处,竟是还倒入望鹤绽露在海水上的?手,女子原是白皙如瓷的?胳膊,一瞬之间,教?胡麻油搽遍了,凝脂般的?皮肤,被髹染成了半金透黄之色,尤其是在日?朗与雨雾的?笼罩之下,更像是一枚瑰丽的?琥珀玉石。

  温廷安深吸了一口冷气,将?胡麻油倾倒在船篷各处与望鹤的?躯体上,阿茧这是要?做什么?!

  温廷舜道:“他应当是猜出了阿夕的?机心,认定?阿夕不会妥协,她不妥协,官府也很可能囿于她的?立场,不会轻易筹措那一万两银子,是以?,他决计采取进一步行动。”

  至于是究竟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接下来,阿茧就身体力行地告诉了众人?。

  阿茧道:“你们喳喳咕咕了这般久,究竟是商议得如何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道:“肯定?是不同意罢,也是,这一万两,对于广州府与祯州府而言,可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呢,既是如此,你们不想去筹措,那我也不勉强——”

  言讫,他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柄火折子,吹拂一口气,折子上陡地掀起了一簇橘橙色的?爝火,在昏晦如磐、形如铁色一般的?穹顶天幕照彻之下,微渺的?爝火,看起来是如此明亮,照亮了少年?的?面容。

  他这是要?烧了整座乌篷船,甚至是望鹤师傅!

  阿茧为了钱财,真的?是疯了!

  气氛陡地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一种紧迫感,俨若一根看不见的?纤细缠丝,牵系在每个人?的?神经之上,这种缠丝,又像是轻悬在众人?颅顶之上的?利剑,一份教?人?窒息的?诡异,铺天盖地地撒下来。

  温廷安眼睑骤跳,肃声道:“且慢!——”

  阿茧即将?点燃船篷,闻得此声,动作轻轻一顿,重申了一回自己的?意见:“限半柱香,呈上一万两,否则的?话,我就烧了这一艘船!”

  从他略显急躁的?声音,温廷安可以?明确地听?出来,阿茧的?耐心已然所剩无几。

  温廷安与温廷舜相视一眼,这个绑匪角色,失了耐心,这对于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直觉告诉他们,阿茧心情发生了变化,这很可能是对峙之局的?转捩点。

  这一瞬间,温廷安想到了一个法子,她特地去看了一眼温廷舜,此刻温廷舜亦是在凝视她,眸底一副了然之色。仅用一个眼神,彼此就已知晓对方的?心中所思。

  于是乎,他们同众人?去商榷,众人?一听?,又是面色各异,意见亦是产生了不一致的?分歧。

  周廉、吕祖迁和?杨淳,三人?同意温廷安的?法子,觉得可以?试一试。

  但广府知府、祯州知州和?鹅塘知县,态度就显得格外犹疑,面面相觑,一阵无语凝噎,大抵是一副举棋不定?的?姿势,不知是当应承,还是不应承。毕竟,三人?俱是认为温廷安的?法子,有些过于铤而走险了,万一不成功的?话,不仅会彻底激怒阿茧,还可能殃及望鹤,以?及祸及她腹中尚未出世的?胎儿。

  三人?都不太敢去冒这般的?风险。

  但决定?权在于温廷安与温廷舜手上,他们又去问了一下阿夕的?意见,阿夕眸瞳剧烈地颤了一颤,一错不错地凝视温廷安:“你确信这种法子,能成?”

  温廷安道:“不试上一试,又如何知晓呢?”

  她继续解释道:“要?晓得,在短瞬之间,要?么掏空官府的?帑库,拿出一万两纹银赎人?,可以?救下两条人?命,要?么丧失两条人?命,这是阿茧给我们做出的?选择,但这两种选项,我们一定?要?接受么?依我之见,倒也未必。”

  温廷安与阿夕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短兵相接之间,倒也没有显得这般游刃有余,阿夕再一次近距离地看清楚温廷安的?眼神,如此柔韧而坚定?,瞳仁是深邃的?黑,光线照入进去时,可以?看到万千光尘在她的?眸底徜徉,俨若浩瀚盛大的?鱼群,显得熠熠生辉。

  晌久,阿夕心中有一块冷硬的?地方,隐微地凹陷下去,她终于松口,沉声道:“好?,我答应你的?意见。”

  温廷安薄唇轻抿起了一丝笑弧,与温廷舜确认了一番眼色,温廷舜遂是行至船舱背后?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熙风裹藏住浓稠的?雨雾,扑打在温廷安的?官袍上,蘸湿了她的?袖裾,温廷安隔着一片汹涌的?海水,对阿茧道:“你若是真的?用火折子,点燃这一只?乌篷船,那么,你这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船被点燃了,你也无可避免会受到殃及,也很难逃脱火海。”

  阿茧闻言,阴戾的?面庞上覆落下一片翳影:“我自然也晓得这一桩事体,这就取决于你们筹措纹银,筹措得爽快不爽快了,若是能够爽快一些,这一艘乌篷船,指不定?也燃烧不起来。”

  温廷安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那你尽管纵火烧罢。”

  话音一落,空气之中漫入一种死水般的?沉寂,空气阒寂不已,只?余剩浪涛拍岸的?声响。

  阿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温少卿方才说?了什么?”

