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 第154章

作者:孤荷 标签: 强强 市井生活 HE 穿越重生

  温廷安揉抚着?他的面容,眸色悠然上眄,眸梢轻然地眯起来,盈盈而笑,薄唇微启,温声道:“将这三万斤粮米运呈入漠北之地,赈济粮灾以后,我便是陪你去冀北。”

  温廷舜薄唇轻抿起来,唇角牵动出一丝极浅的笑弧,有一抹笑意,若有似无地顶出来,复又被他勉力?地镇压下去,须臾,他牵握住了?她的手,柔韧劲实的指根,岔开她的指节,深入她的指缝,潜入他的掌心腹地,同他掌心紧偎相扣。

  他的小拇指,很轻很轻地勾住她的,指关节微微拢紧,勾缠住她的,晃了?一晃,这就类似于一种『勾指起誓』的仪式,意味着?,两个人勾了?指头,这一生?一世,便是决不能反悔。

  温廷安感受到了?一种莫能言喻的情?感,在冥冥之中击中自己?。

  明明仅是去冀北见他的母亲,这一桩事体,在她眼中,是寻常的事,既然她带他回温家,逐一谒见长辈,同理,她自然也会随他去见他的长辈,去见倾覆在亡朝当中的谢氏一族。

  只不过,带她谒见故去的骊氏,在温廷舜看来,意义极其重大。这背后所?潜藏的意义,是至关重要的,是真真正正地意味着?她是融入谢家,是谢家的人了?。

  当下,听及温廷安应承了?自己?,温廷舜的心野之上,仿佛刚落下了?一场湿漉漉的雨,雨水严丝合缝地渗入心野之中,继而掀起了?一阵绵密亘久的颤栗,他唇畔上的笑意,愈发明晰,他偏了?偏眸,在她乌绒绒的发顶上,轻轻地抚了?抚,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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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家温老太?爷的葬礼,举办长达五日,温家上下众人,皆是披麻戴孝,循照旧例,温廷安原本是要守孝半个月的,但?因北地粮灾告急,她不得不提前率着?大理寺官差,取道珠江下游北岸,运粮北上。

  宣武军亦是侍护在大理寺官船身后。

  真正离开广州府以前,温廷安还有一些事情?的尾巴要拾掇。

  首先,她去了?一趟广府公廨,见了?丰忠全与杨佑。

  因为此前办案的过程当中,两人庇护望鹤、阿夕与阿茧,掩饰他们的罪咎,知情?不报,给?大理寺办案增加了?不少难度与阻碍,本来,温廷安是要将他们逐一革职论处,但?没等她真正去找他们时,他们已经?率先递交辞呈文?牍,揭下自己?的乌纱帽,换上了?寻常平民的素裳,伫立在公廨的铜匦下方,双双静候着?她了?。

  温廷安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

  丰忠全对望鹤的亲厚,她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丰忠全是看望鹤从小长到大的,两人之间,存在着?这样一种类似于父女的感情?,望鹤遇着?什么事,他都?会亲力?亲为,并施以襄助。

  温廷安对丰忠全的行为,表示理解,但?并不支持与姑息。

  因夕食庵被抄封,罂.粟一事流传到了?民间,在不足三日的光景,广州的黎民百姓,皆是知晓了?此间种种真相,所?有食客,甚或是乃至于整个广府百姓,民愤极为沸腾。

  他们不仅被欺瞒了?这么多年,食下的珍馔居然还是致幻的毒物,甚至是,服食了?过量,还可能丧掉性命,他们还浪费了?巨额的财资。

  简言之,他们活在了?一个毫无瑕疵的谎言之中,这个谎言,包藏着?巨大的祸心,以堂堂皇皇的姿态,盘踞在广州府每位食客的胃囊之中,一待,便是十余年。

  民愤委实难以镇压,首当其冲地,便是丰忠全与杨佑。

  现在两人已经?被褫夺了?官差,行将押京候审。

  其次,民愤的矛头,指向了?望鹤和她的孩子望鹊,所?有人都?写了?状纸,认为望鹤是一位『罪不可赦,人人得而诛之』的人,她所?诞下的孩子望鹊,更是罪不容诛。

  这也是温廷安亟需解决的第二桩事体,关于望鹤的罪情?定?夺。

  阿夕是凶犯,阿茧是帮凶,本来,大理寺推鞫案情?的重心,应当是着?重放置在这两个人身上的,但?天有不测之风云,阿夕为了?能够保住母子俩,不惜一切代?价,纵火焚身,在滂沱夜雨之中,不断浇洒的官船上,选择与阿夕同归于尽。

