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鱼不白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觉。
本该在东宫养病的太子殿下却乔装打扮离了宫,和言诉在京城一处隐蔽的房子里见面。
“小师弟,你这一招棋未免走的太险了,倘若二皇子和袁家没有按照你设想的那般行事,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澹台成荫懒洋洋靠在引枕上,小啜了口茶,食指和拇指捻起一颗棋子,吃掉了对面。
言诉毫不犹豫将了他一军,棋盘局势瞬间起了变化。
“可太子殿下依旧按照我们的计划将二皇子等人逼上了绝路,其实对下棋人来说,能随心所欲掌握棋子,便不需要顾虑太多,这一点太子殿下深有感触不是吗?”
望着棋盘上自己一方溃不成军的局势,澹台成荫晒然一笑:“还是小师弟棋高一着,恐怕二皇子和袁家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计划全在小师弟预料之中。”
言诉摇摇头:“承蒙太子殿下夸奖,在下愧不敢当,若是没有太子殿下把控全局,在下区区一书生,何德何能敢于二皇子对上?”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寒陵将军已经率军往京师赶了,不出意外应该能在我们计划的那天到达,此番孤能争取到他的支持,还要多谢小师弟帮朝霞郡主治好脸上的红疹。”
寒陵是寒仲在战场上收养的遗孤,自幼长在边关,显德帝为寒仲将军恢复名誉后,他回京城住过几年,和朝霞郡主暗中生了情愫。
寒仲去世后在军中的威望和势力,都被他收拢了,如今他早已成为边关赫赫有名的将领。
显德帝曾经那么急切想找回寒仲的亲儿子,未必没有忌惮寒陵的意思。
言诉勾起一抹笑:“太子殿下谦虚了,寒陵将军愿意归顺于您,定然是殿下德高望重,众望所归的缘故,不知待殿下成就大业后,本次春闱和殿试又该如何处置?”
澹台成荫瞥了他一眼,看出他脸上那点小算计和期待,心情瞬间大好:“师弟文采斐然,若不能当个状元,恐怕太子妃会将孤赶出寝宫吧。”
“娘娘,老太爷让我连夜进宫告知娘娘,陛下恐怕对袁家起了杀心,不然这次也不会顺水推舟应下彻查科场舞弊案一事,咱们袁家该早做准备啊。”袁老夫人年近七十,脸上的皱纹曲曲折折,但说起正事眼中仍能迸发出慑人的精光。
袁家多年前不过是个小家族。
显德帝为了平衡朝堂,对抗已故高皇后的母族,有意宠了袁家女,提拔袁家。
多年来,袁家在朝中逐渐成了气候,树大根深,远超如今的太子。
反观太子澹台成荫,病弱之人恐怕没多少活头了,再加上二皇子长大成人,进入朝堂,招了显德帝的眼。
他恐怕不能容忍袁家继续发展下去。
“娘娘,当年的高家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哪!”
袁老夫人回忆起多年前高家全族被灭的场景,仍旧忍不住瑟瑟发抖,显德帝他根本没有心,他不爱任何人,只爱他自己和他座下那张龙椅。
二皇子平时被养得过于天真,不能理解母亲和外祖母眼中的忌惮,就在他捉摸不透时,袁贵妃终于下定决心:“母亲,我的儿子已经成年,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皇位上坐着的人,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皇儿,你去找昌平侯,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鬼主意又多,定能帮我们想出个万全之策。”
短短几天时间,表面上纹丝不动的京城实则暗流涌动,各方人马都各自行动起来。
大理寺卿张庭方将黑老三逮捕以后,不需要严刑逼供,他立刻就招认了多年来如何帮学子作弊写文章的。
根据层层线索顺藤摸瓜,张庭方手底下线人的能耐大到超乎想象,基本上没花什么功夫,就确认了涉嫌科场舞弊的人选。
在所有人中,最令他吃惊的要数昌平侯。
“昌平侯本是一农家子,去年刚被涂家和陛下接回京城,继承了侯爵之位,他在京城根基尚且不稳,哪来的胆子竟敢买通主考官,帮考生作弊?”
