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 第164章

作者:孤荷 标签: 强强 市井生活 HE 穿越重生

  温廷安闻罢,稍稍瞠了瞠眸。

  她想起今日正?好?去?了一趟仓部,算学院的刘掌院举荐了有裙带关系的人,成为了仓部的主事,近日宫中某位老太妃行将过寿,采买礼单的出纳,本该是由这位主事在?负责,但他推诿给了下属的小官,让他帮忙来算账。

  钻着这种空子,不?知能?贪墨多少银两。

  国帑之所以会濒临空虚,肯定?是因为仓部、比部这两个官僚体系出现了蠹虫,官家养了一堆闲官,监察机制不?到位,裙带关系亦是遍地横行,这便是侧面助长了尸位素餐的风气。

  温廷安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同赵珩之细致地说了一通。

  赵珩之的容色,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温廷安能?够看到他覆在?膝面上的手,骨腕处有数根青筋,在?狰突地跃动着。

  这是愠火抵达边界的一种征兆。

  温廷安从未见过赵珩之因什么事发过火,今次因国帑空虚,本该要拿去?赈灾的万两白?银,竟是被一堆贪官污吏给贪赃掉了。

  换位思考一下,她若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发现手上居然生养了这般多蠹虫,估摸着早就气疯了。

  赵珩之揉了揉太阳穴,匀吸了一口气,说:“知朕者,温卿也,这也是朕为何要特地将此事,委托予你的重要缘由,是因为,这偌大的宫廷之中,朕唯一能?够信任的人,有且仅有你一人,除你之外,朕无法轻信任何一个人了。”

  言讫,温廷安发现端坐于?龙椅上的帝王,显出一副落寞寂寥的面容,惯有的威严以及震慑力,一霎地坍塌了下去?,露出了一副有些脆弱的行相。

  温廷安心中有一小块地方,不?知何时,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地方不?甚明显,但它终究还?是塌陷了下去?。

  这不?是情愫的发酵,而?是,她能?够与他感?同身受了,能?够跟他共情了。

  温廷安本欲去?轻拍她的肩膊,以示安抚,但手伸至半空,蓦然觉得?很不?妥,有违君臣礼仪,甫思及此,她遂是停驻了动作,道:

  “皇上安心,地动一事和国帑空虚一事,交给微臣来办。”

第218章

  温廷安这一声, 堂堂皇皇,豁达利落,俨似一块惊堂木, 自高处当空劈落而下, 在偌大的御书房内, 奏起一阵续一阵连绵不绝的余响。她的嗓音虽轻,但?在听?者的耳屏当中,却是如万钧雷霆,与诸同时, 她的嗓音强调温糯,质感柔韧,透着一股天然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赵珩之听?至此处, 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 无声无息地熨平了他心中所升起的各种毛躁的边角,她的话辞, 亦是如春风化雨,点点滴滴降落在他的心头, 将他心中各种郁气以及愠焰给扑熄了,唯一残存下来的,是她音容在他的心河处所绵延下来的悸动。

  但?这种悸动,不再是一种男子对女子会有的情愫, 而是君子之间的一种患难襄助时会有的感动。

  赵珩之狭了狭眸, 修直玉润的手将奏疏,搁放于檀木戗金填漆书案上,手掌轻抚在膝面处, 掌纹与龙袍的料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磨着,俄延少顷, 他静定地望住温廷安,素来沉寂如水的嗓音,此一刻添了几分风澜,他问道:“温卿可有法子,来应对地动?”