  真凶与帮凶,两人皆是死了?,只剩下一对孤苦无依的母子俩。

  这对于案情?的定?夺,就显得非常棘手了?,望鹤并不是一个完全知道真相的人,阿夕弑害了?郝容、贺先、唐氏和郝峥,对于这一桩事体,望鹤是全然不知情?的,阿夕隐瞒得非常好。

  另一方面,望鹤是没有味觉的人,她并不知晓罂粟有致幻的效用,纵任发现阿夕烹制珍馔之时,投放了?花籽粉,但?她也不一定?能够觉察到『罂粟是对人有害的』这一桩事体。

  既然她对很多事不知情?,这是否能够替她蠲免一些审判呢?

  温廷安是这样想的,但?哪怕她将案桩的真相,对广府百姓以及死者家属讲述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但?他们不一定?能够理解与共情?。

  尤其是唐氏的家属,针对女儿被弑害一事,她们极是愤慨,觉得女儿的命,一定?要让望鹤母女俩有个具体的、等价的交代?。

  温廷安去广府公廨的时候,除了?解决丰忠全、杨佑的革职一事,还要着?重安抚死者家属的情?绪。

  针对望鹤罪情?的定?夺,以及如何协调死者家属与望鹤之间的矛盾、能否替望鹤母女争取到家属的谅解,这成为了?温廷安当下解决的棘手问题。

第201章

  时抵晌晴牌分, 昨夜落了一宿的雨,空气之中的湿漉雾水,尚未蒸散干净。

  偌大的广府公廨, 被浸裹在一片如远山淡影般的烟青水汽之中, 去它三丈开外的地?方, 长了一层薄薄赤锈的铜匦之下?,围拢不少讨伐望鹤的百姓,此间,民愤尤为沸腾。

  立在最前边的, 赫然是唐府的女眷,唐氏与郝峥二人的死,对她?们打击太?大了, 唐老夫人说必须要让望鹤给个说法, 说她?要为四条人命负责。

  诸多?食客觉察到自己这般多年以来,食了这般多?含毒的花籽粉, 无异于是慢性自戕,登时怒不可遏, 亦是追随唐老夫人一起,争先恐后地前来讨伐母子俩。

  府衙派遣的衙吏前去镇压,哪承想,两厢调和之下?, 不仅没有真?正安抚好?民众情绪, 官与民之间还频生龃龉,民伤官或者民告官的事件,亦是屡生不休, 这便是意味着广州府的治安系统,已经濒临失控的状态了, 光靠寻常的衙吏去平息民愤,是一桩杯水车薪的事。

  官府本来不欲委托大理寺,来管理家?务事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尤其是在丰忠全与杨佑双双革职的情状之下?,京城没有派遣继任的官员进来,官府便是陷入了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府衙便是延请大理寺上前去周旋。

  这几段时日,温廷安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对于不知晓内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民众,她?不得不在铜匦之下?,费尽心力?去澄清所有真?相,她?并不是有意要帮望鹤去濯洗罪咎,而是站在一个更为客观的立场上,去阐释所有的真?相。

  周廉、吕祖迁和杨淳,与她?一起,对黎民百姓解释真?相。功夫不负有心人,绝大部分的民众听闻望鹤的经历与故事,未尝没有动?容,虽没有真?正宽恕她?的一切,但那攒于胸壑之中的愤焰,逐渐填熄了下?去,不再在铜匦之下?频繁闹事,亦或是煽动?民众的情绪了。

  唐家?的老夫人,秉性偏执,全然不听温廷安的解释,以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说要直接见到望鹤,听这个女子亲口解释真?相,否则,她?遂是一直杵在官府公廨前,不走了。

  唐老夫人的请求,让温廷安颇为为难。望鹤不久生产完,身子骨孱弱得很,相容清癯,整个人俨似一片弱不胜衣的薄纸,仿佛风轻易一吹,就?支离破碎了,以她?的状态,完全是不能与外人交流的。

  但唐老夫人的立场与态度,格外坚决,若是大理寺不同意她?的请求,她?便是在立在铜匦之下?,不离开了。

  左思?右想之下?,温廷安最终还是决意同望鹤交谈一番,问她?是否愿意同唐老夫人亲口解释真?相。

  夕食庵遭罹抄封之后,望鹤一直歇养在官署附近的邸舍之中,日常倚靠广府的接济,当然,她?因?是嫌犯之身,虽未落狱,但温廷安一直派遣有暗桩看管她?。

  正午牌分,她?推开了屋舍的门,屋内弥散着一阵甜糯的米香,她?循着橘橙色的灯烛望去,望鹤正在给望鹊喂食捣烂的米糊,望鹊每食一口,总是有一小勺的米糊,溢出来,滑落婴孩的唇畔,黏湿在下?颔处。每逢此时,望鹤总要执起蘸湿的帨巾,轻拢慢捻地?为她?擦拭干净唇角与下?颔。