张庭方望着案册上寒辰尧的名字,想起他查到的疑点,脸色凝重。
多年前他与已故将军寒仲是莫逆之交,两人年少时交往甚密,一文一武,却很能谈得来。
后来他入朝做了文官,寒仲前往边关成为武将,两人的交情就淡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寒仲流落在外的儿子竟然帮人作弊,干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寒家几代单传,所有子嗣都十分正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何况那位现任昌平侯,长相举止跟寒仲夫妇没有一丝一毫相像,倒是他无意中见到的今科春闱会元,跟寒仲长得有四五分相似。
显德帝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本想给袁家点颜色看看,让二皇子等人收敛点,但是等他看到张庭方呈上来的关于科场舞弊一案牵扯出来的所有官员,以及其他案行,气得身体止不住发抖。
“畜生,都是一群畜生,枉费朕对他们如此信任,竟敢欺上瞒下,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事该如何处置,请陛下指示。”张庭方直直跪了下去。
显德帝望着册案上一串名单,踌躇半晌,提起朱笔在上面勾画,他跳过了袁家人,只拎出一个不轻不重的杀鸡儆猴,待看到寒辰尧的名字时,呼吸不由得加重几分。
“寒辰尧,想不到寒仲的儿子竟也长歪了。”显德帝冷笑。
他登基之前和兄弟们也进行了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那时他曾拉拢过手握兵权的寒仲,但寒仲这人倔得跟石头一样,口口声声自己效忠的是朝廷,是百姓,不是某个皇子。
显德帝一怒之下,在他被奸臣陷害时,往里面添了那致命的一把火。
既然不能为他所用,不如毁掉。
他登基后,为了虚名,又扯着寒仲的旗号想展示给世人看,对朝臣树立这么个形象,还挺有用的。
“罢了,念在他自幼没有好的教养,被乡下农妇养大的份上,且饶他一次。”显德帝装作仁慈道。
实则不过忌惮寒陵罢了。
如今寒陵在军中威望太重,若在京城弄出个寒仲的亲儿子,那当年寒仲的手下还能对寒陵心服口服吗?
他将自己勾画出来的名单扔给张庭方,张庭方看了后只觉得心凉。
名单上面真正被显德帝处置的,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罢了,至于寒辰尧和袁家嫡支乃至牵涉到袁贵妃本人的案件,全都被轻轻放下。
犹豫片刻,张庭方决定将自己查到的一个疑点说出:“陛下,据微臣调查,昌平侯身世似乎存疑,他毕竟流落在外十几年,寒家没有任何亲人能站出来确认,若这位昌平侯确实是假冒的,那他所作所为岂不是污了寒仲将军的名声?”
显德帝不动声色:“那依爱卿之见,真正的寒仲之子又是谁?”
张庭方拱了拱手:“真正的寒辰尧,必然与我们这位昌平侯关系颇近,微臣曾见过今科会元福二石,他与福长杰曾是堂兄弟,又跟寒仲将军长得颇为相似,陛下不妨查一查他的身份。”
说罢,他等候许久,也没等到显德帝的反应。
就在他怀疑显德帝已经睡着的时候,对方突然道:“福二石跟寒仲长得真的很像?”
他语气听上去有些古怪渗人,张庭方没忍住擦了擦额上的汗:“是,微臣曾远远见过他一面,确实长得有些像。”
显德帝默然不语,眼神飘向远方,说实话,当初那个福长杰进京时他就不认为对方是真正的寒辰尧。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需要的不过是有人能扛起寒家嫡支罢了,假的更好,更容易掌控。
至于真的……
眯了眯眼,显德帝回到内殿,彷徨许久,招来太监总管。
“派人查一查福二石的身世,不论他是不是寒仲之子,立刻处理掉。”
话刚说完,他只觉气血上涌,胸腔之中喷出一股浓重的铁腥味。
第98章 被顶替的将军遗腹子完
“陛下!”
显德帝喷出一口老血后, 两眼一黑,身躯直直朝后倒去,伺候他的太监总管见状忙上前扶住他, 惊呼一声。
“快来人,快传太医!”