  温廷安风停水静,拂袖沉腕,拱手回禀道:“是这样,目下治理地动,方法有二,一则吩咐国帑仓部,提前募集足够的赈灾财资,是为曲突徙薪之计策,比及地动抵临之时,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去中原治理灾情。”

  话至此,温廷安眸色黯了一黯:“筹集赈灾财资之事,微臣自会想法子,不过前提是,皇上得要整饬一番仓部的蠹虫,蠹虫一日不除,这大邺的国帑,势必如千里之堤,终将毁于蠹穴。”

  赵珩之凝神专注地听?着,一晌听?着温廷安的话辞,一晌捻墨搦笔,在一折空白?的黄纸上进?行凝炼的速记。

  这厢,温廷安继续说道:“其二,微臣率人提前半个月赴往中原,对当地的黎民百姓进?行疏通与转移,尽量在地动抵临之前,将所有百姓迁徙往别的州府州县,这般一来,纵任灾厄生发之时,亦是能让绝大多数人幸免于难,将灾情的损失降低至最?小。比及重?建灾区之时,亦是能够替重?负的国帑分担一二。”

  温廷安拱了拱手:“此则微臣的两个建议,皇下以为如何?”

  赵珩之忖量了一会儿,道:“方法一、方法二皆可,俱是能够兼而用之,不若这般,朕翌日遣御史大夫去仓部视察,借机对蠹虫进?行纠察弹劾,以整治仓部,国帑的财资能筹集多少便筹集多少,一旦筹集完备,便是设为专为地动而治的特殊财资。因于此,这几日,温卿能否即刻前往中原,疏通并转移当地的黔首百姓,尽量在地动生发之前,将所有人都迁徙至别的州府,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

  温廷安细致地听?着赵珩之的反馈,听?至后半截话,她眸心微微一颤,不知是不是出?于巧合,温廷舜要带她去冀北祭祖,这一会儿赵珩之也吩咐她尽快赶往中原。

  冀北便是隶属于中原的一部分,坐落于中原的西偏北一带。

  因为要提前去阻止地动之灾,温廷安发觉自己的休沐日被大大地缩减了,不过,今次与赵珩之的谈判,也算是达到她的核心目的了。

  赵珩之会派遣御史大夫,去整饬整个仓部,到时候,一切绝大部分的蠹虫,皆会消弭殆尽,算学院的段掌院并非仓部的官僚,不过,以他圆滑精明的秉性,为了自保,为了摘掉自己任人唯亲的嫌疑,趁着仓部主?事之位虚空,他一定会举荐温廷凉入仕。

  温廷凉入仕了,温廷猷离顺利科举的前途,亦是势必不远了。

  解决完了族弟们的问题,温廷啊觉得自己暂且能够歇上一宿。

  不过,当夜,她在梦中,一会儿梦到了地动,一会儿又梦到了温廷舜,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喷涌而至,温廷安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翌日天光未大亮,她便是醒转了过来,额庭、后颈和背脊之处,俱是渗出?了一片湿腻虚冷的薄汗,像是一层雾,将她整个人浸裹其中。

  她打了一盆凉冽的井水,掬起一捧,淋漓在面容上,很快,灼滚生汗的肌肤触着清凌凌的水花,她的体温逐渐降下去,但?梦魇所带来的某种忐忑与不安,并未随着体温的下降而退潮。

  案台上烛泪堆叠,近处的一张鎏金铜镜照彻着她的面容,温廷安与镜中的自己相视了一会儿,稍微抚触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明日出?发,去冀北罢。

  不能教温廷舜等?太久。

  反正冀北也是中原的一部分。

  先?去见他,跟他一同祭祖,祭祖毕,再商榷如何梳理、转移当地百姓去别的州府此一公务。

  不知为何,温廷安心中还升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烈念头,当意?识到这种念头的存在时,她眸底出?现了一丝荒唐与荒诞,觉得这种念头不应该出?现此处,但?它就是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随着时间的消逝,它变得越来越强烈。

  温廷安内心挣扎了许久,心中有一个小人,在『做』与『不做』之间来回横跳,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她心中非常纠结,这也是一个非常内耗的过程。

  她自己做不了这方面的决定,决定要同僚帮她做一下决定。

  翌日,休沐第二日,温廷安去串门。

  主?要是寻周廉、吕祖迁和杨淳。

  一到邸舍,周和杨皆在,但?唯独不见吕祖迁。

  温廷安觉察出?了一丝端倪,问:“吕寺丞他人呢?”