  许是成了人母,望鹤身上添了一份更为温柔纯澈的气质,面容的轮廓线条,更为柔和纤细,见着温廷安来,望鹤絮絮道了诸多?望鹊的事。

  温廷安专注耐心地?听着,望鹤说完,她?自然也知晓温廷安此番,绝对不是纯粹听她?说孩子的事。是以,望鹤说完的时候,便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温少卿,可是有什么事,亟需贫尼去做?”

  温廷安也不绕弯子,说:“死者的家?属,想要见一见你,听你说出真?相。”

  温廷安以为,自己可能要多?费一些功夫来说服她?,哪承想,望鹤很快便答应了,温声而坚定地?道:“长姊走后,我一直避藏在大理寺背后,根本不像话,我知晓,自己一直欠他们一个交代。”

  望鹤徐缓地?抬起眸来,原是放置在襁褓上的手,轻微地?扬了起来,将熟睡的望鹊,轻轻地?放置在床褥的内侧,俄延少顷,她?对温廷安道:“温少卿,请让贫尼见一见死者的家?属。”

  近侧烛案上的微光,一直在隐微地?晃动?着,将两个人的身影,巨细无遗地?描勒在粉墙上,静好?的时刻,亦是定格在这一刻。

  温廷安在望鹤的手背上抚了抚,通过这样的碰触,给她?一种精神上的支撑与力?量。

  沉静晌久,温廷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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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态的生发,并不如人意。

  比及望鹤出现在广府公廨的铜匦前,唐老夫人见着她?,登时红了眼,执起了一篮早已准备好?的鸡蛋,捻起其中一枚,不偏不倚地?砸住她?,燥烈地?嘶吼道:“你在这儿吃好?喝好?,纵享饴女之福,我的女儿和儿孙,却在阴曹之下?饱受磨难,你且快替她?们偿命来!”

  深秋里,干燥冷冽的空气之中,翛忽之间撞入一阵腥湿辛涩的黏濡气息,望鹤的雪白素衣上,一霎地?添了一小片污浊温腻的痕渍,她?起初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怔地?滞在原地?。

  温廷安目睹此状,很快反应过来,容色极为凝重沉滞,意欲差人阻住唐老夫人的行止。

  讵料,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言说——

  “温少卿不必为我说话,此则贫尼自愿受到的惩罚。”望鹤道。

  温廷安眸心轻颤,移眸过去,凝声道:“可是,你的身子……”

  望鹤摇了摇螓首,淡声道:“仅是扔鸡蛋而已,不打紧,比以往在牢城营做体力?活轻太?多?。”

  望鹤的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悉心道:“平心而论,贫尼是还有另外一层考量的,若是温少卿替贫尼撑腰或者言说的话,只怕是会招致非议,届时怕是更加难以镇压住众怒。”

  望鹤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是明显了,即是,从今刻开始,温廷安不需要插手,只消冷眼旁观就?好?。

  这种话,未免太?过于残忍,尤其是,死者的家?属还要用?言行举止,去伤害她?——一个刚生产不久的母亲。

  但温廷安能深切地?感受到望鹤的眼神,一对温和柔润的目光之下?,是一片坚韧平实?的底色,仿佛,她?料知到自己会遭罹这种待遇,但很快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甘之如饴,毫无怨艾。

  温廷安受了触动?,历经多?番纠结与权衡,便不再阻止。不过,若是死者家?属,做出了危及望鹤性命、抑或者是让望鹤性命堪忧之事,她?是绝对不会作壁上观的。

  遭罹了唐老夫人的蛋打与滔天的怨气,望鹤不避不躲,那一份娴静之色,依旧维系于深寂的面容上。

  下?一刻,又有一枚鸡蛋砸向望鹤,破碎不堪的澄黄色蛋液,一部分飞扑于前襟,一部分迸溅于她?的颊发间,鬓发黏成绺,披散在额庭上。

  望鹤的行相,渐然变得有几分狼狈,但她?面色,毫无怨艾之情。

  唐老夫人一直在怒不可遏地?唾骂她?,那些漂浮在空气之中的话辞,尖锐,狠戾,沉鸷,充溢切齿的恨意,不过,唐老夫人很快变得颓然,她?嘶吼时,言语与行止,像是一柄淬了寒霜的刀匕,扎在望鹤身上时,望鹤毫无反抗,像是一潭温水,一团棉絮,不声不响。