  温廷安是一副散淡的?口吻:“官府穷得叮当响,无法筹措一万两,你就烧了这一艘乌篷船罢,望鹤横竖是待罪之身,烧了便烧了,烧完了,再缉拿她的?尸首和?你也不迟。”

  阿茧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番,素来成竹在胸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崩裂:“温少卿是认真的??!”

  对方的?反应,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温廷安真的?不顾望鹤的?死活了?

  居然让他烧了这一只?乌篷船,这位大理寺少卿,是连人?命都罔顾了么?!

第176章

  温廷安居然?真的说到做到, 做出一副『请君自便』的姿势:“这一万两纹银,官府是真拿不出手,你若是真要烧这座乌篷船, 烧便烧罢, 烧完后?, 你必定会被官府逮捕。”

  温廷安说着?,薄唇寥廖然地轻抿出一丝弧度,淡声?说道:“至于望鹤师傅,横竖披罪在身, 是受伤了,还?是被引火烧身,其实都不打紧, 情状好些, 我们就带活人回府推鞫审查,情状糟糕些, 那带回一具尸首也行。”

  温廷安道毕,在天青色海雾的掩映之下, 她的面容是一副云淡风轻之色,话?辞散淡,仪姿慵然?,因着?她的话?, 原本波诡云谲、剑拔弩张的氛围, 一时之间松弛了不少,官船上众人绷紧的神态,亦是纾解了不少。

  目睹此一情状, 这多少教?阿茧有些无所适从了,这与他预想?之中的情状根本不符合, 按照他规划好的场景,他手上拿捏着?望鹤的命脉,若是望鹤死了,这就是一尸两命的事,人命关天,官府根本不可能?会是坐视不管,更何况是素来推鞫甚严的大理寺!

  说得更加严谨一些,温廷安与望鹤是有不浅的交情的,在广州府,望鹤尽了东道主之情谊,对温廷安不算薄待,如今望鹤身陷险境,不仅性命不虞,就连腹中胎儿亦是眼看不保,温廷安就这样舍得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望鹤死去么?

  阿茧在一人一舟上浇灌满了胡麻油,只消他抛下火折子,就会将?这一只乌篷船和望鹤,付之一炬。

  温廷安真的能?,对这种惨状,保持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么?

  还?有阿夕。

  以阿茧对阿夕的了解,钟爱一生?的胞妹性命垂危,阿夕能?置若罔闻么?

  阿夕可是在官船上,挣扎得最厉害、反应最激烈的人,她难道就能?对望鹤坐视不理么?

  阿茧微微瞠目,朝着?官船的方向遥遥望过去,阿夕被两位官兵牢牢地扣押着?,面?容上尽是一副冷漠的霾霜,原是攒有潦火的眸色,此一刻,这一簇象征着?愤懑的火,『咔擦』一声?,在阿夕的眸底泯灭了。

  无声?无光无影,像是千万间广厦倾覆过后?的遗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力,任由滂沱暴雨蹉跎。

  阿茧百思不得其解,阿夕为何会露出这一副漠冷的面?容,难道她对望鹤,真的能?够做到见死不救么!

  阿茧直直盯着?受铐的阿夕,仿佛要在对方身上狠狠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这厢,温廷安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抬首细细地观望一番天时:“快近午牌时分了,你要烧的话?,便快些烧,我们还?等着?将?你和望鹤带回广府交差。”

  阿茧太阳穴突突直跳,攥握着?火折子的力道,不经意间地紧了一紧,他望着?乌篷船、被半淹没在海水之中的望鹤,以及手掌心之中的火折子,整个人的态度开始出现了一丝游移。

  假令官府真的拿不出一万两纹银,到最后?,他的结局注定是要被逮捕,而且是一无所得,那这一出玉石俱焚的戏码,又?有什么意义??

  这也岂不是意味着?,望鹤毫无利用价值么?

  毕竟,官府已经露出一副『罔顾她的死活』的态度了。说得也是,望鹤是戴罪之身,本就罪孽深重,若是真要依律论惩,绞刑、问斩是逃不掉的,反正她的下场逃不过一个『死』字,是以,对于大理寺而言,望鹤目下的处境,不过是死在谁手上的问题,不论是死于问斩台上,还?是死于乌篷船间的火殛,本质上皆是殊途同归。

  若是毫无利用价值的话?,那在目下的光景当中,望鹤和她腹中的胎儿,对于阿茧而言,莫不是对他构成了累赘?