  虽然,迁擢文?书尚未正是下颁,但?在温廷安此处,她对周、吕、杨三人的称谓,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在邸舍里,周廉本?是穿着白?练汗衫,但?打从意?识温廷安是个女娇娥,他便是没再邸舍里随性的穿着了,他今下穿得是较为规整的藏青色外?衫,还提前沏了茶,于杌凳上危坐,一晌将茶盏递给温廷安,一晌漫不经心地道:“这厮还能去哪?肯定还是去温柔乡幽会了。”

  温廷安了然,吕祖迁去女院见崔元昭了。

  也难怪,两人这般久没见面了,吕祖迁现在好不容易休沐了,肯定不会放过去见意?中人的机会。

  温廷安思及自己还有正事,遂是自袖袂之中摸出?一个铜板,递给周廉:“抛掷一下铜板。”

  周廉纳罕地接过:“怎的了?为何突然要我?抛铜板?”

  虽然是这般问,但?他还是抛了。

  铜板在虚空之中走了一个弧线,俄延少顷,便是安稳坠地。

  温廷安顺势望去,朝上的那一面,是铜板的正面,錾刻着大邺的年号。

  温廷安将铜板拣起并递与杨淳:“你?也来抛一下。”

  杨淳还歇在床榻上,睡眼惺忪。他没周廉那么有包袱,温廷安不论是男儿郎,还是女娇娥,他前后待她依旧尊谨,大抵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将温廷安当成兄弟来看待,所以温廷安是男是女,对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构成太大的影响。

  杨淳指了指自己:“我?也来抛么?”

  周廉更是纳罕:“我?不是已经抛过了,为何还要继续抛?”

  这也是杨淳的困惑,两人不太明白?温廷安要做什么。

  杨淳捻起铜板,朝上空抛了去,铜板坠地时,在地面上滚了几滚,堪堪安然卧地,温廷安细致地瞅了一眼,是铜板的反面,绘摹着匀腻的宫廷画。

  吕、杨两人抛掷的结果是一正一反,还差最?后一抛。

  温廷安对周、杨二人摇了摇首,朗声道:“周寺正、杨寺丞,谢了,我?现在去女院一趟。”

  周廉和杨淳目送着温廷安离去的背影,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杨淳揉了揉惺忪的睡目:“温少卿要咱俩抛铜板,她这是要做什么?”

  周廉摇了摇首,一抹惑色拂掠过眉庭之间,道:“也许是与公务休戚相关,我?去大理寺那儿打探一下风口。”

  这厢,洛阳女院。

  温廷安见到崔元昭的时候,适值巳时正刻,日色蕴浓,天色其实还很早,崔元昭正帮林绛习学关于女子坐月子的基本?常识。崔元昭所开设的专为女子坐月子服务的安养院,已经开起来了,正在起步期,虽不说生意?兴隆,但?至少可以称得上是小试牛刀了。

  今日安养院的活儿很少,崔元昭就在女院教林绛学习知识,温廷安打探了一番吕祖迁的所在,崔元昭见到温廷安,非常欣喜,说:“廷安兄怎的来了,吕祖迁他人在堂厨呢。”

  温廷安心想,果然是男大七十二变,吕祖迁畴昔是个清高的性子,不曾为谁折腰过,但?今次,却在崔元昭面前,臣服得心服口服。

  温廷安来到了堂厨,一片滚热的烟火气息当中,她看到吕祖迁身前穿了一席襟裙,正在料理一条鳜鱼。

  本?来料理得生龙活虎,但?见温廷安来,一霎地变得拘谨起来,面容上亦是升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温廷安本?来想要让吕祖迁帮衬着抛铜板的,但?见对方似乎有一种『社死?』的征兆,她决定不再为难他。