  匕首扎在棉絮,静水撞上深潭,连一丝一毫的痕迹、水花都无。

  装盛在篮子里的鸡蛋,渐渐地?空了。

  唐老夫人训斥够了,唾骂够了,真?正撒够了气,她?布满褶皱与年迈的苍颜上,兀自垂下?泪来,她?用?竹笻遥遥指着望鹤,想要叱骂些什么,但最终是胸闷气短,在唐府女眷的搀扶之下?,离开了广府公廨。

  起初,此处围拢不少黎民百姓,一半是来看热闹的,一半是来讨伐望鹤的,但望鹤教唐老夫人砸了一篮子鸡蛋后,他们看到她?的行相,心中终究是动?了一丝恻隐与不忍,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便是各自离去。

  看热闹的人群,如退潮,四散消隐,原是充溢着喧嚣与躁动?的广府,一时间,臻至死水般的沉寂。

  民愤暂且平息了,温廷安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安放下?来,她?上前去搀扶望鹤,讵料,刚一触碰她?的身子骨,望鹤整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顷刻之间,倒在她?怀里!

  温廷安他们紧急将人负至官邸的屋舍之中,刘大夫问询赶来,为望鹤拭脉,凝声道:“风寒侵袭入骨,受了凉,气血骤低,加之硬生生承受了一篮子的鸡蛋,身上添了不少伤口,心脉不齐……这些打击,对于刚生产完的女子而言,无异于是酷刑,甚至可能会致命。”

  刘大夫看着温廷安:“让她?出去应对死者家?属,还遭受到这种对待,温少卿,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太?乱来了。”

  温廷安一怔,心沉入了谷底。

  刘大夫开了药方子,嘱告道:“不能再让望鹤外出见客了,若是再让她?遭罹今日的局面,到时候,饶是华佗在世,怕是也难医救。”

第202章

  刘大夫离开后, 温廷安在望鹤的床榻前,守了一整夜,周廉、吕祖迁和杨淳他们, 期间多次想要来替她值夜, 甚或是广府公廨的人, 亦是想要派遣一些衙吏,来帮衬,但遭致温廷安的婉拒,一种难以消解或是释怀的愧怍感, 在此间攫住了她,她想要用这种陪伴,来赎罪。

  这一段时日, 温廷舜一直在负责三万斤粮米的运送之?卒务, 因是大邺头一回施行『南粮北调』的赈灾政策,规划运送路线时, 需要照顾到诸多的因素,此间种种关节, 皆是需他亲力亲为。

  他忙碌的时候,两人是一连好几日没有见面。

  本来,温廷安以为自己守夜的时候,是无?法?见到温廷舜的, 但直至夤夜的时刻, 她伏榻而眠之?时,觉察到身上蓦然一暖,一阵裹挟着凌冽温凉的桐花气息, 兜首披裹下来。

  温廷安在昏晦之?中?慢慢地?睁开双眸,徐缓地?偏过?螓首, 青年的衣影立在近前,烛火幽微,仅是洞照出?他一侧的衣袂,温廷安心中?一阵悸颤,视线游弋上去,适才真正看清楚温廷舜安的面容。

  许是劳碌多时,他面容上添了些许风霜,下颔处,亦是生出?了几丝青茬,他看起来有些惫意的,但为了照顾并安抚她的身心,他放弃休息,从城郊之?外的军营驻地?,风尘仆仆赶来。

  温廷安道:“望鹤的身心并无?大恙,你不必挂心我,且先去休憩罢。”

  温廷舜没有离开,仅是在她近前徐缓落座,温声道:“我陪你。”

  温廷安闻言,心中?骤地?塌陷了一小?块,自己感受着披挂在自己身上的袍衫,独属于青年的桐花香气,铺天?盖地?覆照下来,她莫名觉得好安心。

  原本淤塞在胸腔之?中?的种种郁卒,随之?清濯得一干二净。

  温廷安半垂下了眼眸,再没道出?相拒的话辞。

  内屋之?中?的氛围,委实是静谧极了,偶尔望鹊会夜半醒来,吵着要吃米糊。为了给望鹤分忧,温廷安主?动担任起姆娘的角色,去堂厨添柴生火,馊米炊爨,而温廷舜则是抱着望鹊,有些生硬地?安抚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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