垂首侍立在两旁的太监宫女正要离开, 却见内殿大门从外面被打开,身穿华服的袁贵妃和福长杰率领大批侍卫闯了进来。
“贵妃娘娘,昌平侯,你们这是?”太监总管把显德帝安放到龙床上,一回头, 就看见盛气凌人的袁贵妃站在殿门口大手一挥, 命侍卫把内外殿团团包围,将所有太监宫女纷纷制住。
太监总管脑子懵了片刻,原本还有点摸不透袁贵妃的举动,等联想到宫中侍卫的副首领之一是袁家远房亲戚,立刻吓得哆嗦了。
“贵妃娘娘,昌平侯, 你们要造反不成?”
十几年来, 袁贵妃虽说背地里行事嚣张跋扈,但在显德帝面前始终温柔小意, 摆出善解人意的小女人姿态, 还是第一次这么猖狂。
“哼!”袁贵妃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随即福长杰往旁边让了让,二皇子澹台成濯一脸悲戚从殿外进来,踉踉跄跄冲到龙床前跪下,抱住显德帝腿就开始痛哭流涕:“父皇, 父皇你怎么就被奸人所害昏迷不醒, 儿子一定要找出谋害你的凶手, 为你报血海深仇啊!”
太监总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袁贵妃眼神一变,恢复了平时的柔弱姿态,跪坐在床前执起显德帝的手,垂泪道:“陛下,你昏迷了可让我们母子俩该怎么办?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
跟袁贵妃联手操纵了这次逼宫事件的福长杰,一脸成竹在胸看向被侍卫辖制住的太监总管,“总管大人,陛下已然昏迷,马上就有太医来给陛下诊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当夜,一群侍卫将东宫团团围住,为首的袁副统领敲开东宫大门:“太子殿下心怀不轨,暗中收买宫人在陛下汤食中下毒,导致陛下昏迷,在下奉贵妃娘娘和二皇子手谕,特来捉拿凶手。”
东宫管事看了眼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侍卫,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回到正殿报告太子了。
洪岚玉早已睡下,听闻外面的动静,迷迷糊糊醒来,只见澹台成荫坐在昏黄的烛光下手持一卷书在看。
“太子,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脸懵懂。
澹台成荫微微一笑:“没关系,这几日我不在,东宫暂时不许进出,你且安心呆在这里,莫要着急。”
洪岚玉一脸疑惑,就见澹台成荫将书卷放回书架上,扭头走了出去。
不知他对外面吩咐了些什么,管事嬷嬷走进来按住想要下床一探究竟的洪岚玉:“太子妃不必烦忧外面的事,且歇息吧,太子自会处理。”
次日,显德帝没来上朝,内宫传出陛下被人下毒,昏迷不醒的消息,吓坏了朝臣。
直到二皇子前来,拿出盖有陛下印信的圣旨,声称太子澹台成荫图谋造反,收买宫人给显德帝下毒,已被收押在监,由他暂时代理朝政。
朝臣们瞬间明白,天要变了。
昌平侯已然成为二皇子跟前头号红人。
二皇子直接将他的爵位升了一阶,成为国公,手握刑狱大权。
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在显德帝跟前谏言,说他疑似是假寒仲之子的张庭方罢官,关进了牢里。
二皇子两位亲舅舅也摆出国舅的姿态耀武扬威,袁嫱也没了之前因泄题给卢书伦的恐慌,反倒亲自替卢书伦向二皇子给他求一个探花郎的名次。
那位曾扇过袁嫱一耳光的袁家主考官被贬至边远地区当了个知县。
“多谢大小姐替我在二皇子跟前美言,小生敬你一杯。”袁嫱的私宅里,卢书伦亲手倒了两杯美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袁嫱。
两人目光缠绵,情意交融。
“大小姐,我之前说的那个会元福二石,此人是太子党羽,短短一年多就从童生考到会元,能量不可小觑,得尽早处置他啊。”
卢书伦添油加醋道。
袁嫱被袁家最近的权势冲昏了头脑,没当回事:“放心,二皇子会处理的。”
这点小事二皇子当然不会关心,真正放在心上的是福长杰,他从太监总管口中得知,显德帝昏倒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处置掉此人。
福长杰不明白显德帝为何要这么做,但因此他也有了倚仗,拿着显德帝的命令做挡箭牌。
“福二石在科举中弄虚作假,是本次舞弊案的头号重犯,马上去状元楼把他给我抓起来。”
他亲自带人来到状元楼时,不巧的是,言诉和耿皓洲已经消失不见,不知离开寒梅院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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