  温廷安决意?去找崔元昭抛掷最?后一枚铜板。

第219章

  “廷安兄怎的踅回来了?”崔元昭望见到温廷安去而?踅返, 一时颇为纳罕。崔元昭知晓温廷安的真实身份,而?且是很早就知悉了,但对她的称谓一直都没改变, 一直以『兄』尊称。

  崔元昭对林绛的授课进度, 也告一段落了, 林绛告了退,偌大的书室内间之中,便剩下了两人。

  崔元昭开始烹茶,比及茶烟袅袅, 掩映着簟帘外投射过来的一片高低错落的橘光,温廷安适才莞尔道:“祖迁正在堂厨忙碌,腾不开手, 我只好来?寻你, 你来亦是一样的。”言讫,自袖袂之中摸出一块铜板, 吩咐崔元昭抛掷。

  崔元昭看了铜板一眼,翛忽之间, 弯眉失笑道:“廷安兄,你莫不是遇着甚么?让自己纠结的事儿了罢?左右为难,举棋不定,自己拿不定主意, 适才需要让旁人为你抛铜板。”

  女子素来?最懂女子, 周廉和杨淳没猜出来?的、云里雾里的事,眼下就被崔元昭轻而?易举地猜出来?了。

  温廷安没有否认,承认般地点了点首:“确乎如此, 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但不知当不当将这个念头?付诸实践, 纠结良久,念头?在心中盘桓不褪,我也没有去落实它的勇气,所以,需要抛铜板。”

  崔元昭盈眸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捻起这一枚铜板,触指是一片温热,她忖量了一番,道:“廷安兄是不是也让杨淳他?们抛过?”

  温廷安浅浅地戳了一口清茗,齿腔之间萦绕着一团年深日久的暖香,香气一路呼啸至肺腑当中,渐渐然地,她的五脏六腑便是被这一团香气烘焐得极是暖和。她将清茗饮酌至半盏,隐微地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道:“我是这般想的,采取三?局两胜制,杨淳和周廉他?们皆是抛了铜板,赶巧一正一反,还?差最后一局。”

  崔元昭被勾起了好奇心,将铜板循回把玩在手掌心里,笑道:“所以说,廷安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事?”

  她以手撑颐,好整以暇地望定她:“莫不是与温廷舜有关?系罢?”

  温廷安蓦然觉得,女子与女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委实是高?度契合,这教她感到不可思议,她耳根泛起了一丝晕色,感到一阵滚热的温度,席卷上自己的颈部肌肤和耳廓。

  崔元昭觉察出了端倪,笑了出声:“我果然猜对了。”

  她一晌自如地说着,一晌将铜板朝上一掀,铜板在虚空之中走?了一个大弧线,很快安稳坠了地,温廷安定了定神,瞩目一望,是一个『正』。

  “一正,一反,又一正,那便是有两个‘正’字,”崔元昭给温廷安轻拢慢捻地续茶,“这下,廷安兄可以说一下,你心中所想之事,到底是什?么?了吗?”

  温廷安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她总感觉心中的这个念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但现在有两个『正』字了,这便是意味着,她可以将这个念头?付诸实践。

  温廷安深呼吸了一口凉气,掩藏在袖袂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晌久,她倾过了身躯,附耳在崔元昭近前到了几句话。

  崔元昭原是惶惑的眸,此一刻露出一抹了悟,失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原来?是,你想做一回女娇娥,去冀北见?温廷舜。这个念头?很寻常,放心,梳妆修容这一桩事体,包在我身上。”

  温廷安仍旧多少有一些不自在,她说:“我一直当男儿郎,当了近十八年,当得久了,现在做回女娇娥,我会有一种罪恶感,感觉不能这样?做。”

  崔元昭瞠眸,俯身近前,牵握住了温廷安的手,她发现温廷安的手有些凉冽,温度低得可怕,仿佛内心正在历经一场天人交战,哪怕得了两个『正』字,有了光明正大做自己的一次机会,但她仍旧放不下心中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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