  毕竟,他当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烧,或是不烧。

  阿茧最初的目的,是希望以纵火烧船的手段,逼迫官府拿出一万两来赎人。

  但问题是,官府拿不出一万两纹银赎人,摆明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望鹤他们不救了,她腹中的胎儿,他们也不打算去救了,让他去纵火,烧就完事儿了,总而言之,他是逃不掉的了。

  甫一意识到这一点,阿茧的眼角剧烈地痉挛抽动着?,他的目色从阿夕腾挪至温廷安身上,温廷安仍旧是一副『请君自便』的散漫态度。

  这一刻,阿茧心中确定了某一桩事体,他确信了,他烧或不烧,结局都是一模一样的,根本不会有丝毫嬗变。

  他烧了船,大不了真的让一尸两命,他也逃不掉,因为周遭都有设伏。

  他没烧船,官府遂等待他去烧,反正拿不出一万两纹银,再加上他所挟持的人,是包庇过真凶的罪犯,本就该拖出去问斩的人,他挟住了她,视之为人质,对官府震慑作用其实不太大。

  简言之,不论烧或是不烧,阿茧都不可能?获得这一万两纹银,并且,更重要地是,势必会招来牢狱之灾。

  更进一步而言,他杀了望鹤,或者是没有杀她,唯一能?改变地是,大理寺对他的罪咎量刑。阿茧清醒地意识到,在郝容、贺先这先后?两桩命案当中,他的身份一直是阿夕的帮凶,因于此,手上从未蘸染过人命。

  若是没有弑害望鹤,保住母子平安,那么,大理寺对他的推鞫与量刑,兴许还?能?轻上一些,不会沦落至秋后?问斩、执行绞刑的地步。

  若是弑害了望鹤,一尸两命,他手上蘸染了整整两条人命,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弑人了,这已经构不上是活罪,而是一桩板上钉钉的死罪了。

  光是想?一想?自己将?会被押入绞刑架上,刽子手各立两端,等待盘旋于头顶上空的铡刀坠下来,这一幕,就已是让阿茧眸瞳皱缩,毛骨悚然?,原是成竹在胸的心绪,逐渐被一种诡谲的畏惧感所笼罩,惧怖之感,俨若一重天穹之上的阴霾,掩蔽在他的颅顶上方。

  阿茧攥着?火折子的手,掌心腹地当中,隐微地渗出了一丝薄汗,他心口疯狂地跌坠,他并不想?死,自己绝对不欲就这般过早死去。

  他心中开始生?出一丝强烈的悔意,开始替自己的鲁莽之举,而懊丧不已。

  他就不该挟持望鹤的!……

  这真可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乌篷船上的少年,态度出现了一丝显著的动摇,关注点也不在望鹤与官船上边,而是一直为自己未知的处境,忧心焦灼不已,温廷安凝及此,以漫不经心的姿态,打了一个手势。

  趁着?阿茧全然?没反应过来,一道玄色衣影,俨若雁过无痕一般,悄无声?息地掠至他身后?。

  脖颈上,陡地覆上一抹冷峻肃杀的寒意,这一种感觉,就像是游蛇一般,盘踞于脖颈之上,阿茧感受到了腾腾弑气以及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整个人觳觫一滞,惊骇地垂眸下视,适时发现,一柄如霜雪般錾亮的软剑,紧紧悬在了他的脖颈皮肤上。

  阿茧呼吸猛地一震:“你是!——”

  温廷舜嗓音冷淡如凄寒冻骨时节的寒霜,一字一顿地道:“熄掉火折子。”

  阿茧本欲循从本能?挣扎一番,但他稍一挣扎,那一柄抵在脖颈上的软剑,便是深入了他的颈部脉搏之中。

  空气之中,陡地撞入了一阵熏鼻的血腥气息,一阵切肤的疼楚,从伤口处剧烈地蔓延开来。

  阿茧蓦然?意识到了身后?青年的可怖与震慑感。

  这是宣武军新晋的少将?,在这短兵相接之间,此人身上的凛然?气势,已经瓦解了阿茧内心所有的诡计,阿茧丝毫不敢动弹。

  待真正回过神,阿茧适才意识到,为何温廷安方才会对他道出那一席话?,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策。

  故意降低了自己的警惕和戒备,故意扰乱他的心理,就是为了要给温廷舜制造靠近乌篷船的时机,因为温廷舜轻功极好,对付阿茧,全然?是绰绰有余。

  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点,阿茧委实愤岔不已,他不敢擅自惹怒身后?这位教?人闻风丧胆的少将?,只得遥遥对那一艘官船如沐春风的少年,睇去怨毒的一眼。

  温廷安仅是娴淡地报之以笑?,她关注的地方,并不在阿茧身上,温廷舜行事,她素来是极其放心的,在目下的光景当中,她比较担虑望鹤以及她腹中胎儿的身体情状。

  长时间在冷瑟寒湿的海水之中浸泡,对怀有孕事的女?子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酷刑。

  一股极细的丝弦,横悬在她的心口之中,袖袂之下的手,亦是微微攥握成拳。

  阿茧的身侧,传了动静,阿茧看到两位随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乌篷船上,甫桑与郁清,利落地撤走阿茧手指的纤绳,将?望鹤迅疾地救了上来。

  但接下来的情状,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另起。

  望鹤被救上了岸,她衣衫浸湿,额庭心深处绵密的汗渍,双眸紧阖,整个人还?残存着?一丝薄弱的吐息,但羊水破了,她紧实地捂紧肚腹,倒吸一口凉气,不住地痛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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